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在得知毛毛智力低下之后，便隔三差五的过来游说，让我和余炳权赶紧生二胎。

“毛毛快三岁呀，你跟炳权也不小了，赶紧这两年再要一个哇！”

我抱着毛毛坐在沙发上，并不说话。

母亲又说道：“你看看毛毛，那以后也得人照顾哩，到时候你跟炳权老了，谁管毛毛哩？”

“我管，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毛毛！”

“那人有个生老病死哩！”

我赌气的说道：“到时候我买一瓶药，我吃一半，给毛毛吃一半！”

母亲摇摇头：“净说胡话哩，毛毛那么大个活人，你咋能半瓶药药死呢，你得找人伺候他哩！”

我盯着母亲：“谁愿意伺候他哩？再生个伺候毛毛，那人家能愿意？”

“哎呀，兄弟姊妹相互帮扶，那不是应该的，我跟你舅舅，那不就是从小互相扶持大的？”

我无奈的看着母亲：“那你们两个都是正常人，毛毛得别人扶持他，他咋扶持别人哩？”

母亲叹了口气，又说道：“再生个哇，不为扶持毛毛，也为你们这个家哩！”

“啥意思？”

“你毛毛这情况，爷爷奶奶咋能跟他亲哩，那以后家产钱财肯定都是炳梁家强强的，你再生一个，多少能分点。”

我鄙夷的看着母亲：“人家老两口还活的好好的，你都开始惦记人家家产了！”

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扁着嘴，说道：“未雨绸缪哩，没点感情基础，那以后哪有你们家孩子的份呢？”

我摸着毛毛的脑袋，不再搭理母亲。

母亲低头织着手里的毛衣，良久，又缓缓说道：“有个健康孩子，对你们两口子的感情也有个正向引导么！”

我看着毛毛，想到我和余炳权自从毛毛确诊之后，几乎没有再推心置腹的聊过天了，我对他说的话里全是怨气，他的回应里则全是敷衍。

母亲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炳权人长得端正，又有点好工作，手里头不缺钱，那屁股后头追的姑娘怕是不少哩！”

我不屑的“嗤”了一声。

“你可不要嘴硬，那炳权要是真在外面有个啥，再领回个孩子，你看看你跟毛毛咋过呀，就算不领回来，养在外头一个月也拿出去不少钱哩，现在这女女们，愿意给人当二奶的可不少，咱们村艳艳不就是人家养在外头的！”

我冷笑着不说话。

母亲又八卦道：“你说艳艳也是个命苦的，羊倌死了，跟朱建平搞了一段时间，朱建平家出不起彩礼钱，那两个叔叔们不让嫁，一来二去的，不知道咋认识个在县城当小官的，给人家当了二奶了，人家一个月过来两三趟，给两个钱。”

我不耐烦的答道：“行啦，快不说这些了，炳权就是烫个料子，好跟些狐朋狗友瞎耍，男女关系上头肯定没问题，你快不要瞎操心了！”

母亲尴尬的笑着说道：“昂，我就是随便说说，没问题就好，你把钱拿在手上，以后君君上大学还得问你借钱哩！”

我摸着毛毛的后脑勺，敷衍的点着头。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母亲的反驳显得非常可笑。

那时候毛毛刚满四岁，我在院里晾晒衣服的时候，母亲急匆匆的跑过来，站在院里跟我说：“哎呀莎莎，炳权让关起来了！”

我楞了一下，问道：“关起来？让谁关起来了？”

母亲跺着脚说道：“说是让派出所关起来了，量黄米让人抓住了！”

母亲的话让我眼前一黑，顺手抓住了晾衣服的绳子，那绳子在我的拉扯之下前后晃悠，上面的衣服掉下来好几件。

我缓了口气，又问道：“谁说的，他们咋知道？”

母亲焦急的看着我，仿佛被抓的人不是余炳权，而是我的父亲。

“哎呀，村里头人都传遍了，不知道谁在县里头看见了，说是派出所的这几天扫黄哩，端了好几个点，余炳权当场让人抓进警车里头了。”

