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扭头朝那男人恭敬道:“先生,这孩子说他家里人病了,想要我们白白给他一副药呢。”
男孩瞧见这人对老人说话的语气恭敬,思忖他应当是这里的大夫了,便立刻松开了小厮的手,拉着老头道:“大夫,您医者仁心,救救我的妹妹吧!我、我有钱的!我给您看。”
他慌忙拉开钱袋子,将里头的碎银子掏出来给他看:“您看,我有钱的!求您卖我一副药吧!”
老人眼神不大好,眯着眼睛凑近瞧了瞧,随即立刻将那男孩推开:“你这点前,可不够我买我这里的药,我们这店百年名声,药材珍贵,药到病除,但是一般的价格可买不到。”
“小子,你再好好想想,要么就现在离开,要么,就凑够钱了再来找我。”
老人冲他摆了摆手,转身便进去了。
男孩还想再说些恳求的话,见他进去,连忙要冲进去,被门口的小厮一把拦下,他被硬生生拖拽着出去,口中还喊道:“大夫,您医者仁心,求求您帮我一把吧!我妹妹病了好久了,要是再拿不到药,她会出事的!”
大夫头也没回:“我这可不是什么菩萨庙,你就是我求我也没用啊!江湖规矩,拿钱办事,你没给钱,就想我给你药,哪里来的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男孩被拖拉硬拽,一把被抛在门口不远处的一摊污水里,他破旧的衣服都被脏水染污了,脏水溅了一脸,将他拖出来的小厮站在一旁冷漠地盯着他:“你倒不如就坐在这里乞讨,兴许几天下来,就挣够给你妹妹买药的钱呢?”
男孩单薄的衣裳被地面磨得破损,细细碎碎的石子扎紧了他的皮肉之中,磨得生疼,他强忍着站起来,眼底满是不甘:“可我的妹妹……等不了太久了。”
小厮笑了笑:“那便别等了,说来说去就是个累赘。”
男孩蓦地抬头,憎恨地望着他:“我妹妹才不是累赘!你才是累赘,败类!”
小厮抬手便要扇他耳光,被男孩敏锐躲过,他前段时间为了挣钱,什么脏活累活,搬不上台面的工作都干过,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但店家都仗着他是个小孩子,不仅不给他吃饭,还将所有苦活都给他干,他为了妹妹,硬是忍下来,结果对方却苛扣他的工钱。
男孩恨恨地盯了他一眼,身体灵活躲过他的毒手,转身便跑开了。
他跑得飞快,一会儿便看不着人影了。
男孩跑回那座破庙,来到自己妹妹身旁,才发现她早已因发热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阿梧浑身上下都发烫,脸更是烧得通红,任凭男孩怎么唤都唤不醒。
男孩慌了,他摇晃着妹妹的身体,想要叫醒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赚不来钱,更救不了妹妹,他是个没用的人,他浑身抖着,即将失去妹妹的恐惧席卷全身,将他的理智都淹没,眼泪一下又一下坠下,他哽咽着:“对不起,阿梧,是哥哥对不起你,是哥哥没用,哥哥挣不来钱,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死不了。”
男孩呜呜地哭着:“我妹妹当然不能死!但是我……”
等等,从哪里来的声音?
男孩愣住了,后背像是有数条黄鳝在爬,泛着冰冷的粘腻感,他呆滞地想着,这破庙子他们两人已经住了好久了,他从来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在……会是什么人?
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男孩立刻放下妹妹,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顺手拿起墙角的一根木棍,他拿在手上,忍下颤抖一步步向后走去。
“你、你是谁?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
那道清冷沙哑的女声咳了几下,声音在空荡的破庙里回响,男孩忍下心里的恐惧,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下,身后还有妹妹。
“水……”
男孩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棍,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看到不远处一根粗大的柱子有好似掩着个什么人,只露出一截烟青色衣角。
男孩鼓起勇气,走到那人身前,正要落下木棍,却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愣住。
他呆住了:“是、是你?”
眼前的女子戴着幕篱,无力地倚在柱身上,男孩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此刻浑身紧绷着。
他手里的棍子没松开,目光犹疑地看向她左肩,上面的血迹因为时间太长已经干涸了。
她这副样子……像是受伤蛮重的。
男孩抿了抿唇,开口问:“姑娘,你还好吗?”
流筝没来得及回答,狠狠咳了几声,她昨夜因实在忍受不住昏睡了过去,再次睁眼便听见耳边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她抬头,认出眼前的男孩就是偷了谢公子的那个。
男孩听见她的咳嗽声,下意识就想去扶她,可转念一想,想到自己昨日还偷了和这位姑娘走在一起的男子的钱袋,动作便停住了,手里的棍棒转了转,还是没松开。
虽然他不知道那位公子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但是看他们二人走在一起,应当关系不简单,若是这位姑娘还记恨着他偷了钱袋子,怎么办?
