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顾月尘天没亮就醒了,早早的就起来将昨晚突破的心法打坐巩固自己的实力,运起心法先将自己的经脉连同五脏六腑内视了一圈。
体内还有一点残毒尚未清理干净,内视时可以感受到脏器的疼痛,但很微弱,已经比昨天练功时的冲撞好了很多。
顾月尘打坐了一会后,将昨晚丫鬟送来的药匣打开,给自己换药。
自从昨晚突破之后,身体似乎也强健了不少,自愈能力都提高了很多,左臂伤口那道又长又深的疤痕里,肉已经有长在一起愈合的趋势。
今天换药的时候已经没有昨天疼了。
“顾月尘,给本宫滚过来!”
门外头传来姬问骄愠怒的声音,声音都在发颤。
顾月尘眉心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她眼皮跳动,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还是提着刀走了出去。
今日依旧没有下雪,太阳已经从湛蓝的天空升起,只是阳光还不够炽烈,时辰太早,还没轮到它发挥全部威能的时候,姬问骄的房门开了一角的缝隙,显然是在等她进去。
“哗啦——”
顾月尘推门而入,姬问骄还是一如既往的捧着医书看,只是平日总是有些倦懒笑意的脸上今日却有些泛冷,与外面的好阳光格格不入。
见顾月尘进来,姬问骄放下手中医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书案前。
“参见公主殿下。”
顾月尘跪下双手抱拳行礼,随后抬起头直视她,“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姬问骄没有说话,身体却一步一步拉近到了顾月尘的身边,缓缓蹲在她的身前,眼睛微眯,轻声开口:
“昨晚你练功了?”
顾月尘一楞,她怎么知道?旋即点头。
姬问骄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但眼角似乎有些颤抖,猛地站起来就是给顾月尘一脚。
她是朝着顾月尘的伤口踹的,这丫头皮糙肉厚,伤得那么重都能活着回来,踹在寻常地方怎能让她痛?
果然,顾月尘额头冒汗,喉咙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钻心的疼痛先蔓延至她的整个手臂,然后到全身。
自顾月尘昨晚功法突破之后,姬问骄踹她的动作落在她眼里放慢了许多,要躲避是轻而易举,但她不能躲。
昨晚的卷宗上面有记录一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现在的姬问骄对于她来说就是她的君,她的一切都是由她赏赐得来的。
顾月尘从小就挨打,耐痛力很好,这点疼痛只牵扯了她一瞬,很快,她就稳住身形,再一次挺直身体跪在地上,低头恭敬询问:
“公主殿下息怒。”
“息怒?”
姬问骄冷笑,“你昨晚练功将本宫院里面的梅花折碎了一地,难道冯一刀没有告诉你做什么之前经过本宫的同意吗?”
“是不是这两日的相处让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梅花...
顾月尘眼睛看向窗外,果然惨不忍睹——
本应盛开在枝头梅花已经折枝在地上,梅林中诸多梅花只有少许未遭毒手,还有少部分变成残花,拖着它们残破的躯体挂在上面,柔弱得似乎风一吹就散了。
而雪地上,早已被梅花覆盖,一阵红色将雪白淹没吞噬,两种颜色难分难舍,显然已经交融多时。
这...昨晚,实在是情况危急。
但顾月尘没有多说,也知道这是自己错,将她心爱的梅树弄成这般残破模样,也明白自己与姬问骄身份的鸿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过的,解释也并不会让姬问骄去理解什么。
这是自己没有考虑好,可她不悔,梅树和她自己身体,孰轻孰重,她分得很清。
她的左臂伤口裂开,姬问骄那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在她眼里,顾月尘只是专属于自己的暗卫,绝不可忘记身份,忘了规矩!
无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她是一个爱民的公主,但自小从皇室耳濡目染的威严是刻在了骨子里的,这是属于皇室的霸道。
“卑职罪该万死。”
姬问骄不与她多说,将顾月尘桌上还未看完的卷宗全都扔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今天你便跪在这里看吧。”
“是。”
今日的气氛与昨日简直是天差地别,若说昨天是岁月静好,甚至还有些温馨存在,那么今日便是静得落叶声可闻,压迫感十足,进来送饭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触怒公主,殃及池鱼,潮湿着衣衫离去。
屋内偶尔换来噼里啪啦的木炭燃烧声,偶尔也能听见雪断梅枝的声音。
用饭喝药时,顾月尘也是跪在地上,不能挪动一点,不按照姬问骄的要求,她恐怕又要发怒了。
夜幕降临,雪不知何时开始飘落,卷着风飘到了屋内,冻得姬问骄身体一个激灵,于是才将窗户合上,临合窗户之前,看了满地的梅花,只觉肉痛。
不过,她并没让人去收拾。
“化作春泥更护花”,有句诗是这样的,在她看来,不屈的梅花不论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最美的,最有生机的,所以不用,也不必,干涉太多,反倒失了率真。
至于顾月尘,她正在认真阅读卷宗,耳边虽察觉到了姬问骄的声音,却是头也没抬一下。
要是普通人跪上一天,腿早就废了,顾月尘运转心法,将丹田凝结出来的内气传到膝盖处,以此来保护膝盖不受寒冷侵袭。
同时,她看卷宗也十分认真,已经将卷宗看完了一大半了,还剩下一点点,明日便可看完。
