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夙月,东齐姜丞相的掌上明珠。
因为是丞相的老来女,也是唯一的孩子,所以自小就被娇宠着长大,再加上和宫里的皇子订有婚约,将来十有八九会是皇后,京城众千金无不艳羡。
安平十五年,冬,姜夙月九岁了。
她从小就跟宫里的二皇子,嗯,现在是三皇子有婚约,所以常常被贵妃娘娘召进宫相陪。
这天,她如往常一般入宫,在前往永盛宫的路上,意外碰到了一个人。
看到他的第一眼,姜夙月心底陡然冒出一股熟悉感,可她仔细搜索记忆,却发现并没有见过。观衣着,不像是太监,也不像是侍卫,若说是哪位大人的公子,也不该在这后宫出现。
萧素玄望着眼前人怔怔出神,明明初次相见,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二人相互对望,一时无声。
还是姜夙月的丫头红芙出言提醒,这才惊回了两个人的心神。
姜夙月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哥哥很有好感,“你是谁呀,我怎么从没在宫里见过你?”
萧素玄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小姑娘就觉得亲切,笑道:“我叫萧素玄。”
“萧?”姜夙月瞪大了眼睛,“你是皇室中人吗?可皇上好像没有亲戚,那你是他的儿子了?”
萧素玄闻言有点脸热,他这个大皇子这么没存在感的吗,“是啊,我是皇上的长子。”
“长子,那就是木桪的哥哥?”
“是啊。”萧素玄有点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木桪的哥哥从这姑娘的嘴里说出来让他有些难受。
“原来如此,我叫姜夙月,和木桪是好朋友,你既然是他的哥哥,那也是我的朋友了。”姜夙月笑着拉起他的手摇了摇。
萧素玄看着身前交握的双手,感觉心里暖暖的,姜夙月吗?姓姜,又能进宫,难道是姜丞相的女儿?
可这时姜夙月却突然道:“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萧素玄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天冷。”
“可你穿得也少。”姜夙月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虽说有件披风,但整体还是很单薄。
萧素玄更尴尬了,不自然地拢了拢衣服。
姜夙月看着他瑟缩的样子,忽然觉得心被揪了一下,道:“你明天这时候在这里等我。”
第二日,姜夙月再次进宫。
她来到昨天经过的那条路,远远地,那个人的身影依稀可辨,待走近点,她发现他今天好像穿得多了些。
想到此行的目的,姜夙月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说:“这是暖玉,戴在身上就不怕冷了。”
萧素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因为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的一句话,就冒着寒风等在了这里,可见到她来,心里突然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个小姑娘把一块玉放到了他的手上。暖玉,名副其实,仅仅是握在手里就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升温,暖洋洋的,好神奇。
“给我的吗?”
姜夙月点头,“对,以后,你就不怕衣服不够穿了。”
萧素玄觉得不光身体在变暖,他的心,好像也都暖了起来。
姜夙月是奉贵妃之命进宫的,不能在别处多待,将暖玉交给素玄后她便又朝永盛宫而去,丝毫不敢耽搁时辰。
半路上,姜夙月身边的侍女红芙忍不住道:“小姐,那可是老爷送你的生辰礼,举世罕见,怎么随便送人了?”
姜夙月反驳她:“怎么是随便,他是木桪的哥哥呀,等我嫁给木桪,也会是我的哥哥,哪次出门娘不是把我包得跟球一样,回到家屋里的炭也都烧得足足的,根本用不上,与其放着落灰,还不如物尽其用,让他暖和一点。”
“可那毕竟是三皇子的兄长,您这样做,贵妃娘娘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贵妃会不高兴啊,她那么好的人,怎么会不高兴?”
红芙看着主子天真的脸,暗自叹气,贵妃只对您好而已,至于三皇子以外的皇子,那是巴不得他们都消失,不过这话也不好跟年幼的主子说,算了,反正那大皇子听传闻也不像是个傻的,应该会把东西藏好,只要她们不对外透露,谁会知道主子把暖玉给了大皇子呢。
这块珍贵无比的暖玉让萧素玄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暖和的一个冬天。然而这一年的冬日他再也没能看到过那位姜小姐,因为贵妃赐给她一顶轿子,出入皇宫都坐在轿子里,他见不到了。
——
安平十六年,春,姜夙月十岁了。
春暖花开,她进宫的机会也比冬日多出不少,贵妃娘娘经常找她赏花饮茶,聊天解闷,不可避免的,也会碰到皇上,这种时候贵妃往往会让人带她去别的地方玩。
陪她的宫女并不是很尽心,所以姜夙月常有机会在宫里闲逛。
这天,她又碰到了大皇子萧素玄。
萧素玄见到她很高兴,热情地邀请她去自己宫里做客,姜夙月开心地答应了。
然而来到大皇子宫殿门口的时候,红芙看着上面的牌匾,忍不住道:“落叶宫,怎么这个名,太不吉利了吧。”
萧素玄的脸色僵了僵,看了一眼姜小姐,有些无措。
姜夙月总觉得自己好像能感觉到大皇子心情变得有点不好,赶紧道:“怎么会,这名字很好啊。”说着又满脸笑意地看向他,“秋天才会落叶,而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多少人都盼着它的到来。素玄,皇上让你住这里,一定是希望你可以受到很多人的喜爱。”
萧素玄看着那张笑脸,突然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点颤,有点酸。
姜夙月在落叶宫玩了一圈后又回到永盛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贵妃说说笑笑,但对比一下两座宫殿里的摆设,总觉得大皇子有点可怜。
——
安平十七年,夏,姜夙月十一岁了。
这天她来到永盛宫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宫外跪着。
姜夙月走过去一看,果然是大皇子,“你怎么跪在这里?”
