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是常见的，滑梯就少有了，聚人木更是一个稀罕东西。

说起来这就是现代游乐场中天女散花之类游戏的前身，就是一根木头在中间，垂下五六七八根绳子，大家拽着绳子跑起来，再一起转圈圈。

只是现代有固定的架子，有电动的。

在这里就是麻绳，挽个扣，再垫上皮垫。

“这个……”有个姓洪的夫人有些迟疑的开口，万夫人立刻道，“这个，兰妹子说是她练功用的。”

一说到兰岚，众人立刻沉默。本来大家可以无视她的，可她又偏偏是叶艳艳的姨娘，而叶艳艳在锦衣卫……

嗯，她们都知道，叶艳艳前段时间还托了孙百户给赵尚送东西，那边孙百户真应了！

“哎哟，这院子新奇，我还没见过呢，今天可要好好看看。”申夫人笑道，立刻，其他夫人也纷纷迎合，一行人由万夫人领着，四处逛了起来。

夫人们在前面走，姑娘们则在后面跟，一个圆脸圆眼的姑娘一把抓住叶艳艳：“那东西好玩吗？”

“什么？”

“别装傻，就那个。”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往聚人木那里看，叶艳艳一笑，“杜姐姐一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拉着她的，正是杜通判家的姑娘。

“你又诓我，让我娘知道了……我娘是必定会看到的，她又不瞎。”

叶艳艳噗的一声笑了，旁边的几个姑娘也跟着笑，前面的妇人听到了，回过头：“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杜姐姐同我打赌呢。”叶艳艳道。

“没有！”杜姑娘连忙道，一边说，一边用力瞪叶艳艳。

一群妇人都跟着笑了，杜夫人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申夫人笑道：“你们打的什么赌啊。”

“我们就赌，我可不可以用那个飞上去！”叶艳艳一指那个聚人木。

众夫人一惊，申夫人有些迟疑：“飞上去？”

她想问莫非你也练了那高来高去的功夫，但看叶艳艳这个年龄又觉得不像，正迟疑间，叶艳艳已经道：“你就看着我怎么飞上去吧！”

她说着向那边走去，万迎春迟疑了下也跟了上去，万夏荷一向是跟着她的，此时虽然有点害怕紧张，也跟在了后面。

万家三姐妹分三个方向抓住绳子，套进去一只腿，叶艳艳叫了声跑，就一起跑了起来，她们跑的越来越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脚离开地面，惯性就带着她们在空中旋转。

这一天叶艳艳穿了一件粉色的裙子，万迎春是一件大红色的，万夏荷是一件绿色的。

都是鲜艳的颜色，鲜艳的年纪，在空中旋转，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一干姑娘、夫人的目光。

有的夫人觉得这有伤风化，主要是聚人木需要一条腿套到扣子里；不过有的夫人觉得也无所谓，因为这是可以用裙子盖住的，而且在这后院，又有谁看？姑娘们却都纷纷心动。

众所周知，古代后宅最受宠的就是秋千，后来有学者说因为秋千是在一高一低中，养在闺阁中的女子可以一窥外面的街景。

这话并不完全正确，除了能一窥街景，这个东西还是少有的，姑娘们能追逐的刺激。

而眼看，这聚人木更刺激！

——那什么兰岚练功的话，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姑娘当时就有些跳脚了，叶艳艳等人下来后，她就要上，叶艳艳一把拉住她：“你就别上了。”

杜姑娘立刻瞪起了眼，叶艳艳向一众夫人看去。

那些夫人们有皱眉的有好奇的有向往的有不喜的，最后申夫人一笑：“是个新奇的东西，小孩子们想玩就玩玩吧，咱们……都跑不起来了啊——”

众人一起笑了，不过虽然她点头了，杜姑娘还是没能立刻就上去玩——院子还没有逛完呢，总要随着大部队都走上一走。

万家的院子很规整，有一个小池塘，有两处假山，池塘同假山相互借景，倒也是一个小景观。

万夫人的住处是一个很规整的小四合院，楼姨娘的稍微小了点，但有一个桂花树，正是季节，满院香气。

叶艳艳和兰岚住的是最大的，收拾的比较简单，但种了一个院子的竹子。

兰岚是一早就避了出去，此时也没人提她，就是申夫人见了这个院子，对叶艳艳道：“你这个小姑娘，院子倒很雅致。”

