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秋推开挡在前面的可为,一把拉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刚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迎面就被林朝宸抱了个满怀,还哭得梨花带雨的。
骆秋只听到了她的叫声,再抬眼一看随安站在对面一脸无措,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满口仁义道德的书生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她一把拉过林朝宸将人护在了身后,冲上去直接给了随安一个大耳光。
大概是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当成男孩子养大,挨打挨惯了,打人似乎也很顺手,而且力道还不小,直接五个手指印在了随安的脸上,将人打懵了。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龌龊小人!你到底把她怎么了!”骆秋虽然个头比随安还矮了一些,但气势很足,一手揪住了他的领口,满眼怒火地瞪视着他。
随安本来就被打得头脑昏涨,当下被骆秋质问得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不过…不过就是随心思做了一首诗,岂料那姑娘好像听懂了他诗中之意,还没等他解释自己并不是登徒子,那姑娘就已经哭成现在这样了。
他捂着半边被打得又红又肿的脸颊,十分委屈地小声道:“骆姑娘,我什么都没做…”
骆秋显然不会相信他,伸手又要打,这时缩在一旁的林朝宸终于开口道:“姑娘,让他走吧。”
骆秋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他…”说到这里,骆秋也不知道该如何,毕竟她也不知道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
林朝宸掩面抹去泪珠,转过身背对着随安,声音虽小但却不容置疑道:“让他走。”
骆秋见状也只能作罢,撒开了手,还用力地推了随安一把,才不解气似的说道:“今日便先饶了你。”
待随安走后,三人进了小屋子,骆秋拉着林朝宸坐下,慢慢地让她顺过来气,才详细问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啊?”骆秋瞪大的眼珠子差点儿从眼眶里掉出来,她这一嗓子把已经睡得迷迷瞪瞪的可为差点儿叫出了魂儿。
林朝宸又羞又怯地捏了捏她的手,她才连忙捂住了嘴巴,又像哄狗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可为,让他继续睡他的。
夜已经很深了,随安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了。
骆秋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像只呆头鹅的随安,竟然在情之一事上颇为大胆,当着林朝宸的面就念起了情诗。
不过骆秋转念一想这随安也是人才,若是他对着自己念诗,恐怕就算念到天亮她都未必知道意思,不由地噗嗤笑出了声。
林朝宸见她看着自己笑,还以为她是在取笑刚才的事,羞得满脸通红,小声控诉道:“姑娘惯会拿人寻开心…”
骆秋连忙摆手,压了压有些不受控制的嘴角,不拘小节地搂住林朝宸的肩头,哄着她问道:“你对那只呆鹅有没有意思?要不要我从中牵线帮你们…”
林朝宸忙不迭地伸出小手捂住了她的嘴,整张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姑娘快别说了。”
骆秋呜呜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下附在唇瓣上的小手,勉强让自己从一双紧张地要把自己捂死的双手下解脱出来,“好好好,不说了,咱们家林妹妹现在可是个宝贝,不能轻易就许了人。”
骆秋说得是真心话,林朝宸现在画的小画册可谓是火的不得了,若是被那只呆头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娶回家,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本是有感而发的一句话,又引发了一场不受控制的‘灾难’,林朝宸竟簌簌地掉了泪。
骆秋见状,慌忙地摸着身上,手忙脚乱地寻帕子要给她擦眼泪,“这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林朝宸哭得更厉害了。
骆秋自己就是糙养长到这么大的,虽是女儿家,却从来没有被家人娇养宠爱的机会,因此早就磨炼出了一颗生了老茧的心,几乎没有因为什么事哭过,现下更不知如何去哄一个伤心的姑娘家。
她自己手足无措,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因为紧张或者惶恐而变得十分拧巴,看起来很搞笑。
终于林朝宸看到她这一副比见了鬼还害怕的表情,噗嗤一声破涕而笑。
骆秋见她笑了,但眼角眉梢的悲伤之意却没有散去,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自己又说错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等她自己开口。
过了一会儿,林朝宸似乎是哭够了,才抹掉脸边的泪痕,抬起头湿漉漉地盯着她,语气哀婉:“姑娘,我如今已经是不干净的人了…”
骆秋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并不是因为不喜欢随安,而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身份才会如此,顿时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之感,于是将手在她柔弱的肩膀上轻轻搓了搓,说道:“我们女子活在这世上本就是极为不易,若是别人为难我们就算了,何苦自己为难自己?过去的事情已经没办法改变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好像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对吧?”
林朝宸听她说得磕磕巴巴,但却一字不差,不禁暗叹她这段时日的改变,点了点头应道:“姑娘说的对,这是了凡四训里的话。”
骆秋微扬嘴角,心道果然近朱者赤,和闻居远在一起时间长了,她都能拽文了,“别管是谁说的,我觉得这话很对,揪着以前的事不放多不明智,你看看你现在,凭自己这双手画出了这江夔城最火的小画书,也有了自己傍身的钱,要我说你比那随安好多了,他还敢嫌弃你?我第一个敲爆他的狗头!”
林朝宸这回是彻底被她逗笑了,掩着嘴轻轻锤了下她的胳膊,“姑娘,你快别逗我了。”
骆秋见她终于肯笑了,赶紧见缝插针:“我说真的,你喜不喜欢随安?我觉得他人还挺实诚的。”
林朝宸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根,犹豫片刻低声说道:“姑娘说我好,此话当真?”
骆秋一脸真挚,在她看来,如唐玉露还有林朝宸这样的女子都是顶顶好的,“当然当真!”
“那我也有一句肺腑之言,望姑娘听后莫要怪罪。”林朝宸小心地看向她,“我心有所属,姑娘当知晓。”
骆秋先是一愣,细细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渐渐张大了嘴巴。
还记得当初她之所以会结识林朝宸还是因为徐怀久,可时过境迁,她以为林朝宸早把徐怀久忘了,哪里想得到她竟然痴心一片,还念着那个浪荡子。
骆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乱点鸳鸯谱了…”
林朝宸忙拉住她的手,有些内疚地看着她,“我知道姑娘是真心为我好,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徐公子…”
“谁说你配不上了?要我看,你谁都配得上!”骆秋没等她说完,直接嚷嚷道,“你之前不是教过我一句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以前的事又不怪你,你现在凭着自己的一双手都能赚好多银子,也能养活自己,而且你又会读书写字,长得也漂亮,我还是那句话以后不许你再自轻自贱了。”
骆秋说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不过说完之后,她也有所顿悟,似乎她不仅仅是为了说给林朝宸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想到闻居远和她之间相差悬殊的身份和地位,她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不过她一向是麻烦没来的时候,不给自己找麻烦,反正现在想以后的事情还有些远,先将闻居远交代的事情办妥了才是当务之急。
当晚她和林朝宸又说了许多体己话,才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