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他这过敏来得急又严重,不能耽误,必须紧急送到城里就医,你速度更快,你先行一步,将他送去,我和朱眉在后面跟上。”任然指着脸颊通红双眼紧闭的柏季齐对柏水青说道,这话里也有暗示,是要柏水青用上妖力,尽快到达城内。
柏水青凉凉地看一眼朱眉,走过去一手拎起柏季齐的领子,一提一翻,他便如猪猡一样趴伏在柏水青肩头了,毫无形象可言,“行,我先走一步,你照顾好自己。”于是他扛着柏季齐便飞身上了树枝,在树林间穿梭,好不迅速,横跳几下便消失在她们二人眼前了。
朱眉哼一声:“他这是什么意思,短短几里路,还怕出什么意外吗,况且然然姐你武艺高强,他也太小瞧你了!难道说,他是在防备我不成?”
任然眨眨眼:“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情侣间自然而然升起的担忧,跟你武艺如何没有关系。我和他自从初见之后,唯有一次分离过,那一次还甚是凶险。我差点就被妖……小命不保了。”
朱眉心脏一缩,不由得紧紧抓住任然的手腕,好像两年前每次看见任然消失又出现,身上多出来的伤口时那种担忧的心情又回来了,“然然姐,你可受了什么伤,让我看看。”说着,她就要拉开任然的衣服,好好查看一下伤口:“你知道我医术高超,比那些庸医好多了,我为你治伤!”
任然按住她的手拿开,哭笑不得:“你这动不动上手扒衣服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放心吧,我没受伤,只是经历惊险了点而已。”
“那就好……”朱眉失落地收回手,然然姐终究跟她生分了几分,而且,刚才她未尽之意她也听出来了,妖,是妖怪吧……她想到这里又是不甘心,她终究不是很有城府隐忍不发的人,想到什么,便要立刻说出来,“然然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知道,柏水青是妖,是狐妖!”
任然一惊,差点就要露出马脚,表情镇定又带着几分疑惑:“朱眉,你莫不是信了王室的栽赃陷害?那不过是构陷之言,世上哪里来的妖怪?”在她遇到柏水青之前,她也从来不信世上有妖的,可如今……她出了柏国,发现柏国之南那片贫瘠之地,确实到处是妖。只是它们从来不曾靠近柏国一步,难道,真的是妖怪惧怕王气,凡是国度所在,便不敢进犯?这只是她的猜测。
融融靠在任然的腿边,瞳孔有绿芒闪动,冷冷地看向朱眉。
朱眉不为所动,甚至懒得给它几分注意力,这个妖怪崽子想杀了她,那又如何,它还真敢在任然姐跟前对她动手不成?她眼里隐隐闪着熊熊火气,说:“然然姐,我知道你也知晓他的身份,你不必再瞒我了。美人游街那日深夜,他便潜入我的锁眉楼,露出他那条长长的狐尾,差点把我勒死,在那一刻,他的妖怪身份,就已经分明了!”
任然:“……”突然觉得这段时间小心翼翼掩藏秘密的自己太蠢了,柏水青那时候就大咧咧上门暴露身份,竟然不告诉自己,把她当成傻瓜耍吗!
她冷静了几秒,也猜到柏水青为什么不和她说了,无非是她现在提过不许去杀朱眉,而他仍然上门教训了朱眉,怕会被她骂……一个两个的,都让她不省心!
“那么,你又为何不告诉我那夜的事情?”她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朱眉。
朱眉默了,良久才小小声地说:“人家上门打我,我一下子被打翻了,怎么好意思告诉然然姐你啊……”
任然:所以她就说了嘛,一个两个都是这么不让她省心!
