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嗯嗯。”黎凌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已经能看到殷绪泽的轮廓了。
殷绪泽的手指轻蹭着黎凌的耳朵，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不会去跟别人结婚。”
黎凌想听的，并不是这句。
苦苦相思这么多年，现在他都已经箭在弦上了；可他不知道殷绪泽是怎么想的，今晚到底会不会和他更进一步。
“其实，出国后过了一段时间吧，我才意识到，一个人一旦真的弯了以后，是很难再直回去的。”
殷绪泽没再继续碰他，而是十指交错地坐在那里，语气像是在坦白过去犯下的错：“我竟然还觉得，你毕业后就会立刻结婚，还因为这个把你拉黑，立刻换了手机号……现在想想，我真是干了件极其傻X的事。凌凌，对不起。”
关于他拉黑自己这件事，黎凌已经基本脱敏了；听到他这样说，黎凌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原来他那个时候就换了手机号了啊。
“所以，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谁说我毕业之后就会立刻结婚的？”
黎凌问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什么，婚房都买好了？”
殷绪泽皱了下眉，“婚房的事，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黎凌满脸问号：“什么？？”
“大二的时候。”殷绪泽提醒他。
黎凌心想，是自己失忆了？？
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而且他父母搬到云城是他大学毕业之后的事了，也不可能是云城那套房啊……
“想不起来就算了。”
殷绪泽继续道：“至于结婚的事，唔，我是听别人说的。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听差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详细说说？”
“你还记得吗？我们有个高中同学，女生，大学和我们同校，历史系的。”殷绪泽道。
黎凌想了一下，说：“嗯，薛亦可是吧？我记得她闺蜜和我们也在同一个高中，只不过不一个班。”
“对，就是她。”
殷绪泽仔细回忆了一阵儿：“她告诉我说，你家里帮你找了对象，毕业之后就要结婚了。她闺蜜当时好像是想追你吧，还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呢。”
黎凌仔细思考了一阵儿。虽然他和薛亦可算不上熟悉，可毕竟大家都是高中同学，她不是那种胡乱说话的人。这中间大概还是有什么误会。
“噢，对了。”
黎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拿着手机翻了好长时间，最后点开了一个已经折叠的群聊：“过年前会有一次高中同学聚会，你想去吗？”
因为换过手机号的缘故，殷绪泽和以前那些同学基本都失联了，就点了下头：“好，去吧。如果薛亦可也去，正好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嗯，那我就报名了。”
高中同学聚会，往年黎凌一次都没去过；今年殷绪泽也在了，他自然就可以敞开心扉，面对过去那些熟悉的面孔了。
这个话题暂且放置，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各自沉默了许久。
“殷绪泽，你真的弯了啊？”
虽然已经实锤的不能再实锤了，可黎凌还是需要点时间来消化，“是不是直不回去了？”
“应该是的。”
回忆起那段时间，殷绪泽就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来的时候是真的想拦都拦不住。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四十多分钟，外卖送到；但因为楼道里一片漆黑，外卖小哥说他害怕，再加上这里是三十多层楼，黎凌就觉得勉强人家爬上来有点不好意思，希望殷绪泽能下楼接一下外卖小哥。
殷绪泽穿外套的时候，想起了拿到相册的那天下午，他躲着黎凌，偷偷搜索“男生喜欢男生”的相关帖子。
他看到有人发帖询问：我兄弟总是给我点奶茶，这是不是代表着某种含义？
那会他就坐在那里，一遍遍地回想以前和黎凌的相处。好像之前每次一块出去，都是黎凌说想要喝奶茶，然后他会以第二杯半价为由，顺手帮自己买上一杯。
凡是黎凌买来的奶茶或是饮品，甜度总是刚刚好的，加冰，没有任何他不喜欢的小料，总是那么的合他心意。
殷绪泽当时就觉得，这是不是可以算作他喜欢自己的证据之一？
怀揣着这种心情，殷绪泽给黎凌回了消息：我刚从厕所出来，你下课了吗？我过去找你。
黎凌：我都到宿舍了，楼下见吧。晚上想吃什么？
虽然这条回复看上去十分平常，这种话在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里每周都会出现好多次；可在那天的殷绪泽看来，就不太正常了。
他搜了下过去三周的聊天记录，原来，黎凌总是会优先考虑自己想要吃什么；如果不是吃学校食堂，而且自己又没什么主意的情况下，黎凌才会给出他的想法。
思考了一会，殷绪泽回复他：我都行。今晚你想吃什么？
……
晚上回了宿舍，黎凌在二楼就转弯了；而殷绪泽的宿舍房间在四楼，一进宿舍门他就问了室友，大二还有没有办法换宿舍了？他想换到四楼，和他发小住一起。
