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临不知道,自从他将‘星轮’的所在处说出去后就有一只细小如流萤的蝴蝶藏匿在了他的发间。
流苏站起来,看着满屋的狼藉,那位叫泠烟的女子灵力高强,放眼整个南疆,属实是无人能与她对抗,就算他们是真的想要拿走‘星轮’他们也毫无办法。
“苏苏,没事吧?”
流苏虽然年纪小,但却是整个南疆对巫蛊之术造诣最高的一个,泠烟出手很重,但并非能将她杀死,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蛊虫,擦掉嘴角的血迹,“我没事。”
漆黑的蛊虫在她掌心蠕动抽搐,墨绿色的血流了她一手。
流苏略微叹息道:“可惜它了,养了这么久,就这么死了。”
莫长临掏出帕子把她掌心的血擦干净,低眉顺眼像一只乖巧的小狸猫,“不可惜,救了你一命,死得其所。”
流苏轻轻一笑:“你说,他们要‘星轮’做什么?”
“不知道。”
“也是,这东西有什么作用你都不知道。”流苏拿过他手中的帕子,说道:“去找长老爷爷,让他们把‘星轮’转移位置。”
莫长临:“好。”
流苏看着他的背影泄了气,昭昭赶来,看见她身上的血迹吓得不轻,“流苏,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流苏朝地上死去的蛊虫努努嘴,“是不是好人谁知道呢?”
昭昭看着地上的蛊虫,脸色变了变,这只蛊虫是流苏从六岁时便养着的,没想到竟折在了这里。
“流苏,你别难过,蛊虫没了可以再养。”昭昭还以为她神情哀伤是在为蛊虫惋惜,忙不迭先安慰她。
谁也不知道流苏身上还有另外一种蛊虫,那是一种最常见的,像情蛊,又不是情蛊,她下在了莫长临身上。
当初在山洞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了,所以才会把蛊虫毫不犹豫地种在他身上。
“流苏,你在想什么呢?”昭昭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流苏回过神,“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昭昭一副“我就知道你没听的表情”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祭祀的事情我听说了,但是你肯定想不到,他们走了。”
“谁走了?”流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群中原人啊,连夜去向长老辞行了,”昭昭滔滔不绝说着,“要我说啊,走了好,你是不知道,主持祭祀的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那个紫衣女子下手也太重了!”
“昭昭,别说了,”流苏打断她,走到梳妆台前将珠钗装饰卸下,“现在该担心的是祭祀怎么办。”
她这样一说,昭昭也是真的担心起来了,原本能用外人,可近几年几乎没有外来人会来这里,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波,现下又要离开,这可如何办?
“流苏……”
她还想说什么,但被流苏堵了回去,“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好,那你有事情记得唤我。”
“昭昭,若是长临回来了记得叫醒我。”流苏一向深眠,很少能睡到自然醒。
昭昭应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
泠烟站在山头,看着荧蝶带回来的消息勾起了唇角,泠赋盯着那小蝴蝶看,问道:“怎么了?”
“他们把‘星轮’转移了地方。”泠烟轻轻挥手,荧蝶便飞走了,只留下了渐渐消散的萤光线。
溯影冷笑一声:“意料之中。”
确实是意料之中。
几人往山外走着,出了村子就听见了一道惊雷闪电划过,那声音大的骇人,几乎整片大地都在跟着震动,众人回头,发现雷电落下的方向正是祭台。
这是……劫雷!
泠烟跨前一步,看着那边接连不断的雷声,喃喃道:“谁在历劫?”
凡人是不会有这种劫雷的,除非——
她蓦地想到了那个神似乘月的男子,主人曾在大战前算到乘月的情劫将至,为了防止他被劫雷劈死,还送了他一件可抵御万物侵身的神器。
他们突然进入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想要知道莫长临到底是不是乘月,就要去祭台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那件神器。
“你们先走,我去看看。”泠烟刚说完就被人拉住了,回过头,泠赋递给她一个东西,是传送符,这种符纸有两张,一张红色一张黄色,持红色符纸的人能在瞬息之间传送到持黄色符纸的人身边,对捉妖师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你拿着,要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记得回来。”泠赋把符纸塞到她手里。
泠烟攥着皱巴巴的红色符纸闪身去了祭台那边。
“我们怎么出去啊?”谢珏清嚼着糖豆大小的药丸,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感觉脑子晕乎乎的。
“跟我来吧。”芙黎说着,双手结了一个法阵,双圆环形的图案在脚底亮起,慢慢扩大,将所有人都圈起来,随着结阵完成,一道白光闪过,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森林中。
天光大亮,河面上的雾消散的干干净净,露出了清澈见底的河流,裴暮云取出腰间装有介子珠的香囊,把裴寂竹放了出来。
介子珠可以帮助裴寂竹休养生息,在里面的这段时间身体确实好了不少,裴寂竹出来环顾了一圈,“兄长,泠烟呢?”
