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元担心陈雏不高兴,特意从观舫阁拎了壶酒。他提着酒翻进平雁王府时就见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苏子元这个人说神经大条但时不时会灵光一现地机灵起来。他向后退了腿,靠在墙外,抬头看着从人群中露出张脸的月亮。
苏子元见到不远处端着生肉前来的东陵,提高了音量道:“东陵姑娘。”
东陵捏着鼻子,毫不见外地把盆给了苏子元。生肉的味道着实不好闻,东陵忙道:“将军,这就劳烦您给小殿下了,东陵去准备一些小菜过来。”
她把担子撂下,飞也似逃走。
苏子元笑笑,端着盆走进陈雏的书房。
陈雏和池岁不知何时端出棋盘,他们坐在窗边,下着奇怪的棋局。
棋盘上一些棋子已成为死棋,但陈雏他们完全没有去掉的意思。池岁落下一枚白子,转头与苏子元疑惑的眼神对上,他解释道:“这是一种名为‘五子棋’的下法。”
五子棋。
棋盘上明明不止五个棋子啊。
读到心声的池岁忍俊不禁,他道:“围追堵截,白子或黑子谁最先连城五子则胜。”
苏子元弯下腰,伸出手点了点池岁的白棋:“这白棋不已经连成五子了吗?”
陈雏拿过苏子元手中的盆走到阳前面,漫不经心道:“嗯,是我技不如人。”
“让小殿下承认技不如人,国师大人果然了得。”苏子元坐在陈雏的位置上:“国师大人,不如切磋一把。”
池岁和苏子元都是长得极为标致的人,两人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白玉盒中,你来我回地在棋盘上落子。
苏子元排兵布阵惯了,下棋也有自己的功法,他不愧是右大将军,虽说是第一次接触这样形式的棋局,他也和池岁陷入僵局。
池岁拾起一块白子抵在桌上,他看了眼桌上棋势,果断放在了右上角。
苏子元抚掌大笑,这棋一下他倒是没了生路,这棋比围棋更要有意思。
阳也拍着翅膀,扇起陈雏案桌上的纸卷。
陈雏弯下腰,捡起纸卷时看见桌角放着的木盒,抿抿唇,抬手将木盒放在了书架上,用一段红绸将它盖住。
苏子元抱胸看着这盘棋,脑中浮现出新的阵法,他站起身,匆匆作别就离开了。
池岁笑着对陈雏道:“小殿下,今天就先歇下吧。”
陈雏一开始没听见池岁的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晌没有应声。
池岁再重复一遍自己说的话。
陈雏这才回过神来,他点点头,在池岁之前走出书房。
池岁将棋子收好,他走出书房前,回头望了眼书架上那被红绸盖住的盒子,手上动作顿了顿 ,他有点好奇盒中的东西是什么。
系统问:“宿主为什么不直接上去看看?”
池岁摇摇头,关上了书房的门:“不了,总有一天会知道。”
*
兰尚书因为兰酒舒的事病倒了,他本就年岁高,前些年因为兰酒舒父亲的事大病一场后身子落下了一些病根,现在心里焦急,旧病复发。
裘王妃和裘王商讨一番后便决定回娘家照顾兰尚书。
老黎帝似乎没想让陈雏闲下来,他这几天给陈雏找了许多事来做。
陈雏好不容易才找到时间去尚书府探望外祖父。
池岁这几日和陈雏是如影随形,外面都在传,老黎帝可能是想放权给平雁王,特意让国师作为陈雏的左膀右臂。
而前段时间,池岁的闭门不出被他们看作是池岁对老黎帝的决策很不满。
他们好像都把池岁看作是延乐王派的人,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池岁是陈雏的绊脚石。
这些流言,裘王妃也听进去一些。她给兰尚书喂完药之后,将陈雏拉到一旁,小声地询问他:“国师没有为难你吧?”
