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荷想要提出自己的观点,可嘴巴张了张,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有种十多年书白读的错觉。
缪爱坐在象牙上看书,隐无为调侃她在读什么书。
缪爱叹了口气,顶着黑眼圈疲倦道:“修仙界每年举行一次基础常识文化统考,清台缪氏每个月也都设有月考,我若再不加紧复习,怕是要不及格了。”
隐无为:“满分是?”
缪爱:“一百。”
隐无为:“你上次呢?”
缪爱:“不太好,九十九分。”
隐无为歪着脑袋挠了挠额头,忍俊不禁又笑了几声,叹了句“学霸”。
余光瞥到旁边谢亭,就见他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
隐无为这才正眼瞧他:“定魂珠?”
谢客轻颔首:“寅荷给我的。”
隐无为诧异道:“这珠子不是当年被偷了么?”
谢客轻眉头微蹙,沉思道:“后来我知晓偷走珠子的是叫谢徽。可谢徽偷走定魂珠早已不知所踪,如今定魂珠却出现在你借宿的那具身体里,这里面定有文章。”
隐无为眼睛睁大了几分:“谢徽?”
谢客轻注视他:“你听过?”
隐无为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说道:“你那盒子,地藏王殿里的那团恶幽,里面除了我哥,更多的是关于谢徽的信息。”
话到这里,隐无为这几日压在眼底的阴霾总算驱散几分,他浅笑道:“记忆也是信息的一部分。我怎能天真的认为这团恶幽有我哥的信息,就认定我哥已经死了呢?兴许,这名叫谢徽的人,曾与我哥有不浅的交际,这团恶幽,兴许就是谢徽的呢。”
两人在帐中闲谈,小午就跑过来挥动双手打招呼。
“怎么了?”隐无为笑问,并让大米停下来。
小午红着脸蛋跪拜道:“师叔,请您教我们摄幽术!”
寅荷也拧巴的跪在地上。
“这般主动,我当然不能拒绝了。”隐无为眉眼含笑,用仙术变出两个葫芦萧,一个坠了鹅黄色的流苏,一个坠了月白色的流苏。
小午满心欢喜的接过,寅荷也有些激动,但却压制了下来。
隐无为说道:“摄幽术呢,最基本的是要点符吹咒。”
寅荷却道:“可我却听说想要修习摄幽术,就得先用人体的三盏灯修出灵火,从而达到入门级别。”
隐无为傻眼:“哪个傻子这么教你们的?修灵火可是摄幽术中最后的高阶技能,让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去翻跟头,能行么?我都把摄幽术写在书里面了,这群傻愣子是一个字都没学进去啊!”
寅荷:“……”
小午汗颜:“师叔有所不知,您写的书,早已被十二仙门尽数销毁了……但现在他们又死不承认这件事。若不是我偷偷将我师祖灌醉,师祖也不可能说出这个惊天大秘密。”
隐无为:“……”
“所以”小午声音越来越小,“现在仙门压根不会让弟子学习摄幽术,想要学的,都是私下里买书偷学。可师叔的原版书早已被销毁,市面上卖的很多都是胡乱说的,内容与师叔讲的天壤之别,只不过书名倒是与师叔写的《摄幽术》一模一样。”
隐无为嘴角狠狠一抽。
突然开始心疼这些一心想要学习摄幽术的孩儿们。
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却在这个大染缸般的世界里找不到路,平白无故受到污染。
“来,上来,为父给你们教点符吹咒。”
“好!”小午屁颠屁颠走到大米面前,大米将象鼻子放在地上,小午和寅荷踩着象鼻走到象背的纱帐内。
隐无为拔出发冠里的判官笔,变出一沓黄表纸,给两个热爱学习的小宝贝教画符。
“这个呢,是可以与恶幽交流的读幽符,有了这个,你们与恶幽的交流将不受限制。”
小午一点即通:“就是翻译的意思,对不对!”
隐无为哎呀了一声:“小午真聪明,就是和恶幽交流的翻译器。”
寅荷抿着嘴,拿着朱砂笔笨拙的画符,可却因为照猫画虎,被隐无为批评了许多次。
“笔画顺序一定要对,现在的小孩也真是,瞧着写的字与我们一样,可写字的笔画顺序却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寅荷脸色发黑,认认真真记住隐无为画符的顺序,沉默不语的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听着隐无为教孩子们画符,旁边的谢客轻很浅的笑了一下。
转瞬即逝,蜻蜓点水的笑意谁都没察觉,可隐无为的脑勺似乎还长了一只眼,他立刻扭头:“你刚才在笑?”
谢客轻:“似曾相识罢了。”
隐无为眨了眨眼,想到谢客轻说的是什么后,吐槽道:“你不噎我能死啊。”
还趴在长桌前画符的小午与寅荷面面相觑,眼神交流。
小午眨了两下眼:师叔怎么了?
寅荷耸肩,眼珠子这么转一下那么转一下:肯定是无不为在东宫学写中原汉字时,被我偶像教训过。
小午张开嘴:真的?
寅荷挑眉:肯定千真万确啊!
