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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21、表姐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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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蕾带姑父和君君进去没多久,小蕾的舅舅姨姨们就到了。

我岳母是内蒙人,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岳父十几岁的时候去内蒙当兵认识了岳母,后来俩人便结婚回到了山西,那时候交通并不便利,所以自那之后兄弟姐妹们来往并不算密切。

小蕾从里屋快走出来,亲切的喊着:“大舅、二舅、三姨、小姨。”又招呼我和鹏鹏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这是付彬,我老公。”

众人点着头说,“昂,你们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晃都十几年了!”

“鹏鹏,过来,见见你舅老爷和姨姥姥们。”

鹏鹏慢吞吞的走过来,点头礼貌的问候着:“舅老爷们好,姨姥姥们好!”

众人又感叹着:“啊呀,鹏鹏都这么大了!你看看,这时间过得多快哩,一晃眼咱们也都是土埋到胸口的人了!”

小蕾带他们进了里屋,一群人拉起了家常。

和我想象中不同,他们对妹妹的去世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难过,或者说,基本上没有表现出难过,更多的只是感慨。

或许人到了一定年纪、有了一定的阅历,对生死的事更加司空见惯,对分离也更容易接受,情绪上便没那么容易波动了吧。

中午开席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大都是本村的村民,因为当天是周六,所以大多人是一家子来的,桌椅略显紧张,我们又紧急从邻居家借了几张桌椅,才勉强够用。

晚上守夜,因为多了舅舅和姨姨们,所以我和小蕾也能稍微轮替着休息一会儿。

许是白天和太多人沟通、寒暄,到了晚上,大多沉默着。

守夜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盯着岳母的照片,歇下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第三天,除了吃饭和其他事务的沟通,几乎一整天,我们都站在客厅里,等着吊唁的人前来。

客人哭丧吊唁,主家鞠躬还礼。

第四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将岳母的遗体转移到棺材里,放到一个大卡车上,拉到安家的自留地里下葬。

因为我和君君都是外姓人,所以挖土填埋的活儿都由两个舅舅干了,我们帮着抬棺、下葬。

上午十点多,包办酒席的师傅们做完最后一顿饭,便结清账款、收拾东西,由一辆大卡车载着离开了院子。

舅舅姨姨们则搭了本村的顺风车,去往县城赶下午的火车回包头。

君君去村委会找小刘书记聊天,姑父则回了老屋。

母亲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一早便和父亲一同带着鹏鹏回了县城。

岳母的葬礼办完之后,屋里只剩我和小蕾两人。

我和小蕾商量,“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去和姑父君君还有红梅姨他们道个别,咱就起身回北京吧。”

小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走之前,去看看表姐吧。”

按理说,表姐已经结了婚,应该埋在夫家的地里,但姑父只说表姐埋回张家祖坟了,我们便出了门一路绕到西边,往张家的祖坟走。

出了村,跨过好几个田埂,才终于看到了表姐的坟。

原本尖尖的坟头已经在长时间的风吹雨打下渐渐变平,坟前立着白灰色的大理石碑,上面刻着:爱女张莎莎之墓,公元二零二零年六月十六日。

旁边还有一个略小一圈的坟头,没有署名,紧紧的挨着表姐的坟。

我们将供品放在坟前,又烧了些纸钱。

小蕾说:“付彬,你去那边转转吧,我和表姐单独待一会儿。”

我站起来,沿着田埂一步一回头的走着。

田埂两边的地里,麦子已经进入成熟期了,鹅黄色的一片,分外好看。

田地中间,偶有立着的木棍,套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扮演着稻草人的角色,用以恐吓前来偷吃麦子的鸟类。

但这招并不是一直有用,有些鸟见的多了,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三五成群的扎进麦田里大快朵颐,一有什么声音便又“扑啦啦”一群飞起来逃走了。

我围着一亩田的田埂绕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小蕾。

因为离得比较远,周围又有鸟叫的声音,所以小蕾在那边哭哭笑笑的内容我并不能够听清,或者说,完全听不真切。

我一边担心小蕾的精神状况,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接连离世,而她又觉得自己对这两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内疚与亏欠。

岳母的死,是她觉得自己明明可以早一点发现并及时制止,却刚好差了半天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的,表姐的死,是她明明可以来送她最后一程却没有的,那种无能为力的自责,最让人奔溃。

另一方面,我却又觉得,或许她需要一个宣泄口,发泄自己这些时日的压抑,让她在这空旷的田野里放声大哭,就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小蕾才缓缓站起来,往我这边走。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进了村,小蕾才突然顿住脚,转身朝我说道:“付彬,我对不起我表姐,我现在唯一能弥补这些愧疚的,就是帮她找到毛毛。”

我有些心虚的躲避着她的眼神,小声的说着:“不好找啊。”

小蕾定定的看着我:“这就是我下半辈子的事业了,我一定要找到毛毛,孙海洋能找到孙卓,我也一定能找到毛毛。”

我想告诉她,不一样,毛毛已经没了。

我想说话,想说实话,可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远处走过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扎着松松散散的丸子头,上身穿一件黑白条纹的长袖T恤,下身穿一条九分牛仔裤,脚上趿拉一双厚底洞洞鞋,浅笑着跟小蕾招手。

走近了,那个女人操着不算浓重,但依稀可辨的四川口音问道:“小蕾姐,啥子时候回北京?”