姬问骄抬眸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女,跪得笔直,像是一颗坚韧的新竹,似乎怎么压都压不弯她。
她眼皮微动,顾月尘左臂的红有些刺眼,黛眉紧蹙,“退下吧,本宫该歇息了。”
“是。”
顾月尘颔首,从地上爬起来那一瞬,膝盖还是难免疼痛,纵是有内功护体,却还是凡尘之躯。
她默默的收拾地上的书,将书有序的垒成一叠,放在她自己的书案上面,随后一瘸一拐的退出房间。
姬问骄看她的眼神很深沉,想要通过她的表面去洞察其内心,但她就想周遭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与她所遇见的人都不一样。
她能感觉到顾月尘对自己是没有什么敬意在里头的,行礼也不过是按照规矩罢了,也许最近才有一些真正的尊敬的存在,是觉得自己有恩于她。
她不喜欢这样掌控不住的东西,但又喜欢这种感觉,想要驯服她,让她臣服于她。
刚退出房间时,自己的房门口就摆着新的药匣,上面已经落了不少雪,看来是早就命人摆上去的,顾月尘伸出手将雪掸去,提回房间。
顾月尘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先洗了个澡,然后将伤口处理了一下,换上了新药,姬问骄对自己还是很大方的,比如给药就不吝啬。
玉缺娘子给的药还没吃,拿出瓷瓶,导出一颗散发香气的褐色药丸,这个药与之前她给自己可以将皮肤变白的药有些类似,不过,此药闻香便可调动她体内真气。
她一口服下,苦涩的味道在嘴爆开,仔细回味之后还有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类似于浓茶的回甘。
一股暖流自丹田处开始蔓延,顾月尘知道这是真气凝结表现,不过此药竟如此厉害,仅凭药力便可自行调动真气。
不能浪费!
顾月尘迅速打坐,运起真气,这药丸引起的真气似乎比平常凝结真气更加浓郁霸道,这...自己又可以冲关了?
可需要配合刀招,不然自己无法将真气宣泄出去,可能会走火入魔或者爆体而亡。
顾月尘身体冒汗,因为梅林的事,自己今日才被姬问骄责罚,但自己绝不可能放过今天的冲关机会!
出府!
做下这个决定,顾月尘暂时压制住自己真气,拎着自己的刀都不走大门了,直接飞了出去。
皎洁月光下,一道有些着急的身影自冯宅飞出。
“谁?”
冯一刀正在练功,察觉到动静,立马跟上去查看,并且对守府的士兵吩咐:“好好守着,打起十二分精神,今夜也许有事发生!”
交代一句,身体四周便迸发出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将地上的雪溅得飞起,士兵忍不住后退几步,脸上露出挣扎崇拜的神色。
玄字暗卫的本事本就是让他们憧憬向往的。
冯一刀迅速跟上,只见那人选择了一处很是空旷地方停了下来,看背影是个女子,似乎...在冲关?
背影还有些眼熟,冯一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换了方向上前查看,“这不是顾小妹吗?伤这么快就好了?才几日不见又开始练功了,真是不要命了。人老了,比不上小辈们的精神。”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顾月尘此时的境界,心里被她狠狠震惊了一下,“这丫头片子怎么修炼的?!怎么进展如此神速,天字第一当初也赶不上这练功速度啊!”
“短短几日不见而已,已经到了黄字第八层!我记得...加入暗卫不过一月半的时间,竟能达到如此地步!”
“公主殿下果然眼光毒辣,早就知道这丫头会一飞冲天。”
他满眼震惊,心里对公主又敬佩了不少,觉得她更加高深莫测,但很快又有个疑问又冒了出来,“为何不在府上冲关,要跑到这里来?”
不一会,他自己就想出了答案,公主梅园之中那些宝贝的梅花可要比他们的命重要。
他摇摇头,自己便离去了,他可不怕暗卫与别人私通,毕竟有足够的控制。
而顾月尘这边,自是无法发现冯一刀的踪迹,毕竟等级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冯一刀又是出色的玄字探子,怎么可能被一个黄字心法都还没修习完的小丫头片子发现?
这个地方很空旷,离冯宅也不算太远,同时这里也离醉月居不算远。
月光倾泻如注,霜华尽泄,顾月尘已经熟练掌握了内力震开刀匣,不需要使用外力也可单手打开。
有了宣泄之地,顾月尘也不再压制,将自己经脉中的真气全数释放,今日,她要试试能否直接冲关到地级心法!
至于地级的刀法,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她决定暂时先不练习,府里还有个冯一刀,找他挑战一下,套一些有用的信息。
正当顾月尘全力冲关时,醉月居二楼。
一个华袍麒麟装的男子正被花妓环伺,明明醉月居已经被暂时查封,可他依旧出入自由。
看样子,整个醉月居似乎此刻都在为他服务,全数在讨好他,醉月居灯火通明,所人都在匍匐在他脚下,生杀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身前桌子上装水果的几个盘子都是金子做的,可谓是极尽奢华,这个盘子打碎了依旧价值千金,供得上寻常人家几年的银子。
他眉眼和姬问骄有几分相似,此人正是六皇子。
他脚下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带刀侍卫,正跪在地上听训,全身发抖,脸色发青,似乎极度痛苦,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着。
地上不远处,还有一颗头颅,若是顾月尘在,定然能认出,这颗头,正是那天她斩下的那颗。
六皇子华袍敞开,露出了精壮白皙的肌肉,一群女子迫不期待围了过去,似乎对此垂涎欲滴,他享受着,唇角微微勾起:
“你,去冯宅,给本殿的好皇妹送个信,你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