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向晓离开黑市，又按照全知之书的话，把盲盒复制备份。准备带出现实的就四个盲盒，【哈迪斯的头盔】【赫尔墨斯的飞靴】【曼德拉拟形种子】以及【咸盐碎语】。

这次出去，一是希望靠盲盒傍身能成功出逃，二是如果可以，灯向晓想报复鲍灰，要是能再榨出些消息就更好了。灯向晓攥紧手中的盲盒，将一些盲盒币转为基地的积分，这才退出游戏。

“是否退出游戏？”

“是。”

灯向晓感觉自己漂浮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好比你徜徉海水中，身体自然下坠，犹如飘落的枫叶。

渐渐地、知觉链接恢复，他尝试控制自己神经中枢的末端，比如自己的手指什么的。

就像从太空坠落，灯向晓跌入自己的身体。

一双眼睛在银白的晶片下骤然睁开，脱离游戏的第一秒，灯向晓立刻悄悄探查周边情况。

银白色的冷光照在地面上，反射出刺目的弧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寂静，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这空旷的回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灯向晓缓缓转动眼珠，一张张苍白的脸就在身旁，大半张脸隐没在游戏设备下。一眼扫过，一排排人类身躯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被永远地封印在了无梦的深渊之中。

【醒了？欢迎你，一睁眼就躺在大型违法实验现场哦~】

灯向晓屏住呼吸，心脏不争气的开始加速，耳边隐隐传来巡逻守卫的声音。

“这是第几批了？”

“第二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听说上面的又要开会。”

“有消息吗？”

“小道消息说是4号，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两个治安官身穿统一制服，手持武器，武器在银白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嘘，别动，还有二十分钟人员交接。】

后脑勺贴着冰冷的地面，灯向晓感到一股冷意，从脚踝一直爬到脊椎。

短暂扫视里，其中几张面孔灯向晓曾经见过，左边的青年天天喊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右边女孩笑起来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但他们现在都变成了这幅僵直苍白的模样。

无知无觉，胸膛只有微弱的起伏，仿佛商场中的模特人偶，冷白、死寂。

【十分钟。】

灯向晓手里握住曼德拉种子，让体温传递到种子上，在心中读秒。

【就现在，他们往交接点移动了。】

抓住守卫视线死角，灯向晓一把扯下游戏设备，手上凭空多出一个纯黑头盔，摁着就往头上戴。

好在，两人并未对身后的动静察觉，当他们站到门口时，灯向晓已经猫腰进入隐身状态，并迅速调整好种子拟态的姿势。

守卫转动头颅，又扫视了一圈场地。随着视线的远眺，一排排、一列列，这巨大的空间仿佛是一个无尽的墓地，埋葬了无数被剥夺了意志与自由的人类。

灯向晓与守卫目光相接一瞬，又随即错开。即使知道盲盒用法，灯向晓心里还是收紧了一瞬，好在盲盒依旧靠谱，他又蹑手蹑脚的装备上飞靴。

【交接班来时，门会跟着打开。】

灯向晓调整呼吸，快速朝门口移动。

两个守卫并排站在门前，随着门外传来“滴”的一声，一股热气从外部涌入室内。

银白色的冷光下，交接的守卫面覆盖军用防毒面具，脖子上是黑色的lifeline项圈。护目镜下是一双死寂的双眼，他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先是巡视了阀门，确保没有任何异动。

“E-645，E-768执行交接。”

“是！”战术皮靴“啪”得踢出一声脆响，两人干脆利索行了个军礼，朝另一扇门走去。

灯向晓潜伏在上方，跟随两人通过门阀。路过材料仪器室，透过高致密性防护玻璃，一系列高温炉、电子显微镜、X射线衍射仪等摆放整齐，实验人员穿梭其中。

接着是公共仪器区，放置着大型共享设备，如质谱仪、色谱仪、扫描电镜等。由于设备保养问题，这里需良好通风和防护措施。灯向晓感觉上方有风吹下来。

【你在地下三层实验区，地下二层是准备区，底下一层是安全监控区，你跟着他们走，往上地上一层就是数据分析办公区了。】

两个守卫打开一扇又一扇门阀，走的是下班的员工通道。“滴——”一道光纹扫过两人瞳纹，门阀自动旋转、排气。灯向晓紧跟着两人，一路向上，终于来到地上一层。

环装LED灯一圈一圈的亮起，展现在灯向晓的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球状的办事大厅。无数治安官与穿着工作服的人类，穿梭在透明的格子间内。

这里也是治安官设在人类基地中的治安官大厅。

【喏，前面就是办公大厅，出去就是人类基地，导航结束了哈。】

鲍灰也在这里面吗？灯向晓问。

【嗯哼~怎么？忍不住啦，我的建议是，干他鸭的！君子报仇，就是现在！】

灯向晓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大厅中心的柜台，各式各样的服务窗口和办公区里，办事人员身着统一的制服，面带微笑，不停地接待来办理事务的人员。

