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白巫尝之前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绝不能在白天想办法强行变回人形,这样做不仅会违反生死之序,严重的话还会直接魂飞魄散。
许均安说:“可是……”
如果这样,他就没法完成今天才答应的事了。
白巫尝继续劝慰道:“减少直接接触对你们俩都好,反正你白天以魂魄形态也能做很多事啊,不用担心投胎不了。”
在理,而且他还有扫把星体质,说不好对别人会有什么影响。
许均安感觉头更疼,“好,我知道了。”
之后几天,许均安都没有再去见谢居雾,除了白天偶尔飘到他附近看看。
谢居雾也没说假话,他下班时间确实一天比一天晚,乌云在家因为无聊,肉眼可见地蔫了。
许均安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没信用,说好的帮忙遛猫呢?他决定留个字条说明情况。
本来打算留在别墅里,但白天会有阿姨来打扫,放在书房的话,阿姨虽然不进去,但万一谢居雾也不加班不进去呢?
思来想去,最终许均安选了个好日子飘进谢居雾的公司,当着他面留在他办公桌上总能看见了吧?
谢居雾确实是家大业大,商业区这么高一座大厦都是谢氏集团的,飘到顶楼八十七楼他的恐高症都要犯了。
可恶,早知道就混电梯上去。
而且这么高,消防工作可得做好。
许均安左拐右拐总算找到谢居雾的办公室,奈何开不开门。太高级,居然还有指纹锁,只有特定员工才能开。
当鬼不能随便穿墙这个事他真的不是很满意。
“咚咚。”反正周围没人,先敲个门再说。
许均安是个文明懂礼的好鬼。
他扒在玻璃阻隔墙上偷看,只见谢居雾头也不抬道:“进。”
许均安:……他倒是想进。
不死心,他又敲了一遍门。
这回谢居雾大概也觉出不对劲来,思索两秒,他用遥控器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许均安推开门迅速溜进去,末了还不忘帮他把门关上。
又没有风,这种堪称灵异事件的情况但凡在场的多个普通人都得被吓到,好在谢居雾见多识广。
许均安也不浪费时间,在他的办公桌前巡视一圈成功找到空白A4纸,再顺走签字笔,毫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写。
「因为一些事情,这段时间的晚上我不能帮你遛猫了,抱歉。」
谢居雾会意,问:“严重吗?”
什么严重?
哦哦。
「事情不算很严重。」
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居雾会宽容地说那算了。没想到的是,谢居雾居然一反常态,表情有几分落寞道:“真的来不了了吗?”
许均安顿时充满负罪感,但没办法。
「抱歉。或许你可以请别人帮你遛一下?」
毕竟有钞能力,找人带宠物玩会应该不难吧。
谢居雾却说:“除了吴阿姨,我不喜欢陌生人进我家。”
哇,虽然不是朋友甚至有点像仇人,但许均安居然没有被划分到陌生人队伍耶。
关注点错。
就在这时,谢居雾又问:“圣诞节那天也来不了吗?”
这个,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许均安更加心虚,迟迟没有下笔。
偏偏谢居雾这个时候突然又善解人意起来,“没关系,我理解。”
许均安只能干巴巴地写下:「抱歉。」
没想到一切能这么顺利。
借着这个机会,许均安发现谢居雾是个不错的可靠人选。
「话说,你知道蔡中成吗?」
这个名字写出来的一刻,谢居雾的眼神明显变了。
“知道,”他蹙眉,“你留下来是因为他吗?”
那倒不是,是因为你。
这话许均安不能说也没法说,他写下:「不是,只是觉得他有点可疑。」
谢居雾沉默片刻,“你的……”他停顿,“死因,我调查过,起码从明面上看,他没有问题。”
如果只是意外,那这可疑的地方难道真的和所谓的前世有关?
虽然变成了鬼,但许均安还是很崇尚科学的。
「那从暗面看呢?」
谢居雾说:“他开的货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事发前五分钟,他忽然情绪激动地开始自言自语。”
和许影说的对上了!
“前段时间因为突然发病已经被送往精神类医院,诊断结果是……他确实患有精神疾病。”
所以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许均安就是被突然发病的精神病患者给撞了?遭遇这样倒霉的事确实符合他的体质。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用再脑补什么阴谋论了,事情应该也已经到此为止。
「我知道了,谢谢。」
不过话说回来,谢居雾居然还专门帮他调查了这件事?真是热心肠。
……
回到陵园已经是下午一点。
刚坐下没多久,许影又来看他了。
果然,许影也将这件事的结果告诉了许均安,虽然很忿忿不平,但作为家属也只能接受。
许均安倒是没什么感觉:倒霉嘛,他早就习惯了。
又说了几件琐事话了几句家常,许影忽然犹豫着说:“哥,前段时间江应溪学姐来找你,我把你的事告诉她了,她很意外。”
哦是这件事,不过这都过去好久了吧。
接着,他又说:“江学姐托我转交给谢哥一封信,但我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始作俑者在此。
许均安抬头望天,假装没听到。
本以为许影是要和他吐槽东西怎么能不翼而飞,没想到的是他话音一转,说:“提起谢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许均安听觉自动放大十倍:?什么?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为了帮忙保密,没想到就这样过去五年了,就算现在告诉你,你应该也听不到了吧。”
五年前?
