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跑得一脸通红的大汉,松子摇了摇头,接过箩筐,饱满圆润的樱桃一一整齐摆着。
“没呢,咦!洗过了?”
本觉得这是好事的汉子,听到问话,立即紧张起来,生怕因为家人多事,反而坏了殿下的大事,“嗯,洗了看着好看点儿,这个不能洗吗?”
松子抓了一小撮放嘴里,含糊不清:“你洗过了,我就不用洗了,谢了啊!”
汉子这心情像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的,好不刺激。
看了一上午热闹,终于有胆大的上前试探了。
“小兄弟,你们卖什么?”
“冷饮啊!哥哥来上一碗?”
被叫哥哥的壮汉红着一张黑脸,囧声囧气道:“味道咋样?”
“嘿!爽得一批!”
松子学着在边上站了半天的人,“我给你们说,这玩意儿叫沙冰,入口即化,透心凉、心飞扬!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这建阳城向来不缺有钱的主!但人家也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不少围观的人出声质疑。
“嘿!我们殿下说了:生意人,最讲究信任这一点了,你买来尝尝,我骗你干么!”
说着说着,松子带着点儿生气。
本来就好喝,他这几天喝了各种口味的水果茶,无一例外都是他喜欢的。
而且自家多才多艺的殿下时不时还会出新口味,这个夏天都因为冷饮清凉了。
只是…这东西让人上头,现在他是动不动就想来上一杯,要不是殿下拦着,自己一天都能喝个水饱。
冰冰凉凉、清清甜甜的,他都不敢想那些小公子会有多喜欢。
“嘿!我不就多问了几句么,你这个小孩……”
“我说了你也不信,倒不如你自己买来尝尝。”
“这倒也是。”那人说着便走进店里。
本来天气就热,他们在外面看了半天的热闹,自是心浮气躁。
可一走近这饮品店,就能明显感受到一阵清凉环绕在身边,让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自由的舒展开来。
“就给我上一个……你们的招牌。”
“行啊!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松子转头朝着橱柜那边,“美人唇一杯。”
美人唇,这名字光是听着就不错。
看不见橱窗的人在做些什么,只听到一阵乒乒乓乓。
一个奇奇怪怪的陶瓷杯被端了上来。
“啧——不是我说,你们这个杯子长得也太奇怪了吧。”
“这是我们店里的特色,你何时在建阳城见到过这种杯子,没有吧!只有我们家有。”
见松子一本正经的介绍,让刚抱有怀疑的客人,转而生出来几分不好意思。
洁白晶莹的沙冰、色泽艳丽的樱桃酱从上而下盖了一层,将整个沙冰染上了一层魅色。
一个精致的小木勺摆在边上,杯子上不知名的小草点缀着,蜂蜜的甜、樱桃酱的清甜带酸,携着一股冰凉,被送入了嘴里。
怎一个爽字了得!口感冰凉,樱桃果肉细腻回甜。
“嗯,爽!夏天就好这么一口。”男子说完,迫不及待的继续炫。
跟着一道来的同窗,不信邪!从边上拿起一个新勺子给子来了一勺。
冰冰凉凉,回味带甜。
“嗯,确实不错,给我也来一份!”
“好嘞!稍等!”松子转身跑到小橱窗边上,“美人唇一份。”
说完,上道的松子转身朝着一众围观群众喊道:“还有谁?”
“小孩,给我也来一份,看你们新店开张,给你们捧个场!”一个大汉子推开边上的人,十分义气。
“好嘞,谢谢哥哥。”
不等松子询问,大汉子问道:“都有些啥?给大伙儿说说。”
“纯茶一类,大家平时喝的,我们店里都有……”
眼见自己要发财,松子连忙将菜单拿了上来。
横扫夏天的柠檬水,果茶这一块,时节水果完全可以拿出来用,当下新出来的荔枝、杨梅、草莓。
至于奶茶这一块,单一的桂花酒酿丸子挂在上面,研发空间巨大。
等看戏的人回过头来,小小的门店已经坐满了人,只听到此起彼伏啧啧称奇或发出喟叹的声音。
不信邪的人看着点小门店里坐满的人,一个个活像没吃过东西的人一样。
“你这一杯多少钱?”
“承惠五文钱。”
“五文钱!”找到新的长矛,“一杯水居然要五文钱!!”
“你人还怪好呢!明明可以抢,还卖我一杯水!”
从小橱窗里出来的楚衡,微微一笑,“仁兄这么说,就过分了,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我们也没有强买强卖!”
像是没想到楚衡会出现,那人红着脖子,强称道:“我就说说,这价格也忒高了点儿……”
“一杯五文钱。”
“这还是半价,原价就是十文钱!”
