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黎华,四个月考东大也绝非易事。
日本中心考试(即日本“高考”)共计要考5门,跟中国一样也分文理科。其中国语、外语和数学3门都是必考科目,考文科的学生还要在【历史地理】和【公民】中选考2门,理科则是从物化生这些选考2门。这有点类似于国内语数外必考,其它按文理选考。
通常情况下,在中心考试取得优异成绩只是进入好学校的第一步,继续参加并通过高校自行组织的校内考后才能被真正录取。想要获得东京大学校内考资格,中心考试的平均正确率要达到90%以上,偏差值基本在75以上。
必考科目中,【外国语】可以选择汉语或英语,这俩对黎华来说都不成问题,【公民】科选考政治经济,【地理历史】选考世界史,这两门选考科目在黎华看来也就是需要花点时间梳理背诵知识点,她本身也有政经和历史学基础,应付起来没什么压力。
只是日本语和数学要花点时间。这两门科目都不是速成学科。虽然原主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但她的国语基础真的有点烂。而黎华上大学之后就没学过数学了,很多知识几乎都还给高中老师了,重新捡起来也得多下下功夫。
东大文科类分三类,文一对应政法专业,文二对应商经专业,文三则是文学教育类专业。文三相较来说偏差值要求会低一点,但也不会低太多。夜神月肯定是选文一了,至于她选哪一类,理智告诉她文一是最优选,但黎华有些犹豫。
放学后,黎华去了趟A班。
后排靠窗座位上,夜神月正在收拾书本,准备去补习班。
“夜神同学!”一道熟悉的身影如风般轻盈而至。
“怎么了风间同学。”他神色如常,有条不紊地继续手头上的整理。
“待会你要去补习班吗?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黎华问。
“好啊。”夜神月收拾完书包准备起身。
“欸?”正抱着作业本路过的吉原研一闻言伸过头来,“风间同学想报补习班吗?”
黎华看向旁边的吉原,点了点头,“是呀。”
吉原把作业本放下,推了推眼镜,“我和夜神同学都在寄木私塾,风间同学要不要来试试看?”
“吉原小心!”不等黎华回复,一道惊呼声从讲台传来,随即而来的是砸向吉原的作业本。
砰。
即便听到提醒,吉原也已经来不及躲开,作业本直直砸到额头。
“吉原同学没事吧。”黎华立即转头,眼看着男孩的额头顿时浮现一片显眼的绯红。
吉原研一摇了摇头,整理了下被弄乱的头发,推了推眼镜,捡起掉在地上的作业本往讲台走去。
怪不得老受欺负,白嫩纤细,性格又温和,这样的男生在中学期间很容易成为不学好的混混学生的欺凌。看着吉原给砸到人的同学递送作业本,而那人嘻嘻哈哈,连句基本的抱歉都没有,黎华心想。
“风间同学要一起去补习班吗?”背上书包夜神月将视线从讲台收回,问黎华。
“要的。”黎华赶紧回复,然后招呼吉原,“吉原同学,我们要去补习班了!”
太阳渐渐临近地平线,前往寄木私塾的路落下三条长短不一的斜影。
“所以风间同学真的要考东大???”吉原震惊地推了推眼镜。
“没错。”黎华有心逗他,“夜神同学要去东大,我当然也要去东大咯。”
吉原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夜神月,瞳孔地震。
“风间同学开玩笑的,她喜欢流河旱树。”夜神月并不想参与黎华的恶趣味。
吉原又转头看向另一侧的风间芙,两眼迷惑。
“夜神同学只是害羞啦,”黎华睁眼瞎扯,“他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对了,吉原同学的志愿是什么?”
“原本我也想报东大,只不过……”吉原推了推眼镜,“我更倾向于东京工业大的物理学吧。”
东京工业大?那不是原主爹任职的学校么。
路边恰好有个药店,黎华驻足。
“怎么了?”夜神月侧首。
“你们等我一下下。”黎华说完跑进店内,不一会就拎着个小袋子出来。
“给,”她将袋子递给吉原,“吉原同学你的额头需要这个。”
吉原接过袋子,里面躺着一瓶喷雾,专治外伤。他抬起头,看着黎华的眼神充满感动,“谢谢风间同学!”
黎华摆摆手,“小事啦,倒是吉原同学,你以后可以不用这么客气,对别人也不要太过礼貌哦。”
吉原眨眨眼,似乎没太明白她的话。夜神月闻言深深看了黎华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吉原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兔,不出意外那个不小心砸了吉原的男生最近要倒霉了,但他并不想提醒她。
寄木私塾有很多前来补课的学生,高三生占绝大多数。夜神月和吉原分别考文科和理科,两人自行去了自己的补习班开始上课。黎华则是去咨询处咨询课程排期,报名交费。
手续办完花了很长时间,交完钱之后可以选择留下来旁听任意课程,或者明天来正式上课。黎华没去旁听,但也没立马离开,而是找了个安静的阅览室,对着考纲浏览了一遍中心考试需要涉及到的全部教材。
浏览完毕,黎华对考试涉及到的各科内容大致有了底,她收拾好书本离开阅览室,去一楼坐着等夜神月下课。
教室里,夜神月圈起最后一个重难点,盖上笔帽,合上试题册。
“待会要不要去游戏厅?”