许均安生怕他也当谜语人讲个开头不讲了,简直急得额头要冒汗:听得到听得到,弟你快说!
好在许影和他心有灵犀,直接开始说:“我记得是五年前的冬天吧,那时候……”
五年前,a市,冬一月。
自从八年前那场雪,a市难得连下了一个星期的大雪,整座城市都被皑皑白雪覆盖。
刚升大一的许影正躺在家愉快享受寒假。
正好哥哥出去和高中同学聚餐,父母提前回了老家,整个家暂时由他一人称霸。
在游戏五连跪之后许影彻底怀疑人生,他丢下手机走到书桌前,郑重翻开《伯里曼人体结构绘画教学》,开始研读。
什么破游戏,不如看书。
才看两行字,他又郑重地合上这本书。
什么看书,不如出去玩雪。
飞快溜到楼下后,他刚打开单元门出来就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对方穿着一件白色毛衣,配纯黑色毛呢大衣外套,搭深蓝色围巾。整体打扮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尤其是穿着长款羽绒服的许影。
a市都下了一周的雪了,他是不知道吗?不怕冷吗?
打量完穿着,待看到那张脸,许影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为什么觉得有点熟悉。
这不是谢居雾吗?小时候一直住他家隔壁来着,后来出了那件事就搬离了这块,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他来,故地重游?
因为他跟哥哥关系不对付,许影自然也就将他纳入敌对阵营,因此路过对方假装没看见,不打算打招呼。
意外的是谢居雾居然主动叫住了他,“许影?”
这就不好装没听见了。
许影假笑着回头,毫无真心地打招呼说:“哈喽。”
谢居雾都被冻得嘴唇发白、鼻头泛红了,居然还不急着进去避避,反而要站在这和他说话,真是怪人。
“你哥,在家吗?”
嚯,居然还是来找他哥的?隔了这么多年终于打算来寻仇了?来者不善啊!
许影戒备道:“不在,你想干嘛?”
谢居雾情绪似乎很差,但也不生气,“不在么……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他说些事。”
大概是谢居雾看起来过于凄惨,加上确实不像是来打架的,许影勉强放下戒心,问:“那你下次再来吧,他今天确实不在家。”
本以为谢居雾会问他许均安现在人在哪,但他却问:“那么,可以给我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吗?”
听到这个问题,许影相当迷惑,“我哥他一直没换过联系方式啊。”
谢居雾愣住。
想起前几年他用自己的新号码给许均安打过电话,那时因为被监听,他不能说话。再后来他就打不通这个号码了,本以为是对方换了新号,原来是他被当成骚扰电话拉黑了啊。
谢居雾一时竟感到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换了个说法,问:“那么,如果方便的话请问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这回轮到许影愣住。
要他的联系方式?为啥?
或许是他眼里的莫名其妙过于明显,谢居雾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哥他……过得怎么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你每半年、不,每一年发个信息告诉我他的近况。”
这些话许影越听越迷惑,谢居雾对他哥的态度,怎么和想象中这么不一样啊?
真正的天真善良许小影大概是被他的真诚所打动,没多想便点头说:“可以是可以,但这对你有什么用吗?”
这算不算泄露他哥的隐私?算吗?不算吧?到时候就发“过得很好”应该也可以吧?
谢居雾忽而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像在笑又好像不是,“这对我很重要。”
行吧行吧,真是奇奇怪怪的。
许影成功添加了对方的手机号之后,没再多说便离开这,结果走出去十米回头一看对方居然还在门口站着。
他不会打算就站在那等他哥回来吧?
出于善心的许影于是又折回去,告诉他说:“我哥的电话号码真没变,你要想找他可以直接给他打个电话说,那边还有个老电话亭呢,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而且还得插公交卡。”
许影这次出门纯玩雪,正好没带手机,不然怎么说也能借他打个电话。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谢居雾也看到了那个不远处的红色电话亭。
“谢谢。”
许影就这么看着他走进那个电话亭,才终于放心地去玩雪。
真奇怪,有手机不用要用电话亭。
不管喽,先去堆个雪人!
这之后发生的事,只有谢居雾一个人知道。
当他尝试拨打那个早就熟烂于心的号码时,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过度紧张的心跳声。
“嘟……”
明明只有十几秒,他却像等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喂,您好?”
电话中传来的女声又像一盆冷水狠狠浇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冰冻住。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谢居雾还是瞬间就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而此刻,电话那头的江应溪正急得团团转。几个大男人明明是一杯倒的酒量,居然还好意思拼酒,眼下还得靠她和其它几个同学帮忙联系人来接他们。
刚要帮已经倒在桌上的许均安叫人,正好他的手机就来了电话。
但这个号码看起来也不像是他认识的人打的。
“请问您是找许均安吗?”她问。
谢居雾镇静道:“是。”
但对方却说:“他喝醉了,请问您是他的……?”就算找人接也得确认一下对面的身份才行。
谢居雾举着电话,但嗓子却像是被棉花给塞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曾经的邻居?是同学?是旧友?是对手?
好像什么都不是。
最后,他只说:“抱歉,没事了。”说完便匆匆撂下电话。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说:
“谢先生,元宝它……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