“主要是夫人雅致。”叶艳艳笑道，“我啊，就知道竹子水竹子酒好喝。”

一干人又笑了。

午餐是放在池塘边上的。

曲觞流水，可以说是文人永远的雅致，但一般这个雅致只能吃个冷食喝个酒水，否则哪怕厨子就在旁边现做呢，吃不了一会儿菜也凉了。什么，夏天来？白天日头晒不晒，晚上蚊虫咬不咬？在一个人身上几个包的情况下，只剩啪啪打蚊子，什么雅都没有了。

但火锅就不一样了。

炭火一个劲儿的烧着，就不怕凉。

而叶艳艳倒腾出来的姐妹同心锅，也和此时常见的铜炉锅不太一样。

这个锅正确的说有三个小锅，一个清汤一个红汤，一个菌汤，那菌汤锅就做的是一个心型。

在万夫人说了这锅的名称后，众人都觉得有趣，申夫人道：“这同心锅就同心锅啊，为什么要姐妹同心？”

“因为我们姐妹同心啊。”叶艳艳一搂万迎春和万夏荷，万迎春有点脸红，万夏荷都全身僵硬了。

申夫人一怔，看向万夫人：“你是个有福的。”

万夫人满面通红，做了个福：“都是夫人照应。”

羊肉牛肉鸡肉，蔬菜豆腐粉条，菜肴是没什么新鲜的，此时的人也早就会把肉切薄里往锅里下。

不过在这里，叶艳艳让人先在肉下面铺了一层冰——富户人家一直都有冬天买冰备着夏天用的习惯，万家也不例外，虽然刚过了夏天，冰已经要用完了，到底也能找出一些，这肉端上来就好看了。不过最新奇的，还是上菜丫头们的一套套贯口，什么吃了这个菜富贵又长寿，喝了那个汤美丽又还童，把一干夫人逗的各种乐呵，杜夫人道：“我听说外面的铺子都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万夫人，你莫不是把那些铺子里的拿了过来？”

“哎哟，真让您说对了，这就是我们那铺子将来要用的。”

众人再次大笑。

此时姑娘夫人们虽然可以去踏个青、上个香走个亲戚串个门，却再不能像唐宋时期随意在酒楼里吃饭，要吃席面，也是让人到外面叫上一桌，送到家中，现在这一套套东西说上来，大家都觉得有意思。

申夫人搂着叶艳艳道：“这一定是你搞出来的吧？”

叶艳艳摇头：“不是。”

“不是？”申夫人斜眼，“就你鬼点子多。”

叶艳艳跺脚：“哎呀，夫人，您没听过一句话吗？看透不说透，我们还是好朋友！”

申夫人一怔，随即就笑了，一干夫人也纷纷笑喷。

这顿饭，所有人都满意，特别是姑娘们，杜姑娘惦记那个聚人木，吃到一半，就拉着叶艳艳溜了出来，几个胆大的也跟着溜了，夫人们虽然看到了，也没有去在意，很快，她们就各自玩了起来。胆子小的还是坐秋千，胆子大一些的，就去玩滑梯，像杜姑娘这样的，当然是聚人木了，她一开始跑不快，但试了两次就快了起来，当她双脚离地旋转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跟着她一起玩的，也跟着笑。

夫人们听到了，也不由得微笑——那里笑的，正是她们的孩子。

有觉得这有点不体面，可此时汴东有头脸的夫人几乎都在这里，她们都没说话，又有什么不体面的？而在这时，申夫人还叹了口气：“还是做姑娘的时候，能这么开心啊。”

一句话，几乎所有夫人都戚戚然了起来，她们的少女生活不见得都是美的，可此时想来，却是轻快的。同姐妹们玩闹，背着大人做各种游戏，现在想想，都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那些古板的妇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顿饭可以说是大获成功，杜姑娘临走的时候同叶艳艳道：“还是你这里好玩，以后你要叫我常来啊。”

“你常来是没问题的，不过恐怕就不是我叫你了。”

“为什么？”

“我要同我娘离开了。”叶艳艳微笑，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娘。”

杜姑娘先是疑惑，慢慢就长大了嘴，她连忙捂着自己的嘴，用力的瞪着叶艳艳，后者再次，冲她点了下头：“回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