小蕾礼貌的回复着,“下午吧。”

看我疑惑的眼神,小蕾又介绍道:“红霞,红梅姨的媳妇儿。”

我“嗯嗯”的点着头。

红霞扫了我一眼,又说道:“你们这些首都人,回来一趟我们这山卡卡好难得哦,啷个不多待几天诶?”

小蕾好像也听出了红霞的阴阳怪气,尴尬的“啊?”了一声。

红霞撇了撇嘴,又说道:“莎莎姐走了弄长时候,也没见你们来过一次,我这个没得一丁点儿血缘关系的都经常去看看。”

“我,我不知道表姐她已经没了。”小蕾无力的解释着。

红霞并不买账,反而更加激动的说道:“咋子?莎莎姐走之前还得主动给你打电话告知你一下嗦?但凡是个稍微亲近点儿的人,都晓得隔三差五问候一下,你们这些城头人真是忙得很,□□总理没请你些去都是用人不当,两年多,硬是没发过一条微信,没打过一个电话。”

小蕾低着头不说话。

我对红霞的态度非常不满,皱着眉问道:“你想做啥?”

小蕾忙拦着我,“让红霞说,她说的对。”

红霞朝我犯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今天你们就算打我一顿,我都要说,我太替莎莎姐不值当喽,走的前几天还跟我说要去北京找你,嗨呀,我还说去北京也好,离这个村远点才有活路,为这个,莎莎姐还和她妈老汉儿吵了一架,吵完当天下午人都没了。”

小蕾小声问道:“我表姐,她是怎么没的?”

红霞长长的叹了口气,冷冷的说道:“跳河自杀。”

我脊背一凉。

我能明显感觉到小蕾浑身一颤。

而后来红霞说的话,才真正让我和小蕾震撼。

红霞说,表姐那时候已经有将近留个多月的身孕了,撑到国庆节,孩子就能出生。

但是后来,姐夫出轨还去敲人家寡妇的门的消息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当事人还当着村里很多人的面将表姐羞辱了一番,表姐一时之间沦为全村的谈资。

表姐想去北京找我们,但是遭到了父母的反对,还大吵了一架。

后来,有人发现姐夫在家被人杀了。

再后来,就有人发现表姐也跳河自杀了。

众人都说表姐是杀了姐夫之后畏罪自杀,警察也找不出别的线索,就那么盖棺定论了。

红霞说,表姐跳河那天桥上有人看见了,远远的看着她往河里走,一边大喊“不要下河,危险哩!”,一边往岸边跑。

可是桥很长,走到头再往桥下走耽误了些时间,再加上当时表姐当时已经孕晚期了,身子重,很快便沉下去了。

那人走到岸边已经看不见表姐了,急忙打救援电话,但还是晚了。

表姐的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了,一同打捞上来的,还有一具少年的尸体,约莫十四五岁,面目清秀,穿着破烂,村里人猜测就是那个前两天刚到村里的小流浪汉。

小蕾姑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和眼泪都流到唇边,她一把一把的擦掉,又有一波流下来。

“莎莎,你妈……对不起……对不起你呀!莎莎!”

姑妈口齿不清的哭喊着,姑父含泪坐在地上,嘴喏喏的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表姐被葬在村西头的张家祖坟里,离姐夫家的祖坟很远。

君君回来的时候,表姐已经入棺了,君君说表姐可怜,一辈子没人护着,就说服张家还在世的上一辈,将那个小流浪汉也埋到张家祖坟里了,说是权当请了个保镖护着表姐吧。

红霞说,君君是把那个小流浪汉当成毛毛了。

表姐和姐夫分别被安葬之后,牛翠萍隔三差五的去姑姑家闹腾,说表姐毒蝎心肠,杀死了她的儿子,逢人就把这事拿出来说一遍,搞得周围几个村子也都知道表姐的名字了。

当然,村里人也不是一边倒的支持牛翠萍,大都是同情表姐,一个孕妇,能在身怀六甲的时候跳河自杀,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传着传着,竟变成表姐嫁到于家,丈夫天天□□搞破鞋,婆婆天天打骂羞辱,怀孕后更加变本加厉,忍无可忍下才杀夫后自杀。

最后,双方都受不了村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先后搬离了。

姐夫父亲彼时已经退休了,老两口跟着大儿子于炳梁到县城生活了。

而姑姑姑父,则跟着君君去了上海,姑父做一些水电工的活儿,姑姑则在平台上接一些上门保洁的单子,好在君君工资高,一家人租住在长宁区的小两居里,每个月还能攒下不少。

小蕾流着泪,喃喃的说道:“表姐是产前抑郁,况且她还怀着孕,她不用畏罪自杀的。”

红霞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说这些有啥子用哦,人都没得喽!”

我们因为愧疚和无措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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