鲁帕斯离开的时间比诺卡他们预想的要久,久到诺卡翻开新买的法术书,看完了关于诅咒和解咒将近几十页的内容,少年才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维尔德看着换过一件衣服的鲁帕斯,虽然味道很淡,但他还是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带着辛辣味道的清凉气味。
这股味道太过特别,即使只是一点气味,维尔德还是猜到了是什么药剂——
拉埃尔的馈赠,服用后可以快速为人体补充流失的血液,还能促进伤口愈合的外伤药,效果十分优异,对于在战斗中受伤的人来说,这种药剂能极大提高他们的存活率。虽然也有功效相同的药剂,但都没有它起效迅速、副作用小,也因为这种原因,教廷才会将其标榜为神的馈赠,用来赞颂神的仁慈。
冒险者们也多数会在身上带上一瓶,以备不时之需。然而却有许多人会把药剂放到失效,也舍不得使用,原因就在于拉埃尔的馈赠过于昂贵,人们多数时候更愿意选择便宜的体力药剂作为替代。即使近些年价格因为原材料产量的增多而有所下降,许多老牌冒险者仍然没有改掉这种习惯。
这种药剂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这种带着辛辣的清凉气味,几乎是刻在了维尔德的记忆上。
维尔德想到了之前他们见过的那位面色苍白的男人,以及鲁帕斯言语中表现出的对于病患一样的关切,这瓶药剂是用在谁身上已经十分明显了。
村长之前在和他们聊天时也说过有人被“人狼”所伤,导致了村民对“人狼”忍无可忍。这个受伤的人,多半也是那个男人了。
维尔德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有问出来,只是看着诺卡取出水厄草摆放在桌上,观察着鲁帕斯的神态。
处理好的草药,茎叶都被整齐地梳理在一起,用线绳扎在一起,方便人们取用。
和冒险者会交付的样子完全不同。
冒险者这个群体太过庞大,大部分低阶冒险者并没有什么处理草药的知识,要是草药处理后出了问题,他们反而还赚不到钱。所以冒险者交付的草药基本都不会进行处理,最多只会做一点延长保鲜的处理。
正确处理过的草药都是额外进行收购的,收购的价格也能多上许多,这让一个拥有处理草药知识的人,在冒险者中有时候比高阶强者还要受欢迎。
维尔德也是出于试探,特意选择了这些已经处理过的草药,就为了搞明白这份奇怪的委托是否有什么秘密。
不过鲁帕斯并没有对这些“不寻常”的交付物品感到奇怪,甚至没有丝毫因为占到便宜而生出的窃喜,他只是赞叹地看着这批处理好的水厄草,明显对品质十分满意。
除非对方的演技好到能够骗过他们,否则就是这份奇怪的委托其实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一个不懂行情的年轻人参照了其他商会的收购价格,没有考虑就填写了委托。
维尔德从诺卡的眼神里看出对方和自己得出了一样的推论,这份委托或许只是占星师让他们前来沃里村的理由而已。
虽然伊斯格勒所有的占星师都是预言家,但预言并非只由占星师作出。
在威兹德漫长的历史里出现过许多的预言家,他们的年龄、性别、身份不尽相同,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有财富显赫的富商,也有一贫如洗的乞丐。预言家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他们从不会直白的作出预言,总是包含了诸多隐喻和象征,他们也不会解释自己的预言,甚至出现过等到事情真正发生,人们才意识到乞丐的胡言乱语其实是预言的情况。
作为能够作出预言的占星师,德维恩也同样拥有这种品质,他从不会直接将答案告诉人们,最多只会给出提示,告诉人们方向在哪。
就像这份委托,原本会因为低廉的收购价格而无人接取导致过期,现在却把他们两人带到了这里,了解到了这个憎恨“人狼”的村子。
严格来说,这件事和他们其实没什么关系——他们都算不上是伊斯格勒的公民,一个在边境上的村子仇恨虚假的“人狼”完全轮不到他们来管。
不过没有人会忽视占星师说的话,更遑论这样直接送到他们手上的信件,即使不了解原因,维尔德仍然十分重视。
将草药收好后,鲁帕斯拿出了委托单递给诺卡,问到:“这个你们是要拿回去的吧?”
“对。”诺卡扫了一眼委托单,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和他们接取时看到的能对上,就收进了戒指里。
“这些水厄草是做成体力药剂给他们进山时用的?”诺卡装作闲聊的样子问到。既然已经确认委托没有问题了,他们也该收集些关于这个村子的情报了。
“是的,总得多给他们做些准备。”
“时间不会太赶吗?”维尔德顺着诺卡的问题问了下去,“体力药剂的制作起码得要四天吧?”