男孩脚步犹豫着,便听那位姑娘开口:“……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不想你妹妹死在这里,便听我的话。”
提到妹妹,男孩眼底多了几分警惕:“我、我怎么相信你?”
流筝看着他:“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答案显而易见,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即便是为了妹妹,他也不得不相信她。
男孩静静思索着,良久将手中的木棍掷出去。
“你想要我做什么?”
流筝垂眼:“我有些渴了。”现在她的嗓子好像含了砾石一般,嗓音沙哑,一开口便疼痛不已。
男孩看了她两眼,跑回妹妹身边,看了昏迷不醒的妹妹一眼,又看了看身边只剩下一点的水,咬牙取过水,跑回流筝身旁。
“给你。”
流筝接过水,一饮而下,干涸已久的喉咙接触到甘甜的水,粗粝的疼痛得到缓解。
流筝抬眼看他:“昨天你抢来的银子还剩多少?”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男孩瞬间捂住藏起来的钱袋子,警惕地盯着她,不说话,后退一小步。
流筝看了眼自己肩头的伤,她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此刻清醒过来方觉得那里传来些许阵痛,若是再没有得到及时包扎,她怕是会失血过多而死。
男孩磕磕绊绊道:“我、我早就花完了!那些钱,还不够我跟妹妹吃饭用的。”
流筝清淡扫过他一眼,没有拆穿他蹩脚的谎言,她此刻恢复了几分力气,低头用力撕下一角还算干净的布料,旋即扯下肩膀的衣服,将黏进血肉的布料用力扯开,用干净的布粗略包扎了一下伤口。
完成之后,她半边肩膀几乎要麻木。
正在此时,那头躺下的阿梧忽然嘤咛一声,男孩立刻转身往那边跑去,将妹妹捞起在自己怀里:“阿梧!”
女孩紧紧皱着眉,脸色苍白不已,额角的汗水一滴一滴落下,病得已经开始陷入梦魇,口中说着胡话。
男孩扭头朝着流筝喊道:“我已经把最后的水给你了,你要信守承诺,救救我妹妹!”
这时,庙门口出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男孩立刻住了嘴,眼神紧紧地往那头看去。
几个浑身穿着破烂的男子走了进来,头发肮脏不堪,像是多年未打理,隔得远远的也能闻见他们身上一股子臭味。
“老子这几天闯了不少店铺,居然一个字儿都没弄到手,反倒被那几个小子抓住打了一顿,真是晦气!”
“看来你运气真是不好,我跟你说,我这几天手气可好了,偷来不少好东西。”
“哎,我刚才走到路上,遇上一个傻子,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往我手上塞了几两银子,就向我打听一个姑娘,你说这世上还有这等好事能被我遇上?他们问我,我肯定说我见过啊,我就是随手指了个方向,他还就真信了,哈哈哈,你说,这年头有钱人都这么没脑子吗?”
“去去去!老子烦着呢,别在老子耳边说这话,想死呢吗你?有好东西就要学会分享知道不?”
“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拿来吧,你还敢跟老子较劲呢?”
他们争斗推搡的声响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男孩屏着呼吸,心脏快要跳到喉咙眼。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
他连忙抱着妹妹移动到隐蔽的位置,然而他的脚还未来得及收回去,那几个地痞流氓已经走了进去 ,眼睛往里面一扫,便听见有动静。
刀疤男将手指放到自己嘴边,“嘘”了一声,示意身旁的几个兄弟停止争斗,他眼睛看向某处,眼底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他裂开嘴角笑了笑,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哟,兄弟们,瞧瞧我在这发现了什么,原来这破庙里还藏着一个小老鼠啊。”
他身后跟着几人往那个方向看去,相互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无耻的笑。
刀疤男率先走过去,一把将角落里的男孩扯出来,他身形高大,一只手便能将男孩提起来。
男孩瞬间用力挣扎起来:“你这个无耻的人,放开我!”
男子越过他向身后看去,看到静静躺在地上的女孩时,眼底划过一丝阴暗。
“哟,还不只有你一个人啊,瞧瞧,这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男孩看见他眼底的精光,整个人都炸了:“你放开我!无耻!下流!别碰我妹妹!”
刀疤男一把将他甩在地上,阴狠地笑了笑:“不碰也行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身上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要么,就把你妹妹交出来吧,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好看,卖到青楼了,还能赚不少钱呢。”
男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爬到妹妹身旁,将她掩在身后,恨恨地盯着眼前人:“你休想!我身上没钱,也不会将我妹妹交出去!”
刀疤男舔了舔嘴角:“这可由不得你。”
“仨子,给我把他拉开。”
男孩看着向他走来的两个高大男人,回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妹妹,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声音刺破这氛围。
“一群人欺负两个小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