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珂没忍住偏头笑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喂。”
看她眉宇间的郁气散了,盛冉就不再逗她了,把碗放在她手上让她自己吃。
宁珂的头发有些长了,低头喝粥的时候只能看见鼻子嘴巴,小口小口地喝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只正在进食的猫咪,温顺又时时警惕。
盛冉想把她的头扎起来,看看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很清秀,很干净。
才吃了小半碗,宁珂就不想吃了,但是不吃又得浪费。
“不想吃了?”
“吃不下了。”
“怎么吃这么点就饱了,难怪这么瘦。”
“先放着,我待会儿饿了再吃。”宁珂仔细把盖子盖好,一副她还要吃,不许盛冉丢的架势。
盛冉直接从她手里把碗拿过去,打开盖子,咕咚两下就把剩下的清粥灌进肚子。
“你……”宁珂愕然,完全没想到盛冉会直接吃她剩下的粥,她不会觉得恶心膈应吗?
看盛冉自然的动作,难道她经常干这事儿?她适时闭嘴,避免说会让盛冉生气的话。
“怎么,怪我吃了你的口粮?”
“没……我吃过的。”
“确实不好吃,难怪你吃不下。中午给你带瘦肉粥,还带点咸味儿,比这好吃。”
“盛冉,我下午吊完水,可以出院吗?”
盛冉的秀眉蹙起,“医生说,你现在情况不好,不能活动,不能出院。”
“我昨天没回家,不知道他们发现没有,又没跟家里打招呼,得回家一趟。”不然,会有麻烦的。
宁珂再怎么像个假小子,但终究是个女孩儿,要被发现彻夜未归还不回去露个面,确实不好办,盛冉就有个提议。
“要不你把你家地址给我,我去你家跟你家人打声招呼,就说,你在我家给我辅导作业,我还给你学费,怎么样?”
宁珂很诧异盛冉脑子转这么快,一下子就想到借口,但要是后面她露馅了怎么办?宁珂觉得自己也应该参与,才能在谎言被拆穿的时候迅速想到办法补救。
“你送我回去,在家待一下午,然后再说邀请我去你家,再把我带出来,行不行?”
“不行,按照我说的办!医生说了你不能活动!”
“你不能这么……”
“我又怎么?”
“专权,霸道。”宁珂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心虚是因为她知道盛冉关心她,她不应该用这样的词语去说她。
“你现在除了听我的,没别的选择,宁珂,我可跟你讲,有什么要求,等你好了再说。”
盛冉觉得自己仅有的耐心全部耗在宁珂身上了,直接从掏出一本书看起来,拒绝商量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等到午饭的点,盛冉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提了一个布袋子进来,拿出两个饭盒。
一个是蔬菜瘦肉粥,是宁珂的。
另一个是两个菜配米饭,青椒炒肉丝和炸小鱼,是盛冉的。
宁珂有些眼馋盛冉的那个饭盒,但馋归馋,她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的,现在只能吃清淡的,埋头控制眼睛不往盛冉那边瞟,咕嘟咕嘟地喝粥。
“好喝?”
“好喝。”宁珂还不忘用舌头舔舔嘴巴上的米汤,“你家里送来的吗?”
“那当然,在外面花钱买,可买不到这样货真价实的粥,下次想喝跟姐说,姐给你安排。”
“谢谢。”
盛冉到现在还是不习惯她动不动就说对不起、谢谢,但现在她也懒得纠正。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护士又拿了三瓶药过来,是她下午的有药量,一直打到下午三点钟才结束。
一整天宁珂都在看盛冉看书、看玻璃瓶里的药、睡觉中度过,无聊得浑身发毛,怎么躺都不舒服。
打完吊瓶了,宁珂想上厕所,盛冉就去护士站借了一个轮椅,让她坐轮椅上。
宁珂难为情极了,整层楼都瞧不见比她还年轻的病患了,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就用上轮椅了?
盛冉眉毛一蹙,宁珂就乖乖听话,上厕所也是一个尴尬的过程,盛冉就站在旁边,不好意思发出声响,生理需求又不允许她憋着不上。
上完厕所,宁珂整个人像煮熟的龙虾,整张脸红彤彤的,盛冉强忍着嘴角,当做没看见。
上厕所的时候小腹有点坠坠的疼,比起昨天,这点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宁珂也没放心上。
医院的便池连接的是垂直的管道,所以两个人都没发现尿液里丝丝缕缕的红。
上完厕所,盛冉就把她推到医生办公室,跟医生打了声招呼,就成功借用办公室里的电话,这就是最让宁珂佩服的地方。
盛冉永远都是这么自信大方,让人无法拒绝。
“你家电话多少?”