俩孩子画符画了六个时辰,终于有模有样。
天色渐暗,隐无为开始教他们点符吹咒。
所谓点符吹咒,便是将画好的符纸用法术点燃,用法术将其吸入葫芦萧内,然后吹咒。
俩小孩前面两步做得很好,点燃,吸进葫芦中。
可当吹的时候——
“咳咳咳咳咳咳咳”
寅荷被呛得疯狂咳嗽,小午也咳得两颊发红,嗓子火辣辣的难受。
隐无为捧腹大笑,甚至开始对着谢客轻又拉又扯的笑。
谢客轻被拉扯的东倒西歪,但不忘将水壶递给孩子。
“师叔,咳咳咳咳……”小午喝了点水,才将嘴里呛人的烟味压下来,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师叔,这能行么,葫芦里全都是符纸点燃的烟,我一吹,烟就顺着嗓子咕嘟咕嘟全钻到肺里了……”
瞧着孩子们可怜巴巴的样子,隐无为又开始丧心病狂大笑。
笑了好久,感觉肚子疼得实在没办法,后才强忍住笑意,抹掉眼眶周围的眼泪花。
说:“那是因为你们的气息不对,吹之前先提前吸一口气,然后再吹。而且吹葫芦萧,嘴巴可不能把葫芦嘴给含住,就抵在下嘴唇这里就行了。”
原来如此。
小午恍然大悟。
隐无为清了清嗓子,让俩孩子左右两边,自己在中间做示范。
随着一张符纸吸入葫芦,隐无为按住气孔开始吹箫。
小午睁大双眼,仔细观察。
只见葫芦嘴里的烟雾一直在葫芦内部盘旋,并未出来,而吹出的声音因为夜色降临的原因,竟然出现了一条条丝丝缕缕,十分柔和的飘絮,就像是海洋里面水母的触须般美妙至极。
当曲调缓和时,细长绵延的飘絮也是柔和摆动,当曲调短促急切时,飘絮的波动也剧烈了几分。
小午惊讶,下意识伸手去触摸,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他连忙学着师叔的手法,开始点符吹咒。
一张符咒很快用完,隐无为又用了别的符咒。
这让两人又看到了绝无仅有的玄妙功法,只见用不同的符咒,吹出来的发光的飘絮颜色都是不同的。
寅荷忍不住吐槽:“你这是吹葫芦萧呢,还是吹棉花糖呢?”
隐无为笑道:“准确来说,可以吹糖画。”
说着,他就吹了个蓝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看得小午目瞪口呆,寅荷瞳孔地震。
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玩?
吹了蝴蝶,怎么能少得了花朵?
隐无为一连吹了无数只蝴蝶与花朵的飘絮,这些散发着荧光的飘絮围绕着大米周边轻灵的飞来飞去。
隐无为回过头,意有所指的看谢亭的箭袖,神色极其挑衅。
谢亭垂眸,抬起右臂注视着箭袖,隐无为往后挪了点,与谢客轻并排而坐。
问道:“话说当年,我用千年墨给你箭袖上画了蝶花,五年十年就没了。你怎么还用丝线按照我画的纹理给绣了?你不是最讨厌浮花浪蕊么?我这可是对你报复的手笔,是你的耻辱。”
谢客轻指尖触摸箭袖上的蝶花纹理,淡淡道:“既是耻辱,永生永世不能忘。”
隐无为差点一拳头抡过去。
“师叔师叔!你看我,我能吹出飘絮了!”
小午惊喜的声音将隐无为的思绪从谢亭这边扯了出去,看着小午吹出来的飘絮,隐无为很满意。
“要不,为父给你们吹个龙凤呈祥?”
“好呀好呀!”小午拍手道。
寅荷脸黑的滴墨,不满的小声嘀咕了句:“别占我便宜。”
隐无为这次多点了几张符纸,甚至还用葫芦萧模拟出龙凤的吟叫。
只见橙金色的光辉飞速从葫芦萧流出,飘上天空,万千清莹剔透的飘絮竟然真的组成了一只华丽的凤与霸气的龙,在天上肆意招摇,纤长漂亮的尾巴划出优美的弧度。
都将两孩子看傻眼了。
隐无为突然觉得纱帐碍事,抬手给收了,躺在软塌上,狐狸般的笑眼抬往苍穹,耳边尽是孩子的欢呼声。
突然感觉这世间也没多糟。
隐无为目光紧紧锁住天上飞翔的龙凤,将葫芦萧变回玉葫芦摸索着递到谢亭面前,笑道:“兄弟,越多越好哦。”
谢客轻将饴糖掏出,往玉葫芦里撒了很多。
掺了饴糖与桂花的今朝醉,没了往昔的苦涩,醉香诱人。
谢客轻也躺在隐无为旁边,两人的发冠微微相碰,俩孩子一个挤到隐无为怀里,一个挤到谢客轻怀里。
而沉迷于复习的学霸缪爱,也在听到龙凤啼鸣时合上书本,仰头望天。
发自内心的会心一笑,澄澈的双眼尽是清醒中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