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被打断的诺卡顺着看向声音的来源,隐隐作痛的脑袋让他忍不住又揉了一下。
喊叫出声的阿兰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还在为刚刚听到的消息而吃惊,带着犹疑和迷茫问到:“你们是说拉娜姐……”
死了?
他像是刚刚拥有舌头,初次学习语言一样,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词语就让他的舌头打了结,几次想要说出都以失败告终。
他无法想象那个会在自己小时候拉着自己疯跑,给自己讲新奇故事,带有趣玩具的热情洋溢的姐姐,竟然早就化作了枯骨,被埋葬在了泥土之下。
明明屋内光线充足,狭小的空间里还挤满了人,阿兰此刻却觉得周围是如此空寂,冷意不断侵袭着他的身体。
看到阿兰这幅样子,诺卡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疲乏以后考虑事情就会变得不全面,总是会在一些地方出现遗漏。
看着伊纳德把阿兰拉到了屋外去谈话,诺卡克制不住地将自己的手伸向了脑袋。
只是这一回,他被制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双修长的手。
这双手比他想象得要粗糙一些,上面还带有握剑而生出的剑茧。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脑袋两侧,力道恰当的为他揉捏了起来。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诺卡都要舒快地哼出声来了。
这个位置和力度可比自己瞎按要好多了,连脑袋朦胧的感觉都缓解了不少,很明显对方比自己专业多了。
虽然还要维持面子,没法哼哼抒发自己的感受,但稍微享受一下还是没问题的。诺卡很快就放松了身体,把脑袋靠在了维尔德手上。
维尔德看着在自己手下任由自己揉捏的人,再次确认了诺卡身上带着某些贵族的特质,对于这样的服务接受良好,很明显有着许多经历。
不过看着诺卡把脑袋倚靠在自己手上的样子,维尔德难免想起了那只叫做“咪咪”的橘猫。不过维尔德也不清楚它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毕竟卡琳、博斯和帕尔默都是各叫各的,而猫也很给面子的会回应每个人。
那只猫在讨人摸的时候就会把脑袋毫不客气地塞进人的手里,被抚摸的时候能够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就像现在的诺卡一样,满脸餍足。
虽然没有呼噜声。
而另一头,阿兰在被拉出屋外后,仍是难以接受地朝伊纳德问道:“族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伊纳德没有回答,只是借着屋内漏出的光,看向远处夜色中的山林。
这副样子,让阿兰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她这么久没回来过,你都没有想过吗?”
“我……我以为她在外面结婚了,没时间回来了……毕竟她最后一次走的时候看着很开心……我以为她在外面过得很幸福……”
“哈。”
伊纳德轻笑一声,说不好自己是认同还是讽刺。他忽然想到了老头子死前留下的那几包烟,死前几年都没有抽完。
他现在特别想来上一根,就是不知道被老头子藏到哪里去了。
“这么多年不是一直有个山下的人往这边跑吗?”
“我知道,是个男人,听说是山下村子的药师。”阿兰颓然地说道。
“而且当年还和拉娜在相同的时间离开了村子,几年后又抱着一个男孩独自回来了。”伊纳德补充到,这些消息足够让当时的他拼凑出一个可能的真相。
“那您为什么……没有派人把他带回村子?”
阿兰不解地问道,那个男人在他加入护卫队前就经常来到这间木屋了,他在值岗的时候也见到过几次。他以前没有想过这种事情,把事情说过之后得到的是不用管的命令,久而久之也就不在意了。
然而在听到了今天的事情以后,那个男人的目的他也能想明白了。
虽说他们是个避世的村子,但也会有在外游历的人一同带着爱人回到村子的情况。他想不明白,既然族长都认同了对方的身份,为什么不把人带到村子里来?
“阿兰·弗比,别忘了我们避世的原因。”伊纳德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屋内的灯光照射下,一路拉长,延伸到了远处的阴影之中,“只要拉娜·伊思没有正式将人带回,真正亲口承认,那么他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外人……”
“进去吧。”伊纳德拍了一下阿兰的肩膀,这头当年的小狼如今身高竟要赶上自己了,“我以为你这么多年总会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结果竟然……”
“哈。”
重新走回灯火笼罩的屋内,伊纳德就看到了那个精灵给猫人按摩的场景,让他一瞬间开始疑惑起两个人的关系——
雇主和佣兵?贵族和仆人?