“还好,他们五天后才出发。”维尔德感激地朝诺卡他们两人笑了笑,“而且你们带来的水厄草都是处理好的,也能省下一两天时间。”
屋外的景色此刻已经染满了落日的余晖,将万物浸入了金色的海洋。
想到是因为自己才耽误了这么久,鲁帕斯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歉意地朝着诺卡他们说到:“今天太晚了,你们要不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吧。”
诺卡转头看向维尔德,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见。
“可以。”维尔德笑着说到,“麻烦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花了诺卡和鲁帕斯两个人,只是诺卡看久了维尔德的那张脸锻炼出来了些许抗性,很快就回过了神。而鲁帕斯就没这种能力了,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嘴里不断地重复说着“好”。
看不下去的诺卡拿出条毯子盖住了维尔德的面容,这个动作也惊醒了鲁帕斯。
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被人的笑容晃到失神,鲁帕斯尴尬地涨红了脸,转过身就往屋内走去,僵硬地招呼着身后两个人:“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房间。”
木质地板铺就的走廊与鞋履相击发出“嗒嗒”声响,三人的影子不断在上面变化着位置。
鲁帕斯走在前方,带着诺卡他们走过一道道房门。
这间房子比村里其他村民的房子要大上不少。
沃里村并没有专门的医师,作为村里的药师,赫米尼父子两人有时也会给村民看些小的病痛,除了用来接待的大厅和他们父子两人的卧室,剩下的大部分房间都被改作了病房。
虽然这些房间现在都空着,但也不适合用来接待客人。
走到接近走廊的尽头,鲁帕斯才打开一扇房门,对着诺卡说到:“维尔德先生就住这间吧,亚当斯先生我们再往前……”
“不必了。”维尔德打断了少年的话,“他和我住一间就好了。”
“啊?啊!哦……”鲁帕斯看着搭在诺卡肩上的手,用三个音节表达了心中的情感,愣了一会儿就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到,“那,那我再去拿,拿一套被褥……”
看着慌张跑走的少年,诺卡觉得对方多半误会了什么。
虽然维尔德的说法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不过诺卡也同意维尔德这个住一间的提议。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他还是要避免一时冲动的村民在他睡觉的时候袭击的情况,有维尔德在,就不用担心了,维尔德的警戒性比他要好多了。而且两个人住一间也方便他们交流。
反正都做了这么久室友,现在也就是有个人要打地铺而已。
房间的空间十分宽敞,完全能够住下两个人也不拥挤,只是除了桌椅、柜子外,房间里的摆设就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很明显许久没有住过人了。
诺卡等维尔德检查房间结束后,朝这名精灵伸出了手,说到:“毯子。”
之前他拿来盖住维尔德脸的毯子,被对方顺手披在了肩上。棕色的毯子将对方莹白的肤色衬得愈发光亮,各色丝线编织出的图案给维尔德增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作为没有抵挡住推销热情而在王城诺克特胡乱消费的证明,诺卡很难说自己对于它有了合适的用途是否应该感到高兴。
毯子其实挺不错的,厚实保暖、材质舒服,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这个天气,他们完全用不上。
将毯子收回戒指里,诺卡打开放被褥的柜子,准备和维尔德把床铺起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门后的鲁帕斯抱着比他人还高的被褥,让人不免担心他是怎么走过来的。
诺卡赶忙把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免得他被这堆织物埋住。
鲁帕斯是闭着眼睛抱着被褥的,确认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后他才谨慎地睁开眼睛,免得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这趟出门,让他了解到了许多东西。比如瑞尔族,确实像村长和老爸说得那样,只是和他们长相不同的另一个人种而已。
当然也有其他的知识。
他的身体完全没法负担一天就传送到节夏镇的负荷,只能找些便宜、省钱的地方来休息。当然了,会去这种地方的也不都是好人。
粗糙的床板,劣质的墙壁,他几乎每晚都是在床板和人类的呻吟声中入眠的。甚至有一次他听到的是两个男人的声音,让鲁帕斯震惊不已,也让他想明白了为什么村子里有些叔叔、伯伯来治疗的时候,老爸不让他跟着了。
看着眼前穿戴整齐的两个人,鲁帕斯在心底嘲笑着自己想太多,又不是人人脑子里都只剩下那些东西,那些叔叔、伯伯他不也没看出什么?
“要洗浴的话,走廊尽头那间房就是了。你们都喜欢吃些什么……”
调整好了心态,鲁帕斯跟着两人一起铺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