看出任然似乎对柏水青的所作所为并不怎么生气,朱眉是又酸又妒,刚才的生气是装的,现在真的有几分火气了:“然然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柏水青是实力强大的妖怪,为何对你伏低做小?他现在看起来百般顺从,将来有一日控制不住妖性,将你吃了怎么办!”也许说这句话她有很多不可言说的私心,但朱眉也确确实实的担心着这一点。
然后,她震惊地看着任然脸色莫名浮起一抹红晕……
朱眉:“???姐你……”
“咳咳,”任然端正了神情,严肃说:“你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嗯,吃了,柏水青确实以某种方式吃了她……呸呸呸,不许瞎想。
这边两个人谈话不怎么愉快,那边柏水青和柏季齐也不怎么愉悦。柏水青在离开了两人的视线后,不再遮遮掩掩,立马运转起妖力,飞快地飞向最近的城池(当然,他装凡人是为了不让任然知道他故意在朱眉那里暴露,但现在,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在任然那里暴露了……)。
他对柏季齐的病情倒不焦急,飞速前进只是为了省时间,快点把他扔给大夫,自己就能回去找任然了(……把病人孤零零扔下,他真的一点都不羞愧啊)。只是飞到半路,肩上的柏季齐挣扎着清醒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看见前方的‘春田城’三字,努力地从牙缝里几句一句话:“找、城主,他、认识我……”然后又掉线了……
“啧,还真是麻烦。”柏水青对柏季齐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叔侄之情,看他就跟看眼熟的路人似的,甚至在考虑,如果把柏季齐随便丢在路上不管,然后回去告诉任然他没见到大夫就咽气了会怎么样……终究,他还是按捺住了这个邪恶的想法,在一些会和任然产生矛盾的小事上,他宁可麻烦点,也不想后面暴露了和任然吵架(其实就是任然单方面生气啦)。
于是他就勉为其难地顺了柏季齐的意,飞到高空中去寻找所谓的城主府。幸好并不难找,城主府就是春田城里最豪奢最显眼的一座建筑物,以柏水青的眼力远远便瞧见了。他一手提着柏季齐的衣领,毫无顾忌直接闯进了一间会客厅。几位看起来颇有身份的人像是在谈论什么要事,忽然听见墙体破裂的声音,然后便是两个陌生人旁若无人地站在大厅之中。不,是其中一个人站着,将另一个昏死的人摔到地上,口中毫不见外地甩出一句:“为他医治。”
春田城城主:“……”
以及其他一同议事的颇有地位的大人们:“……”
这是哪来的疯子!破门而入还要求主人家治病!
春田城城主傅康容只觉得自己在这些合作伙伴面前丢了个大脸,面皮红胀,压着怒火,冷冷说:“我乃春田城城主,可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善堂,岂容你如此无礼?来人,将……”
“这家伙说你认识他,你且上来认认人,否则他就是错过诊疗时间,死了也与我无关。”柏水青一个挥手,一道劲风便在石柱上印下深深的一道痕迹,让在场众人心口一寒,好深厚的内力!
而且听他话音,这个不请自来的来客似乎与地上昏倒的病人关系并不如何友好啊,话里尽是生死由命的冷漠。傅康容脸皮一抖,还想骂人,迫于柏水青的武力值,只好把那串不好听的脏话咽下去了,勉强上前几步,去仔细分辨昏死那人的容貌。
“这……这是萧南王柏季齐!”傅康容一声惊呼,连其他原本袖手旁观的看客也一同围上来。
“没错,的确是萧南王无疑。”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这副惨样?”
“难道是被歹人所伤……”说话的人用余光轻轻瞟向柏水青,‘歹人’是谁已经不言自明,但冷不丁和柏水青冰寒的眼神对视上,他立刻把后面的话吞下去了,转移话题般喊道:“快,快将大夫喊来,再拖下去恐怕性命堪忧!”
……
为何在场所有人都认识柏季齐的容貌呢?很简单,柏季齐此人好奢侈享乐,也好瓦舍勾栏,只有要热闹的地方,或是挥金如土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每到一个新的城池,他总会翩翩出现在任何热闹的筵席上,更会邀请所有上层的贵人一同玩乐,自然就被所有人认识了。
这次还要多亏他这天生的玩性,否则以柏水青糟糕的生活能力和交流能力,能不能尽快找到一个靠谱的大夫为他治病也难说。
总之,虽然众所周知柏季齐是个没什么前途的草包王公,也不得王上看重,但现在他的王室身份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即使是个草包王公,生命垂危还是要尽心救治的,否则传到王上的耳中,就不仅是救治不力,更是藐视王室。
“这位贵人是食用了不该吃的食物起了红疹,连带有了高热的症状。好在他身体康健,服药后病情就可以大大缓解,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傅康容城主府上养的府医四平八稳看完病,从容温和地说道,让人不自觉地就随着他的声音放下了心。
第二天早晨,柏季齐果然幽幽转醒,眼神清明,无甚病容了。周围尽是陌生的景色,他刚睁开眼时还反应不过来,等昨日的记忆涌上来,他才忆起发生了什么。扭头看到旁边一张表情臭臭的美脸,就笑开了:“小眉!”
朱眉眉头叉着,很不高兴地说:“叫什么,喊魂呢,要不是你病了我不得不留下照看,现在我就和然然姐一起去荷花池游玩了。”
那个不要脸的心机狐妖真够贼的,本来她也是要跟着去的,结果他凉凉来了一句‘我看那城主不像是个好人,心里似乎打着什么主意,总要留一个人在这里照看他,否则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全场唯一和柏季齐关系亲近的她便被留下来了。果然是个狐妖,为达目的,构陷人家无辜城主的手段使得很熟练啊。
柏季齐自动把前面和后面忽略了,只有一句‘你病了……我……留下照看’入了他的耳,于是他甜蜜一笑:“我便知道你如此关心我,都怪我,不该吃那蘑菇,害你白白担心。你累坏了吧,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会儿?”
风餐露宿了许多天,昨日在奢华的城主府客房香喷喷睡了一觉,今日早上才过来看了两眼的朱眉:“……大白天想什么白日宣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