“这么贵,不就是水!又吃不饱,就算你是皇子,你这也卖得太贵了!”不少人出声附和。
这些质问,乍一听,确实有几分道理。
楚衡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在众人都以为他会降价时。
只见到他带着疑惑,歪头笑道:“不过物个有价,难道大家去茶馆、酒坊,是为了填饱肚子?”
本以为自家殿下会吃亏的松子,顿时笑出了声。
恶劣!殿下真是太恶劣了!!
故意寻衅的人见楚衡全程淡定,再看看自周围的人,没几个和他们一条战线。
眼下这,进也不是,退也尴尬。
松子脸上的笑都遮不住,就开始招呼人,“要不,给你们也来一杯,毕竟今天开业大吉,过了这村,可就没机会喽?”
气得这几个人,指指点点,一时语塞。
眼见到了中午,来来往往出行的人,依旧不少。
小小饮品店,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坐不下,就有人端着杯子,三三两两站在大厅吃,门口还有长队。
一半是花五文钱凑热闹的,一些是想尝尝鲜的,还有些处于完全无所谓、单纯跟个风。
不管他们什么目的,今天饮品店的开店第一炮成功打响。
作为受益者的楚衡,风言风语完全没在怕的。
三个小时后,店里的红豆、芋圆小丸子都已销尽。
“早知道就多准备些。”
一枚一枚清点着铜板的松子,脸上那叫一个遗憾,恨不得把府里的存货都搬来。
就连向来看不出神色的王叔,这会儿也面色赞同:“嗯,是该多准备些。”
见他们脸上的遗憾都要溢出来了,楚衡淡然,“不累了?”
店里没人手,刚才那会儿忙得脚不沾地。
“累!但是挣钱香!”松子捞起一把铜板再丢下,铜板哗啦作响。
“殿下,我们明天多准备点,大卖特卖。”
终于得空休息的楚衡,听到这话,笑了笑。
午后,骄阳似火,树叶儿都蔫倦了。
两道的店铺都敞着大门,守着柜台的店小二撑着头在打瞌睡。
斜对面的屋檐下,从他留意着起,那个小孩就坐在那儿,一直看着他。
三个多小时,这么热的天,一直晒着,怪固执的。
楚衡朝他招了招手,小孩猛地起身,随即又站在原地僵持了片刻,像是确定了是找他,这才跑来。
只是站在面前不远不近后,就不再走了。
“不是在等我吗?”楚衡指了指边上的凳子,“见到我又不说话了。”
一张小脸晒得通红,额角都是汗,眉头紧蹙,衣服破破烂烂,枯草般的头发肆意生长,整个小人贴在桌子边,一脸戒备。
也没指望他会坐,楚衡倒了杯水递过去,
“不久前,我们见过面。”
听到这话,小孩黑亮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在确定什么。
有点像那些在外流浪的毛孩子,总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眼前这个人会不会伤害自己。
过了很久,带着顾虑的小孩终于动了。
“我不知道……弟弟们也不知道您就是三皇子,对不起。”
“这个,还你。”
十几文钱静静躺在他汗唧唧的掌心上。
那天买包子他留在袋子里的几文钱,还有前几天松子请他们宣传新店时发的工钱。
“这是给你们的工钱。”
小孩哥摇了摇头,依旧伸着手,“那天弟弟们说了不好的话……”
这钱拿着烫手,这建阳城什么都好。
只是有的人,命好,值钱;他们的命,和墙角的草、乱葬岗的花一样,任人踩捏。
小孩哥眼底的担忧一清二楚。
“实话实说罢了,倒也算不上是不好的话。”
楚衡的话,轻飘飘的,像空中的云,可笼罩在小孩身上的炎热分毫未散。
街道上,行人来往匆忙。
斜对面的小巷里,自小孩哥走过来后,转角处就一直冒着几个脑袋盯着这边。
或许很早就等在那儿了,倒是有几分情谊。
食指叩在桌子上声声作响,楚衡看着面前这个站着和自己平视的干瘦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黝黑的双眼定定看向他,像是在确定,刚才是在和他说话。
“小乞丐,大家都叫我小乞丐。”
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窘迫,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漠然,平和得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也接受了人们对他的称呼。
乍一看,这和他在基地看到的有些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自他们第一次见面,这个小孩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看着墙角那群叠叠乐的小孩。
楚衡收回视线,看着远山,转而问道:“玉鹤如何?”
小孩不明所以:??
“以后就叫玉鹤,回去收拾一下,带着弟弟们去府上吧。”
小孩猛地抬头,直愣愣的看着他,眼里的不可思议、怀疑、欣喜一圈一圈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