“冲撞贵妃,被罚了。”萧素玄的额头满是汗,面色白得很。
姜夙月点点头,转身走进永盛宫,没一会,她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伞。
姜夙月走到大皇子身边蹲下,用伞遮住了他头顶的烈日,还好这伞够大,能挡得住他们两个人,“素玄,贵妃娘娘不肯宽恕你,我想不出其它办法,就只能在这里陪着你了。”
萧素玄没想到她竟要在这里陪自己,“你陪我干什么?”
姜夙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看到他一个人,“就是想陪着你。”
“天很热,你快进去吧,万一中暑昏倒怎么办。”
可姜夙月看着他发白的脸,心下难安,“你身体不好都没倒,我怎么会先倒,再说了,我要是进去,你不就一个人了。”
其实萧素玄此时很想拒绝,说自己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说没关系的,可转头看到她关切的眼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永盛宫里。
姒画向贵妃禀告:“娘娘,姜小姐居然拿伞去给大皇子挡日头了。”
纪贵妃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这样做,“这夙月怎么对那小子如此上心,莫不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姒画却道:“娘娘多虑了,姜小姐这才刚过十岁,懂什么呀,想来是也就是拿他当路边的小猫小狗,心生同情罢了。”
纪贵妃也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十一岁的小丫头能懂什么,“倒也是,那小子惯会装可怜。”
姒画又提醒道:“娘娘,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您也知道大皇子那身子,万一出事可怎么好。”
纪贵妃满心烦躁,“算了,让他起来吧,免得那病秧子真一命呜呼了。”
这时,一个宫女突然惊慌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皇上来了。”
“来就来了,你慌什么。”纪贵妃饮下一口茶。
“可,可当时大皇子刚好昏过去,被皇上撞见,就……抱着他走了。”
纪贵妃闻言火冒三丈,一把将手中茶杯掷碎在地,“这个贱种!”
姜夙月此时刚好走到殿外,见此情形忙缩着脑袋偷偷躲到门后,看着殿内贵妃狰狞的脸,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无比陌生,有点可怕。
——
安平十八年,秋,姜夙月十二岁了。
她开始对武功有了兴趣,因为是三皇子的未婚妻,皇上还特意让三皇子的武教师父也一并来教她。
两人一起在宫里的练功场上学起了武功,不过三皇子打拳扎马步,她却要练鞭子,所以练功时两个人离得有点远。
她似乎很有天赋,才几天时间就将鞭子耍得像模像样,一个月后,已经得心应手。
姜夙月原以为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高手的,可是那天,她看到了一直坐在一边的大皇子。
明明个头那么高,可坐下来却是小小的一团,一个人缩在那里,形单影只,活脱脱的小可怜。姜夙月走了过去,“素玄,你总生病,怎么不学点武功强身健体呀,说不定你多练练武,病就好了呢?”
萧素玄苦涩地笑了笑,“我这是胎里带的病,好不了的,多走几步路都会喘,又哪里练得了武功。”
“素玄,你……”大皇子那落寞的神色让姜夙月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好疼。
姜夙月看了看手中长鞭,以往的喜爱与热情忽得就没有了,她放下鞭子,在那人身边坐下。
萧素玄有点疑惑地看向她,“你不练了吗?”
姜夙月一脸的无所谓,“不练了,太辛苦,反正我是女孩子嘛,不学武功也没什么关系。”
于是练武场上就只剩下三皇子一个人努力出拳的身影。
三皇子练得太认真,一时竟没注意夙月早就不见了,以至于武课结束后得知夙月不再习武的消息他是那么的措手不及。
回到永盛宫,三皇子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气闷道:“夙月,明明是你缠着我非要学武的,怎么又不学了?”
姜夙月:“练武那么辛苦,我不想学了不行吗。”
“可咱们都说好了的……”
“就是不学了,你想怎么样!”
“我……我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嘛。”三皇子看着她蛮横的脸色,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为什么感觉越长大夙月妹妹就越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