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秦玅观突然开口。
刚刚女帝显然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正是帝王的驭人之术。不过一直针对她的那个高尚宫显然是要倒霉了。
唐笙稍稍松了口气,终于敢抬些头了。
秦玅观敛眸,食指指腹刮过颧骨,没有说话。
唐笙眨眼,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大着胆子试探道:“我……我想要到御前去。”
“你是觉得朕会因为唐简,对你青眼有加么。”
秦玅观轻而易举地戳穿了唐笙的心事,唐笙闻言,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系统交给她的任务是给这位病弱女帝续命上命。
说起来也是求锤得锤。
唐笙睡前看了一本权谋文,书里这位女帝忧国忧民,为了国家断情绝爱,宵衣旰食,结果病死在了完成统一大业的前夕,先前的努力都被一路躺平的男主角占了便宜。
她被气得肝疼,带着怒意睡了,就连做梦走在锤原著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主,恨他恨得牙痒痒。唐笙想,要是她能穿进书里,一定要成为女帝的臂膀,让她少操心点,顺便把刚冒头的男主角打回娘胎。
结果一觉醒来,她真的穿进书里了。一睁眼,看到两张陌生女人的脸,头顶还盯着血条似的东西。
唐笙看那闪着模糊绿光的条状物,想要看清上边的字样,眼前却一片模糊。紧接着她就又昏了过去,仿佛灵魂出窍那样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一团灰蒙蒙的雾。
那团雾说它是系统,让唐笙按照它说的去做,不然就不能回到现实世界,还有可能死在书里的世界。
唐笙只当是做梦,结果过了许久许久,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被罚跪了膝盖是真痛,干活是真累,被骂了也真是难过……
她终于开始正视起团雾说的话,回忆小说剧情,为活命和回到现实世界而努力。
唐笙所穿的这个角色就是书里的路人甲,属于是提了不到两次名字,出场都还是为了烘托某个人物或仁慈或恶毒的设定。
路人甲宫女跟她同名,所以她看得时候还格外注意了下,因而记得许多和原主一家有关的剧情。
这个原主唐笙有个姐姐,名字叫唐简,是女帝即位后提拔的左膀右臂,后来因罪自杀了,也牵连了家族成员。原主唐笙也是从宫里的女官被贬成了最低阶的宫娥,被一众人欺凌。
或许是弯眼看人姬,唐笙看原著的时候就觉得唐简作为女官对于有点过于忠心耿耿了,她一直怀疑女帝跟唐简有一腿。
她穿到了唐简亲妹身上,外貌和她多少是有点相似的,那样的话凭着这点混到御前,或许能得女帝青睐,方便她做任务。
“朕用人只看能力。”秦玅观的声音打断了唐笙的思绪,“且点你到宣室殿扫撒吧。”
“谢陛下隆恩。”唐笙麻溜谢恩。
秦玅观不再看她。
玄色的广袖随着步辇的摆动扫过唐笙的鼻尖,淡淡的中药味弥散开来。唐笙用屈起的指节碰了碰鼻尖,觉得这味道还挺好闻的。
接引她的宫女留到了最后,给唐笙讲了许多当值的注意点。
“宣室殿的扫撒活计尤其要当心。前些年亲耕大典,田野间扫撒得再干净多少也会有些污浊。陛下在那待了两个时辰,回来便大病一场。太医说陛下玉体金贵,是断然碰不得尘土的。”
“陛下每日辰时起,扫撒起码要提前一个时辰完成,断不可延误。往冬日过了,当值时需得当心落雪,切莫让雪结成冰。内宫御驾往来,出一点闪失,咱们纵使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砍。”
……
唐笙默默听着,心里却在盘算活命的事。
宣室殿临近宣政殿,都位于禁宫的中轴线上。唐笙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到禁宫腹地来。
与专职侍奉的六局二十四司不同,禁宫腹地是巍峨森严的。唐笙对古建筑没有研究,只知道越往里走,建筑就越显气派。
负责引路的宫女年岁不大,性格也挺活泼,周遭没人时很愿意和唐笙搭话。唐笙也分外珍惜这个弥补信息差的机会,拐着弯套了许多话。
绕过绘着龙纹的照壁,宣室殿内别有洞天。和一路的天家气派不同,宣室殿内苑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温婉。内苑许多景致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可能透过一扇景窗看到的就是色彩淡雅的工笔画一角。
宫女们居住的耳房就很简陋了。
环顾四周,唐笙只看到了色调暗沉的木质桌椅和低矮窄小连成一片的大通铺。这里门窗都是木的,采光全靠糊纸,用来照明的似乎只有几根蜡烛,屋子正中央摆着个铜盆的东西,上边罩着网里面烧着炭,唐笙盯了许久也叫不出名字。
这里条件比先前唐笙住的地方稍好,但也差不离。
在这个世界,人上人和人下人果真泾渭分明。
唐笙想象了一下自己在别人的眼色下辛苦干了一天的保洁,然后两眼空空地躺在硌人的铺上——这辈子真得完了。
桌上有面铜镜,唐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就想起了女帝抚过颧骨的动作。
她贴近了瞧,忽然发现自己面颊上有一道血痕,许是高尚宫挥舞竹板时碰到的,也可能是她挣扎时被人抓伤的。
唐笙回忆起秦玅观的动作,觉得那指腹好像落在了自己脸上。
初来乍到,掌事姑姑没给她分配任务。唐笙收拾完铺盖,在昏黄的烛火和窗外呜咽的风声中陷入了浅眠。
这次梦里没有负责指引她的团雾系统,浓重的倦意让她无法睁眼。
然而,这份宁静也没维持多久。子夜时分,木门被人粗鲁地推开,薄帘掀起地那一瞬,屋内摇曳的烛火被风吹灭了。唐笙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寒冷,于迷蒙中睁开眼睛。
裹着披风的管事姑姑用力敲桌:“醒醒醒醒,都醒醒,陛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