“你终于要和你那个秀气的发小同居了么？”宿舍里的人这样调侃他。
往日这样的调侃也有不少，比如“昨晚怎么没回来，是去网吧通宵了，还是住你老婆那边了？”，或是在黎凌过来串门的时候，他们直接：“你家发小来找你了”。
这种调侃自打高中的时候就有了，殷绪泽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甚至有时候还会附和他们，说：“嗯，小宝贝儿来找我吃饭了，需不需要给你们带饭？”
但那天，殷绪泽却显得特别敏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是gay。”
“啊？我就是开个玩笑，没人说你是啊。”
见他表情这么严肃，几个舍友都愣住了——殷绪泽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不附和了？
“殷绪泽，你恐同啊？”
以前都没看出来，寝室长索性直接问他：“那你是不是很膈应隔壁宿舍的那对情侣啊？”
殷绪泽坐在床上，没有回答。
他承认，前段时间看着隔壁宿舍那两个男生，打水的时候还搂在一起，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腻腻歪歪，他看着是觉得有点膈应；但是……
他就在脑海中稍微想象了一下，黎凌和别的男生接吻的画面。
“哎，你快别说了，你看他的脸色，都被你恶心成什么样了！”
隔壁床的室友赶忙道，“殷绪泽性格这么直男，恐同也很正常吧！不过幸亏那个黎凌不是gay，不然他天天围在殷绪泽身边转，我感觉殷绪泽都要恶心死了。”
寝室长也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要是他实在介意，回头我就跟隔壁那对说一下，让他们少过来串门……”
最终殷绪泽还是什么都没说，洗漱完毕后就上了床，拉上了床帘。
相册被他藏在了箱子里，现在人多不方便拿出来看，他就躺在床上刷手机。一般到了这个点，黎凌都会给他发消息，喊他上号打游戏。
可那天晚上，黎凌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殷绪泽其实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因为今晚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表现得有点奇怪，黎凌可能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
“那天晚上，你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黎凌一边吃着殷绪泽额外给他点的卤猪蹄，一边回忆：“我实在说不上来，你就逼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殷绪泽埋着头，吃着碗里的饭，连菜都不敢夹，“对不起。我那时候真的不懂。”
黎凌挑了下眉，把青椒炒肉和小青菜推到殷绪泽面前，“你平时吃米饭都是干吃？也吃点肉和菜，不然脸上的伤就好不了咯。”
殷绪泽：“……”
好一个回旋镖。
看到他这样，黎凌忍不住笑出了声，问他：“问我喜欢什么类型还不算离谱，不要紧张。”
“来，凌凌，吃块肉。”
殷绪泽夹了一大块肉到黎凌碗里，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多吃点，脚才好得快。”
小的时候两人经常互相抢对方碗里的东西，好像觉得对方碗里的食物总是更香更美味。时至今日，黎凌也依旧愿意吃他夹过来的东西的，索性就放下了手里的猪蹄，欣慰地吃了他夹来的那块肉。
细嚼慢咽之后，黎凌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那天你还问我，吃香蕉的时候，喜欢含着吃还是嚼着吃。”
“…………”
过了好几秒钟，殷绪泽淡定道：“没有这回事。”
“哼！”
黎凌知道他这是在装蒜，就说：“你当我猜不出你的用意吗？你知道那天我回答你回答的有多辛苦吗？！怕被你发现，不能回答的太gay；但又怕回答的太直了，你以后知道我的取向了又接受不了，害的我脑细胞都死了一大堆！”
“那天……”
说的正激动，黎凌下意识更换了个坐姿，裹着绷带的脚丫一抬，一下子磕在了桌子腿上，整张桌子都跟着颤了一下。
“嘶——嗷！！！”
“啧。你怎么总是自己踢到桌子腿？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看来桌子旁边不安全。我抱你上床吧，我们到床上吃。”
……
脚本来就肿的厉害，这样再一撞，黎凌疼的直掉泪。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坐在了床上，殷绪泽还把那张折叠小桌子架了起来，把饭菜都端进了屋。
“你别走啊，我还要听。”
见他安置好自己之后就要离开卧室，黎凌吸了下鼻子，用好着的那只脚的脚趾，夹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那天晚上我没给你发消息，也没找你打游戏，你是怎么度过的？”
“我不走，我去帮你把手机拿进来。”殷绪泽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你先吃。吃好了，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现在才不到九点，今夜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