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许均安整个人懵了,他微微仰头去看谢居雾的表情,结果还没等他看清,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细细密密的雨丝几乎在瞬间织成一张网,罩住了谢居雾又冲刷掉他所有表情,同时让刚刚那滴眼泪显得不真实。
唯一能肯定的是许均安现在还是魂魄状态,因为他刚刚偷摸尝试触碰了一下谢居雾,依旧失败。
谢居雾出门肯定没看天气预报,这天气都不知道带把伞。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按在在墓碑上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想把许均安的名字抹去。半晌又忽然卸力,放开的五指逐渐紧握成拳最后收回。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么?”他沉默着,自嘲一笑。
许均安感觉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说,而且也不能理解他这奇怪的态度,怀疑他是把脑子淋坏了。
「这雨也不是我控制的啊,不带伞还有理了你。」
谢居雾盯着他墓碑的目光突然变得狠厉,活像是想把许均安的骨灰给刨出来看看,“你怎么可能会死?”
「人都会死的啊,等下,你不会在骂我不是人吧?」许均安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和他对话,虽然对方看不见也听不到。
“你怎么可能会死呢?”谢居雾像在透过这小小的坟墓看别的东西,逐渐放轻声音,像是在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许均安语塞,不想理他。
过了片刻,谢居雾又垂眸喃喃道:“你怎么会死……”
沾湿的额发恰好挡住了他的眼睛,否则许均安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里只剩一片茫然无措,还有难言的痛。
而这三个问题回答他的只有不间断的雨声。
雨幕下他似乎还说了句什么,但背景音太嘈杂许均安也没能捕捉到。
这会谢居雾却像是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站直了身体,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去。这也让许均安更确信刚刚那是下的雨,反正不可能是他的眼泪。
许均安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不对劲。他揉了下眼睛,发现还真没看错。
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缠在了谢居雾的左手,而线的另一头是……许均安的右手??
“诶,你找到那个‘尘缘’啦?”
许均安偏头,只见白巫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旁边,手上还拿了个桃子,很悠闲的样子。
许均安忽然毫无预兆地抢走了他的桃子。
白巫尝先是满脸震惊,接着更加震惊:“不是,你能碰到死物啦?”
许均安没回答而是举起右手示意,“这什么?”
白巫尝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自然而然地说:“姻缘、不是,尘缘线啊。没骗你吧,只要接触到你就知道了。”
许均安感觉匪夷所思,“为什么会是他?”
白巫尝不知道从哪又变出个笔记本,开始敲工作报告,“你就说你有没有对不起他的事吧。”
许均安:“……”
勉强认了。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这个线又是什么作用?”
白巫尝挠挠耳朵解释道:“这个啊,这个线你放心他是看不见的,只有等你把能补偿他的都补偿了,直到找到他最深的执念解决掉才会断开。”
补偿?谁补偿谁?
听到一半许均安右眼皮就突突直跳,“我补偿他?找到最深的执念?你的意思是还要用题海战术?”
白巫尝假装没听见,继续补充:“额至于这个线的作用嘛,就是在你们距离比较近的时候就会显现出来,以及如果他遭遇危险了你这边的还会发光。”
许均安微笑,“然后呢,通知我过去补刀吗?”
白巫尝:听不懂思密达。
问不出缘由的话许均安也懒得再问,干脆直入主题问接下来具体还要做些什么,听完总结一下就是——
“所以我得先想办法补偿他然后找到他最深的执念并且获得他真心的原谅才能去投胎?”
白巫尝回忆来之前速记的内容,小心翼翼试探说:“应该是吧。”
许均安直接撂挑子不干:“那不投了。”
白巫尝:?
他暗搓搓地威胁:“我们地府跟高僧也是有合作的嗷,你要这样小心马上找人收了你。”
许均安面无表情,不为所动:“那魂飞魄散呗。”
眼见来硬的不行,他又继续回忆上司给的话术,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这么说吧,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那么倒霉吗?”
许均安双手抱臂不接茬,“我知道,因为我是天选之子。”
白巫尝也跟他装傻,“哎呀就猜你肯定想知道!实话告诉你吧,和你那死对头有大关系。”
一听这话,许均安更是敷衍道:“哇没想到他这么恨我,那我可不能去投胎了,必须报复。”
白巫尝对他油盐不进的态度瞠目结舌,急得原地踱步。
“哎呀不是他想害你,没那么简单!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难沟通。”边说边愤愤地继续打工作报告。
许均安冷笑一声,“是你表达能力差,工作效率低。”
“对了。”他话音陡然一转。
白巫尝以为他终于想开了能配合他工作了,期待地问:“什么什么?”
许均安轻飘飘道:“你们地府有投诉电话吗?”
白巫尝一愣,“有啊,你要干啥。”
他说:“投诉你。”
白巫尝:……钱难挣屎难吃。
……
有了方向事情就会变得好办,加上这三天许均安又从白巫尝那里挖出不少信息,最终成功制定出一张名为《投胎计划待办》的清单。
等白巫尝来监工的时候,许均安正坐在自己坟前认真品尝祭品,这画面吓得他一个趔趄。
“虽然你能碰死物,虽然这是你的祭品,但这一天少一点的多冒昧啊!”