她们头顶上，滚动着“伊登驻地球办事处”的字幕。再抬头，占据了一整张墙的投影，上面正滚动着盲盒游戏的宣传片。

灯向晓悄无声息摸到直梯口，上面标注着不同楼层及其人员工作室。

“4楼：基地事务安排办”灯向晓的目光停留片刻，无声的潜入直梯内部。

来到四楼，灯向晓顺着走廊前进，最终停留在照片墙处。一张灯向晓再熟悉不过脸正在上面，鲍灰——第五小队基地工程检查队长。

灯向晓顺着门牌，一路摸到鲍灰个人办公室。这里的办公多由一种透明而坚固的材质构成，办公区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鲍灰正抱着一堆文书埋头翻看，隔着透明墙，灯向晓静静地注视着鲍灰。看着他抓耳挠腮，不停地在屋子内踱步。

走廊里，一名抱着文书的职员飞速跑来，敲了敲门：“报告。”

“进。”鲍灰抓着文件，头也不抬。

“鲍队，T-20通知六点开会，讨论第三次抽号。”

鲍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次大人会出席吗？”

“对，听说这次都会来，要检查近期基地情况。”小职员低着头，兢兢业业的汇报。

“知道了。”鲍灰翻动文件的动作更加焦躁，他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堆文件，不停地翻找、查看上面的数据。

越看越是焦虑，越看越是不满意，鲍灰狠狠将文件摔散一地：“都特么是废物！”

文件夹子高高弹起，小职员被溅起的碎片划破脸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鲍灰怒不可遏：“别在这碍事！”

小助理低着头快步退出办公室。

电子表上时间来到5:53，鲍灰的桌上还摆着一被咖啡，咖啡还冒着蒸腾的水汽。久违的香气充斥在灯向晓鼻尖，也飘荡在整个格子间里。

这样金贵的饮品，基地里少见。

一堆细小的粉末被无声倒入咖啡中，茶匙轻轻搅动了两下。灯向晓原本计划是用闲言碎语榨出些信息来，可惜情况不允许，不过这东西下进去，那家伙一会儿开会，指不定会说什么，尤其是现在这么个情绪状态。

机不可失。

鲍灰发狂似的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暴鸣。

灯向晓瞥见纸上的内容：基地建设落后，人手不足，还有散落的几张纸上披露了基地多处被人盟干扰建设。

发泄完怒气，鲍灰一屁股坐回座位上。文件铺洒了一整桌，鲍灰深吸一口气，端起一旁的咖啡，猛灌了一口。深吸气平复好心情，拎起几份文件就急匆匆往外走。

灯向晓一路尾随，跟到会议厅，看着鲍灰进去，透明的隔音门在眼前合拢。

灯向晓静静看着里面。

全服武装的治安官护卫在两侧，高台上领导模样的男人嘴唇张张合合，周遭人物眼神突然的变化，一直到台上的领导猛地一拍桌子。

一场哑剧在眼前上演。

下一秒，门开了。

两名武装的治安官态度强硬，拖着死猪般的鲍灰出来，鲍灰还在不停挣扎，胡乱喊着：“不对，不对，这一定全都是人盟的阴谋，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把我送进游戏！”

【搬弄口舌是非者死于自己那条舌头，倒也相配。】全知之书冷哼一声。

灯向晓冷眼看着鲍灰被守卫拖走，内心没有一丝波澜。林友善生死未卜，地下三层躺着那么多同胞，鲍灰被送进游戏，伊登族做的孽，不过才收回一厘不到。

灯向晓顺着人流离开大厅，在隐蔽处摘下头盔。

路边的广告牌上还播放着盲盒游戏的宣传片，机械水母悠然自得地悬浮着，机械身体随着无形呼吸，身体边缘轻轻向内聚拢，细腻而透明的触手也随之轻轻摆动，宛如轻盈的羽毛在风中摇曳。

灯向晓停在路边，强忍着不适，任由水母的触手绕到他的脖颈后，冰凉的机械触手对接他的颈环。换算下来，人类积分相当于 0.1盲盒币，灯向晓现在也算富有。

将盲盒币兑换成足够的积分，灯向晓立刻后撤，挥开机械水母。

由于汇率的差距，很长时间内应该都不用担心lifeline锁喉，灯向晓又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顺着小路，到食堂点了一份全肉套餐。

说是全肉套餐，也只是一团面粉揉成的咸味颗粒，嚼起来像半生的淀粉；一片绿不绿黄不黄的蔬菜蔫巴巴地躺在上面，至于那碗所谓的肉，外面浇着些红色染剂，全当调味。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一口咬下，半化不化的肉冻混合物罢了。

灯向晓混着那点红汁，埋头往嘴里扒饭，三两下就填进胃囊里，最后才仔细的夹起那片菜叶，刮着仅剩的红汁送进嘴里。

这是他和林友善曾经最想吃的一份饭。

基地做工的习惯残留在身体中，五分钟，足够灯向晓把一份饭塞进胃里。

灯向晓木然的走回蜂巢，梦游似的回到房间。

昏暗的楼道里，电梯侧边，一个女孩蹲坐在台阶上。

灯向晓的脚步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