此话一出,陈雏就知道外面的流言越传越离谱了,他赶忙解释道:“现在国师是我的老师,母妃您就别担心了。”
裘王妃送了一开口气,她理了理陈雏的衣领,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泛泛:“母妃就你这一个孩子,你可要好好的。”
陈雏握住裘王妃的手,手心的温度让裘王心里暖暖的。
“母妃,这几天皇爷爷让我替外祖父处理一些礼部的事,不久之后国朝日要宴请各国,儿子这些天有些忙,还望母妃给外祖父解释一番,儿子不是有意不来探望他。”
兰尚书喝完药便歇下了,陈雏不太好打扰他,只能让裘王妃代为转述。
裘王妃欣慰地看着陈雏,她忙不迭应下。
*
礼部大多都是一群老古板,他们向来是看不起陈雏,平日里没少拿陈雏和裘王说事。
陈雏一被老黎帝派去,他们都不干了。年后一上朝,这群老古板争先恐后地朝老黎帝进谏。
他们都是延乐王派的人,他们希望是延乐王来交接兰尚书的工作。
陈雏及冠后理应上朝的,但陈雏找了借口,拖延了好几天,老黎帝自然是拿陈雏没办法,不过,今日这情形。
老黎帝想,还好这小子没来,不然又得气炸了。
老古板们吵得老黎帝脑袋疼,老黎帝想含糊其辞一番便退朝,没想到这时候,陈赢川站了出来。
陈赢川举着玉笏,他低垂着脑袋,老黎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道:“陛下,儿臣觉着平雁王应该忙一些了,他已经及冠,总不可能像以前一样无所事事。”
陈赢川一开口,那群老古板顿时鸦雀无声。他们面面相觑,都搞不懂延乐王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池岁也是惊讶地回头盯着陈赢川。
这群大臣不吵了,老黎帝自然是乐见其成,他自然是不希望幺子为难,见陈赢川没什么意见,老黎帝便放心了。
老黎帝一锤定音道:“既然赢川没什么意见,今日早朝便到这儿吧。”
散朝之后,老黎帝到皇后宫中去坐了一会儿。
皇后为老黎帝沏好茶,她吃斋念佛好些年,身上有一种泰然处之的佛性:“陛下,这几日臣妾见您有些疲惫,这是江南上好的安神茶,陛下不妨喝喝看。”
皇后既是陈赢川的母后,又是陈雏的皇祖母,在储君之位上,她很难一碗水端平。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老黎帝现在正为此事苦恼,所以并没有过问老黎帝此事。
老黎帝感叹道:“还是皎皎知朕心。”
皇后温婉大方,她能陪在老黎帝身边这么久还不被嫌恶,也是有一定的能力在身上。
皇后小声道:“陛下,这几日白贵妃在后宫可是扰得大家都不安宁。”
皇后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老黎帝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他别有深意地端起茶杯:“就让她再猖狂一段日子吧,等国朝日就好了。”
*
礼部侍郎江瑾枫很年轻,在兰尚书病倒那个空档期,一直都是他在帮忙稳住礼部那群人。
江瑾枫拉着规规矩矩地将礼部一大堆清单列在陈雏面前:“这是近些年礼部国朝日所用的费用。”
陈雏看着长长一串就觉得脑袋痛,池岁还没下早朝回来,周围嘈杂得不行。
江瑾枫相对比较安静,他是个很负责的人,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才能好好安排这次国朝日。
陈雏粗粗看了眼:“这以前是谁办的?”
“杨伯皋的学生。”江瑾枫顿了顿。
杨伯皋的事是诛九族的,他的学生们也不能幸免。尤其是杨伯皋偷偷救了他老师的事,在老黎帝心中埋了一根刺。
杨伯皋的学生很多,有很多漏网之鱼,就比如封鹄在国子监发现的那位学生。
现在六部都缺人手,年前九试考上来那波人干事都不太利落,江瑾枫怕这群人拖慢了他们的进度,所以前来找陈雏商量如何去办。
陈雏问:“这次国朝日,南俞那边会派人来吗?”
前几日凌珑终究还是被放出去了,他在天牢里关了一段时日,已经变得十分虚弱。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深清时,陈雏就站在城墙上看着。
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凌珑一个人孤零零的,看起来好不寂寥。
陈雏厌恶他,心里还念着表弟,特意嘱咐鸫跟着他。
大黎是现有五国最强大的一国,为了彰显实力,每年有两次国朝日,另外四国,分别是南俞、西漠、北境和东海,他们都会派使臣前来觐见。
陈雏很好奇,上次凌珑作为使臣不请自来,这次南俞又会派谁来。
江瑾枫转身在书案上找了好一会儿,嘴里嘀咕着:“奇怪,我昨日明明就放在这里,怎么会不见了?”
一直在旁边埋头写东西的小子抬头对江瑾枫道:“大人,昨天宫里来找人拿去了,说是今天会让国师再拿过来。”
池岁要过来,昨天怎么没给他说过?
陈雏正想着,池岁就被人带过来了。池岁将名单递给陈雏,淡笑道:“我去找陛下加了一些人。”
陈雏接过来一看,果然看见北境那后面加了一串人名。
“崧?”陈雏看着眼熟的人名,惊讶地叫出了声。
能来国朝日的人一般都是重臣或是皇亲国戚,崧能进名单……
陈雏抬眼望向池岁。
池岁对着陈雏行了一个标准的北境礼,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小殿下,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北境圣女之子,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