宁珂知道盛冉要做什么,乖乖地报出一串数字。
“喂,你好!宁叔叔吗?我是盛冉——”
盛冉声音脆耳,礼貌有加,这时候的电话漏音严重,站在旁边的宁珂都能听见宁爸爸的声音一下温和了。
介绍身份之后,盛冉就直入主题。
“宁叔叔,我今早就把宁珂接到我家帮我辅导学习了,她说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所以我才打电话来跟您说明情况,免得您担心。”
“好的好的,她这孩子不懂事,麻烦你家多担待。”
“没事儿,我家里人也挺喜欢她的。然后我家人邀请她在我家过周末,宁珂可以在我家住两天吗?”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
“宁珂在旁边吗?方便让她接电话吗?”
盛冉把话筒递到宁珂耳边。
“爸!”
“姓盛,是你之前打伤的那个同学吗?”
“嗯。”
“宁珂,你自己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给家里添的麻烦还不够吗?我不指望你能给家里做什么贡献,但别不知道轻重地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
“嗯。”
宁爸爸说的话,盛冉一字不落地听见了,面色沉沉,抢过话筒,又戴上笑脸。
“宁叔叔,我们要继续学习啦,周一放学,我再送宁珂回去。”
“好的好的。盛同学啊,宁珂这孩子不听管教,又不会跟人相处,有时候行为幼稚小家子气,要是惹你们不高兴了,跟我打电话,我去把她带回来,就是,你们别放在心上。”
“好的,宁叔叔,就这样,再见!”
挂完电话,盛冉脸上的笑容不减,推着宁珂会病房,像是根本没听到宁爸爸那些似是而非、处处留退路的话。
“盛冉,我不是我爸说得那样。”
“你跟你爸,可真不像。”
宁珂疑惑地看着她,盛冉也不解释,摇摇头一笑揭过。
就这样,宁珂就在医院里顺利度过了两天。
两个人状态是,先是盛冉看书宁珂睡觉,后面就演变成宁珂看书,盛冉在旁边剧透后面的情节,再接着就是盛冉给宁珂辅导作业。
宁珂对于最后变成盛冉给她辅导作业的结果也觉得好笑,同时也真切地发现,盛冉是真的很厉害,很聪明,她以前的好成绩全部是一遍遍题刷出来的,根本比不上盛冉。
换句话说,宁珂考一百分,是因为她的努力配得上这一百分。盛冉考一百分,是因为试卷只有一百分。
周一早上宁可很早就醒了,一脸期待地准备上学。除了上厕所,她可是两天都没有下地,现在急需双脚触地的踏实感。
挂了两天盐水,宁珂感觉腹部左上方不疼了,就是小腹时不时像针扎似的抽疼一下,已经好多了。
医生还开了一个星期的药量巩固病情,防止脾脏再出血。盛冉决定每天骑自行车带她来挂盐水。
周一,宁珂跟在盛冉后面进教室的时候,吕婷婷就跑过来站在她面前。
“宁珂,你好些了吗?”
说实话,宁珂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吕婷婷,每次都是她最用力,像是她们之间有天大的仇怨。
吕婷婷长得也很漂亮,但不是盛冉那种英气明媚的美,而是一种乖巧小家碧玉的美,往常她的行为和长相就让宁珂觉得二者割裂,现在她的示好也让宁珂觉得怪怪的。
“我,好些了,谢谢关心。”
听见吕婷婷的耳朵里,宁珂的礼貌就有些耀武扬威了。
“宁珂,你身体有问题怎么不早说,我也不至于误伤了你,你不怪我就好。盛冉跟你和好了,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呀,哪还有上周五的事儿啊。”
宁珂没见过这样的套路,七拐八绕下来,听着像是她自己的问题,被吕婷婷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等宁珂回答,盛冉就直接向大家宣布,“以后宁珂就是我的朋友了。”
吕婷婷有些震惊,“你不是最讨厌她吗?”
吕婷婷的话让宁珂白了脸,也让盛冉恼羞成怒,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瞥向吕婷婷。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现在她是你的朋友了,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吕婷婷口是心非地解释,她不想让盛冉讨厌她,等她们走开后,眼底染上无人发现的浓浓嫉恨。
凑到盛冉边上的潘红军低声问,“冉姐,是怎么个事儿?峰子周六跟我打电话说出事了,也没细说。”
“早跟你们说了,只要不关生死的局,都不能动脑袋和胸腹,周五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这,我们也……哎,我们记住了。”
潘红军就是个活宝,生气起来就横冲直撞地恨不得创翻惹他的人,高兴的时候,就插科打诨引人发笑。
“不过冉姐,你怎么这么快就跟宁珂好了哇,我们天天跟着你在一起还不知道,是不是不拿我们当小弟?”
盛冉推开欠欠的潘红军,“离姐这么近,口气都熏死我了,要不拿你当小弟,早就被我一拳揍飞了。”
“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盛冉又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
“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壮汉是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