无论是哪种,都不太像是一个精灵会去做的。
他所听说的精灵都是高贵又守旧,对于其他的种族都带着些许的傲气,哪里会像这个样子给别人按摩?
听到推门动静的诺卡也睁开了眼,看到了走进屋内的伊纳德。
察觉到手底下的人有了动作,维尔德也收回了手,把时间让了出来。
“请坐。”
诺卡伸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邀请对方入座。
这回终于是没人打断他们,伊纳德也顺利地坐到了椅子上。
看着自己坐着仍有空余的椅子,在伊纳德身下就显得娇小了起来,诺卡不禁思考基因的差距是否真有那么大?他之前见到的狼人,除了小孩,无论男女,就没有一个比他矮的。
虽说这是具游戏里的身体,但数据还是按照他原本的身体来设定的,然而这间屋子里大概只有没成年的鲁帕斯比他矮了。
明明他在鸮语森林遇到的冒险者都没有这种情况,他这个高度也是过了平均线的!
不过诺卡也只是羡慕了一下,接着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在接受了维尔德的按摩之后,他的疲乏感也缓解了不少,该完成他们的委托了。
“伊纳德先生,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我们的委托人希望我们和您讨论一下,关于‘人狼’的事情。”
鲁帕斯听到后一下就抬起了头,然后才意识到这里说的“委托人”不是他。不过他多少能猜到这个“委托人”是谁,而且他作为一个沃里村的村民,还是十分关注有关“人狼”的事情。
于是他也不再纠结自己父母的感情问题,全神贯注地盯着要谈话的两个人,不放过任何的线索。
诺卡背对着少年,没有看到这个小变故,只有坐在对面的伊纳德看见了。
“您请说。”伊纳德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您是否知道关于沃里村的情况?”
“排外,尤其是对瑞尔族。我们去城里的人听说了,有个瑞尔族的车夫被他们打伤了。”
“那您知道原因吗?”
伊纳德反应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诺卡说的意思。他正要发怒,又在看到鲁帕斯的那一刻冷静了下来。
“这是十分严厉的指控。”他强忍着怒气说道,压抑着的声音就像是在嘶吼,“只有教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指控。”
诺卡一下愣住了,怀疑自己要么是通用语学岔了,要么是翻译系统出问题了。
教廷?为什么会说到教廷?他刚刚有哪个词的发音像是教廷?
诺卡的这幅呆愣的表情,让红色的狼人意识到他们在理解上或许出现了偏差。伊纳德不免看向维尔德,语气奇异地问道:“你没有和他讲过?”
这下诺卡忍不住了,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精灵,眼神中充满着疑惑。
他确实想知道,维尔德应该和他讲什么东西?或者说,为什么是维尔德来讲?
维尔德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说,很少会有人在意了。
“‘人狼’其实是一个精灵语中的词,只是恰好和通用语这两个字的发音相同,于是在通用语中也增加了这个词汇。”
“人狼,人中之狼,最早喻指的是那些残害同类的人,后来也被精灵用来称呼那些……”
“……被魔气侵蚀的人。”
不需要维尔德说完,诺卡便补齐了最后的这一段话。以威兹德对于魔潮和魔气的态度,他现在理解了伊纳德如此气愤的原因,也明白为什么会牵扯到教廷了。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在沃里村的时候,人们对这个词的态度更多是憎恨而不是忌讳,甚至镇子上的神父也没有阻止村民用这个词。而且,当初维尔德和村长谈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解释这个词的。
“当然了,这是这个词最开始的意思。在作为通用语中使用这么久以后,它逐渐成为了一种用来恐吓小孩的怪物,或是代指那些无人知晓的诡异生物。即使是精灵,也很少会再使用这个词,毕竟除了受到魔气侵蚀,还有那种天生就喜欢残害同类的畜生,大多数精灵觉得使用这个词不严谨,也用其他的词语替换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人类的语言发展可要比精灵丰富多了。”
“我以为精灵是一个守旧的种族。”伊纳德神色复杂地说道。
“确实。”维尔德面色平静,“他们都认为我是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