幸好周围没人,不然真闹灵异事件了。不对,监控也得解决一下!
许均安抬头幽幽道:“这已经是我现在唯一的乐趣了。”说着又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事实上他发现的时候也很震惊。
生物学也不存在了。
白巫尝拗不过他,眼尖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一卷纸,“咦想好要怎么补偿你那尘缘啦?”他轻轻一抖,那卷纸就“哗啦”一声展开然后“唰”地碰到了地上,足足有他半个人那么长。
“?”白巫尝震惊地扭头看他,“你是做了多少对不起人家的事啊?”
许均安把果核丢进附近垃圾桶,擦干净手不甚在意道:“都说了我和他是死对头,讨厌那肯定是相互的,你们真应该让他也补偿补偿我。”
“还有,不是你说的要尽可能详细用题海战术吗?”
白巫尝又无言以对,问他:“那你想好第一步从哪做起了?”
许均安自信点头,指着清单上的第一条说:“就从这。”
——小学时打翻了谢居雾的生日蛋糕。
傍晚六点,清濯公馆。
在属于a市黄金地段建造的别墅区,能住这里的通常都是商业巨头或者政界要人,总之非富即贵。
许均安悄悄跟踪谢居雾跟踪了一天,从上班到下班总算摸清他的住址。虽然早就知道他后来被接回谢家当继承人培养,但确实是没想到短短几年他已经成为掌权人。
自己的失败固然惨痛,但同龄死对头的成功更让人揪心。
谢居雾扯松领带径自往别墅大门走去,打开门的一瞬间许均安本以为能看到管家保姆等乌泱泱一群人,而实际迎接他的只有一个阿姨。
许均安暗戳戳地观摩起谢居雾的家,和他人一样,极简现代风。但也有一些突兀之处,比如大厅摆放着的老式挂钟,看着就很有年代感;还有陈列柜里坏了个角的儿童玩具,嗯,为什么有点眼熟。
总之,谢居雾居然还是个恋旧的人?
“谢先生,晚饭已经做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谢居雾低头换鞋,说:“好。”
大门关上,这个房子又只剩他一个人。
几天不见,谢居雾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不过许均安现在也不是人,他就光明正大地往边上凑。
谢居雾没往餐桌去而是拿了干净衣服往浴室走。
大好机会!
许均安迅速翻窗飘到门口,拿起从白巫尝那薅钱又费劲千辛万苦买到的生日蛋糕,然后从窗外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情况,最后小心谨慎地潜入把蛋糕放到桌上。
这款上面坐着一只小黄鸭的奶油蛋糕因为卖相一般,已经是被市场淘汰的旧款式,好在当初那家蛋糕店是个十年老店。
毕竟从幼儿园就认识,在高中发生那些事之前他们俩虽然不太对付但也算朋友。当年这款蛋糕还是许均安自己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给他买的,可惜谢居雾最后也没能吃上一口。
水声停止。
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时针慢悠悠地刚好走到七。
谢居雾本想像平常一样随便吃点就继续工作,但当他看到餐桌那边时整个人都像被钉在原地。
外界以为的他的生日不过是随口编的一串数字罢了,知道真实日期的人除了他都不在了,更别提崔阿姨。
而且……怎么可能?
谢居雾面色平静无波地走过去落座,像没看到那个蛋糕般正常用餐。
又过了一会,在许均安看来,谢居雾用完餐既没有直接离开也没有要吃或者处理掉这个蛋糕的意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均安仗着他看不见自己,直接坐在他旁边支着下巴看,见状脑门上冒出一个问号。
好吧,谢居雾现在确实不像是爱吃蛋糕的人。
而在谢居雾看来,这个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药物副作用带来的幻觉;二,这是他可笑又可悲的梦境。
一人一魂魄一蛋糕就这么僵持不下,半晌还是许均安先放弃。
算了,补偿也不是一定要接受的,反正送到了,其他的还是别管太多。
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谢居雾忽然关掉灯然后拿起一旁的生日蜡烛,神情认真地插上三根,点燃。
这是要许愿了?
许均安印象里还没见过这个画面,感到十分惊奇,他下意识又坐回原位看着谢居雾。
“许愿不闭眼吗?”许均安吐槽道。
但是,为什么要插三根蜡烛?
许均安都觉得自己的关注点真是越来越莫名。
而谢居雾却像是能听到他说话似的,下一秒就乖乖闭上了眼睛。
虽然但是,谢居雾闭眼许愿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这是许了个什么复杂愿望啊?还能实现吗?
良久,他终于睁眼吹灭蜡烛,整个房子陷入一片黑暗。
好了,任务差不多完成!
许均安极小声地对他说了句“生日快乐”,说罢就准备走人。
他刚要起身,黑暗中一只手忽然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时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
“我吃这个蛋糕的话,你能多待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