我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早春凛冽的空气。

母亲走过来，和我一起蹲在地上，安慰着我：“莎莎，这事你可得看开哩，炳权说不准是让人给害啦！”

我红着眼睛说道：“谁害他，那地方不是他自己去的，那床不是他自己上的？”

母亲不说话，我也无声的哭着。

良久，母亲站起来，把我拉进屋里沙发上坐下，才又缓缓说道：“莎莎，这事情不知道真假哩，要是真的，你就当这事情没发生过哇！”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问道：“妈你疯啦，咋能当没发生过哩，他昨天夜里就没回来，那肯定是量黄米让抓住了，我跟他离婚呀！”

母亲抓着我的手，重重的说道：“不能离婚，莎莎，可不能离婚！”

我欲哭无泪的看着她：“他量黄米让抓了，说不定也不是第一次了，村里头人以前说他那些话，闹不好全是真的，这种人，我咋跟他过哩？”

母亲摇着头，喃喃说道：“不能离婚，离了婚你咋生活哩，毛毛咋办呀？”

我擦着眼泪，对母亲说道：“我出去打工去，去饭店洗碗洗盘子，肯定能养活毛毛哩！”

“不行不行，你打工去了，谁照看毛毛哩！”

“你是我妈，你给我照看呀！”

母亲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说道：“呀，我能给你照看到啥时候，到时候君君结了婚也要生孩子哩，我咋能照看过来哩！”

我趴在茶几上，无助的哭着。

母亲拍着我的后背，轻声说着：“唉，人无完人，你要说这种事情，咱们村十个男人起码有五个碰过，不过是没让抓住，炳权也算不上是十恶不赦，离婚的事情你不要再说了，等炳权回来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哇！”

我闷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天之后，余炳权回来了，一起进门的，还有余龙。

我坐在沙发上，忍着心里的怒气，剥着橘子，一瓣一瓣递给旁边的毛毛。

两人一进屋，余龙就踢了余炳权一脚。

余炳权踉踉跄跄的跪在我跟前，略显疲惫的说道：“莎莎，我这点破事肯定村里头人也传遍了，你也肯定听说了。”

我低着头，冷冷的“嗯”了一声。

余炳权抓着我的裤脚，说道：“这件事情肯定是我的问题，我猪狗不如，我也是让人害了呀，我们办公司那帮牲口把我灌醉了，我啥也不知道，睡的迷迷糊糊就让派出所的人拉起来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朝他咆哮着：“昂，别人把你灌醉了，别人把你送到小姐床上了，裤子也是别人给你脱的哇，全世界就你是清白的，别人都要害你哩！”

余炳权抱着我的脚，被我一脚踢开，他又爬过来，极力解释着：“哎呀，我肯定不清白，那我也不是主动过去的，真是喝醉了，喝的啥也不知道了！”

余龙走过来又踢了余炳权一脚，狠狠说道：“你个讨吃货，还知道回来哩，你咋不死在外头，丢人现眼的，还有脸跟莎莎说哩！”

本来想发作的我，在余龙这一操作之后，火气也忽然小了很多。

余炳权点着头喃喃地说着：“我没脸，都是我的错！”

余龙又一巴掌甩在余炳权头上，破口大骂：“要不要点脸，人家莎莎一个人在家带毛毛，你个讨吃货跑到外头吃屎去啦，啊？你今天就跪在这儿看莎莎原谅你不，莎莎要是不原谅你，你就出门一头撞死哇！”

余龙说完，不等我开口，便风风火火的出门离开了。

我看着余炳权，他也看着我。

我的心里有无尽的委屈和不甘，可是此时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想把手里的橘子皮都甩到他脸上，可是我没有。

我见过太多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不忍看他不堪。

我说：“毛毛饿了，你去做饭哇！”

余炳权愣了一下，马上笑着点头，“做饭做饭，你们娘俩想吃啥我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