“你那是去游戏厅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嘿嘿嘿,去不去嘛?”
……
临近下课,教室开始躁动起来。
夜神月余光冷淡地瞥了旁边交头接耳的男生们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下课时间到,学生们纷纷挎上书包起身离开。夜神月也不例外。
只是没想到,一出教室就看到站在门外的风间芙。
“嗨夜神同学!”见到夜神月出来,黎华笑着挥手。
“你怎么还在?”夜神月穿过人群走过来。
“等你呀,我们顺路。”黎华自然地和他一起朝门外走去。
“你想坐地铁还是出租车?”夜神月边走边问。
“我都可以,夜神同学你呢?”黎华还没坐过出租车以外的交通工具。
“那就打车吧,地铁需要换乘,这会回去的人多,不太方便。”夜神月说完,随手招了一下路边停着的出租车。
“风间同学报了哪些课程?”坐上车后,夜神月系好安全带,随口问。
“数学和国语。”黎华答。
“你真的要考东大?”夜神月侧过头来,看着她。
“是呀。”黎华坦坦荡荡地回望。
“为什么是东大?”
“因为你一定会去东大呀。”
夜神月看着黎华,久久不语,似乎在用沉默表达对这个答案的不满。
黎华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下,说,“夜神同学,没有人跟你说过吗?”
“什么?”
“你……长得很像流河旱树呢。”
夜神月沉默了。
车内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夜神月回到家的时候,夜神妆裕正在客厅看电视。
她抱着靠枕,看着屏幕里淋雨的男主角,眼泪汪汪,“流河旱树,太帅了,衣服都湿了,好可怜呜呜……”
听到某个关键词,夜神月抬头看去。头发比他浅,气质看起来就很软弱。是青春期小女生才会喜欢的类型。
隔壁,黎华回到家后火速泡了杯方便面吃。一下午没吃饭她都快饿死了。
她一下子想不出别的更有可信度的理由,只好拐弯抹角地暗示自己是为了流河旱树。老实说,看到夜神月这种永远游刃有余的优等生吃瘪,她莫名有被愉悦到。
一周很快过半,因为报了班,黎华渐渐的进入备考状态,生活节奏久违地回到高三状态,每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托补习班的福,黎华跟夜神月的交集逐渐频繁起来。自从说夜神月长得像流河旱树之后,他就再也没问过她考东大的动机。两人之间就像普通的同学,她经常向夜神月请教问题,夜神月每次都会言简意赅地答复她。
学习的日子就这么枯燥又快速地过去,周五没有补习,黎华约夜神月一起去书店买教辅。A班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拖堂了,黎华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他下课。
滴滴。
书包里传来一阵震动,黎华掏出屏幕亮个不停的手机,原来是后援会干事小林和美再次邀请她参加本周的party,短讯中强调这次会议要商量启动下个季度的活动策划,非常重要,请她务必参加。黎华犹豫片刻,答应了对方。
“不好意思风间同学,让你多等了。”终于下课,夜神月走近黎华,开口第一句就是道歉。
黎华摇摇头,“我也刚下课。”
书店里的备考教辅其实都大同小异,老牌主流的资料来来回回就那几样。
这些教辅夜神月早就购置了,他过来只是陪风间挑选合适的资料,顺便观察她而已。这周风间找他问了不少学习方面的问题,大多是很基础的问题,但夜神月很清楚,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实则表明风间的学习策略很有章法,这种系统性的知识构建能力真的可能短时间具备吗?
黎华逛完整个书店,最终只买了东大红本和日本语应试精讲材料。
付完款,天色还早,两人在书店附近的人行道旁等待绿灯。
这时,不远处的百货大楼广告牌突然插播一则新闻,行色匆匆的路人纷纷抬头望去。
“紧急放送!最近,东京都地区多个游戏厅发生非法赌博事件,组织赌局的惯犯九成为青少年,警视厅联合教育委员会呼吁广大家长……”
黎华立即看向夜神月。面容青涩的男生正看着屏幕上播报的新闻,神情淡漠。
“这么严重的事情却只是家长带回家告诫,夜神同学,”夜神月闻声转过头看向她,黎华温声继续说,“这世界是不是很糟糕?”
夜神月看着新闻,没有说话。
“但我有一个梦想,”黎华说,“我想找找看,到底是什么让这个世界变得糟糕,然后想办法让世界变好一点。”
夜神月侧过头看向旁边的少女,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卷在后脑勺,被风吹出几缕发丝,随风飘扬,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而坚定的表情。
绿灯亮起,川流不息的车辆被按下暂停键,行人步履匆匆在斑马线交错穿行。
“所以,夜神同学可以帮我补习数学吗?”黎华诚恳地说,“我是真的想考东大。”
风拂过夜神月柔软的头发,他笑着说,“好啊。”笑意却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