裴暮云看向河面,“临了有事,暂时还没出来。”
他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问道:“泠公子,你们进来的时候还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泠赋摇头,他们来时直接就进了这片雾中,随后便被绑起来了。
裴寂竹看着裴暮云,裴暮云又望着芙黎。
芙黎正在擦剑,察觉数道视线落在身上,便道:“抱歉,我也没看见。”
同样的一觉醒来就被绑了。
裴寂竹想着山中突然出现的那位男子,虽未见到模样,但气质斐然,周身气息冷静孤傲,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修道者少见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的人,世家中几乎没有。
所有人都没见过,难不成是凭空出现的?太荒谬了。
他思忖着,望着平静无波的河面出神。
“走吧,先去吃点东西,饿两天了。”谢珏清捂着肚子叫唤。
芙黎瞥他一眼,“祭祀之前吃的那顿忘了?”
谢珏清干嚎一声:“别提了,那能叫饭吗?我家花生都不吃。”
花生是府中一个小侍女养的狗,每天胡吃海塞长得圆滚滚。
芙黎没接茬,那确实算不上一顿饭,夹生的饭和快要馊掉的剩菜让人难以下咽。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我家姑娘。”
她坐在河边石头上,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扒拉着,谢珏清走过来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听说纪欢楼的杏仁酥和清蒸鲈鱼不错。”
谢珏清应下,转身的时候问了嘴裴暮云。
裴暮云笑道:“寂竹留在这里,我随你们一起。”
裴寂竹轻轻点头,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就算兄长不在身边也是可以的。
溯影早已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泠赋被谢珏清连拖带拽地拉走了,此时河边就剩下芙黎和裴寂竹。
“能不能问二公子一个问题?”
“你说。”
“姑娘受的伤好了吗?”
裴寂竹站在她旁边,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手上拿着还没有剑鞘的剑,闻言看向她,好一会儿才说:“已经好了。”
芙黎的目光落在‘春生’上,“这剑……还顺手吗?”
裴寂竹拇指指腹摩挲着剑,“顺手。”
忽然,‘叮当’一道闷声,木剑与腰间的玉珏相撞,他顺着看去,这玉珏是爷爷送他的,里面有一只灵宠,只是还未成型,祖父说这只灵宠成型后可挡一次致命伤。
那梦来的无缘无故,日后的事情他没有把握不会发生,但若是真有那一日,这灵宠也可救她。
……
泠烟出来时已近黄昏,众人等在河边饭都吃了两顿。
“姑娘!”芙黎最先看见她,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泠烟的脸色有些难看,手里死死攥着一样东西,正是战神的神器——同世镜。
情劫若是不动情,到了暮年入土时便算是历劫成功,同世镜能够观人世,乘月若好好利用它,并非不能活下来,可他竟为了区区一个南疆女子连命都不要了,只余一抹孤魂。
真是个蠢货!
“姑娘,你怎么了?”芙黎有些担心地询问。
泠烟将手中的同世镜收起来,“没事,我知道‘星轮’在哪里了,走吧。”
回想起刚才在旧址中看见的,莫长临告诉长老要将‘星轮’转移位置,却恰逢五位长老在商议祭祀的人选,其中那位长老见他来便将主意打在了他身上,私下与他说“你若不愿便就是苏苏,她身为祭司,理应为族中的大事舍弃自我”,听了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谁知上了祭台劫雷就落下了,他因动情承受不住,当场殒命,流苏闻讯赶来也只来得及替他收尸,没有让他被送去不夜血池。
或许是旧址幻境支撑不住,出来之前看见了他的魂魄,一直在祭台周围游荡,看见她熟络地打招呼,“轻离,你来了。”
轻离是她的剑名,也是战神的名字,当初战神得剑,一时想不出好名字,就索性用自己的名字给她命名。
战神陨落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骤然听到才发现自己有多怀念。
“才多久不见,你竟变得如此蠢笨!”泠烟毫不客气地开口。
离她不远的黑衣男子笑了声,他常年在神域被滋养,长得格外好看,任谁看了都要赞上一句。
闻言他粗略算了算,“也有好几万年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周围荒凉无比,除了祭台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泠烟冷嗤,“若你过了情劫,便不会如此,怎么说也会是一方游神。”
她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神仙也不好当啊,神域太冷了,”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说道:“你来时看见往生阵了吧?”
泠烟倏然抬眼,“那阵中的是你?!”
“是我,你要找的东西在我的棺椁里,对了,这个送给你,”乘月说着,从旁边的石板地下拿出一面小镜子,“这是同世镜,你应该知道。”
泠烟拿着镜子,心里五味杂陈,轻声问:“有什么办法能救你吗?”
“没有,其实我早就应该死的,只是苏苏用‘星轮’把我强留住了,往生阵杀害了太多人,你们带走‘星轮’阵就废了。”
自知救不了他,泠烟问到:“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乘月说:“轻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