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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刹那之章—梦,少女芳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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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夏天的最后一份燥热,秋天便来了,昨日树上才落下一片枯黄的叶子,今早便看不出绿色。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丰收节,农夫们把捆好的粮草放进仓库,跟随镇上的猎户到森林中打猎。到了黄昏的时候,人们在一片空地处生火扎营。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大家愉快谈话,欢畅饮酒,是镇上的特色大麦酒。

火光映照着周一的脸,理瑟莎和我也混迹在人群中,星期二和镇上的大人们一起玩闹,就像回到了两年前一样。

“周一,你能陪我散散步吗?刚刚喝了酒,想吹风清醒清醒。”莫里斯女士点了点周一的肩膀。

尽管她心中有顾虑,但莫里斯不会让她拒绝的。

女人走在前面,周一走在后面,两人相隔着一段距离。

月亮渐渐显露,树木渐渐稀少,在距离悬崖口二十多米时,女人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周一。

“明明你也看到了,为什么他只来折磨我?”女人又显现出癫狂的情态,周一只觉得自己哪儿也去不了了。

“他常常在我耳边说:梵高啊,替换她的耳朵;伊凡雷帝,施展你的暴虐。他自己都分不清作画人和画中人,怎么能算是个画家呢?”女人摇摇晃晃地走向周一,紧握住她的肩膀。

“你也一定饱受折磨吧,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能解脱了。”女人丢开她,开始自顾自的演唱《宛如一梦》。

她在月光下走来走去,肢体动作多么美妙,就像在舞台上演出一样。

月色皎白,莫里斯拿出刀来,那刀也白。

她缓缓向周一走去,后者跌坐在地,什么话都说不出。

莫里斯女士将刀捅进自己的胸膛,发出凄厉的惨叫,她又拔出来把那红刀子,递到周一面前。

“到你了,到你了!”她的声音十分激动,见周一半天没动静,女人高高扬起手,刀子顺势劈下。

周一脑袋空空,神经呆滞,在刀落下前闭上了眼。

“莫里斯女士,你疯了吗?她可是你的女儿!”女人受了重伤,力气并不大,我夺过了刀。

女人又开始狂笑,“你不要解脱,你迟早会变成我这样的,那时候就一切都来不及了。”莫里斯女士胸前鲜血不止,她转过身,慢悠悠地向悬崖走去。

“妈妈,妈妈……”周一终于能说出话了,她伸出手,想捉住眼前的女人,我拦住了她。

莫里斯女士跳崖了,那段路她走了七分钟。

“回去吧。”我把周一拉起来。

她沉默着,任由我拉着回营地。

星期二开心的跑过来,“周一!妈妈呢,我拿到了一块烤肉。”

周一不回答。

星期二像是察觉了什么,焦急的说:“妈妈呢,妈妈呢?”

“妈妈走了,像爸爸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周一的声音无比低沉。

星期二流出泪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她晃着周一的手,后者全无反应。

理瑟莎过来把星期二抱走了,我把周一拥在怀里安慰她。过了好久好久,怀中的人轻轻颤抖,她在哭。

今夜无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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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时,营地中心没有周一的身影,心灵福至地,我去昨晚的悬崖找她,落寞的背影洒在空地上。

我也不说什么,默默站到她的身旁。

过了许久,我向她伸出手,“走吧。”她握住我的手。

回到营地,星期二神情低落,来到周一面前,眼睛红红的,“我不要妈妈了,我有姐姐就足够了。”

我发现我变了。

我再也做不到生命的本能了。

周一也变了,她变得沉默寡言,平日里是这样,只是夜幕降临之后,她就会变得异常敏感。

很奇怪。

理瑟莎的任务变成了陪星期二玩耍,我的任务是让周一好起来。

周一经常望着一面碎掉的镜子发呆,镜子照不出我。

夜晚的屋子是不开灯的,周一拿出两瓶酒放在桌子上,并邀请我,“你要喝酒吗?”

我在她对面坐下,摇了摇头,“我不喝,你也不应该喝。”

周一举起酒杯,“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我也常常想着,平静的我,是不是真正的我,我应该放荡吗?”

我垂着头,眼睛看着地板。

“希斯克利夫,”她唤我,我抬头,她站在圆桌上,木剑的剑尖指着我,“”我死了,你心里反而没有我了。”

我似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把木剑还是一起为理瑟莎造家具的时候雕的

周一在我面前举起了酒杯,“于连,还不快快受死。”

她从背后环住我的脖子,声音细小。“桑顿,你是北方,还是比北方更北的北方。”

最后她掐着我的下巴,眼神晦暗不明,居高临下,“阿尔芒,我好恨,恨你没有坚定的爱。”

只有在睡前的时候,她才像她,周一会握着我的手,请我到她梦里驱散她所有的负担,可惜我做不到。

她生病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帮不了她。

“拉克美,你可知罪?”周一听到有人对她这么说。

“我知罪。”她像是着了迷一般,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跟随着声音离家去。月光明亮,她是这么想的。

身旁有人催促她,叫她快些走,一路上影子跌跌撞撞,她看见了莫里斯女士,“妈妈……”她向前走。

“周一!”我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向上拉,“把另一只手给我!”

周一回过神来,一脸惊恐地看向脚下,是万丈深渊,母亲的尸体还在下面。

将她拉上来后,我们都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我会像这样不知不觉的死去吗?”

“不会的,因为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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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精神状态越来越脆弱,我也是寸步不离她的身边,我怕她会变成莫里斯女士那样。

夏日,大雨倾盆,我从梦中惊醒,心中忐忑,周一不在身边。

为什么我会睡着?为什么我会做梦?

整个屋子,周一哪里都不在,我慌张极了,我为什么会慌张?

心有灵犀的我,在山坡上看到了跪坐在雨里的周一,她的右手手臂正在流血,我跑过去,跪在她的面前。

“他们想带走我,我不愿意,但我赢了……

“我不想再听到他们在我耳边说个不停了……”

我摇摇头,让她不要再说了,她哭的崩溃,拽着我的袖子,我抬起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世界就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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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周一的身体每况愈下,一直发着烧,吃药也没用,身体虚弱,终日躺在床上。

星期二每次来都装作开心的笑,哭哭啼啼的走,理瑟莎看向我时,也只是摇头。

周一几乎不说话,也不乐意看我,她总是扭头看窗外,我却要假装看不到她流下的眼泪。

我很难过,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难过,我只是个孤魂野鬼,我应该早就忘却了人间才对。

秋天的第一缕风吹过来,吹走了积夏的炎热,吹散了心上的阴云,周一能下床了,她站在门口处看向外面。

“你醒来了。”察觉到我的靠近,周一主动搭话,只是没有转过脸。

“嗯。”我也惜字如金,紧咬下唇,我心中纠结,捂住双眼,我不敢看她的灵魂。

“啊……”她轻轻吐气,“你扶我去山坡上坐坐吧。”

我想拒绝,但我答应她已经成了本能。

青草还茂盛,我和周一坐在草地上,她靠着我,轻得像一根羽毛,抓都抓不住。

她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用最轻快的语调说出最悲伤的话,“我死了之后,星期二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说不出话。

“呵呵,我最近几天都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只是夜里,你总是落泪,眼泪太烫了,把我烫醒了,我轻抚你的脸,你就又好了。”周一轻笑。

我咬紧了牙。

又是一阵长久的静默,周一叹了口气,“就这样抛下你一个人,你会原谅我吗?如果不能原谅的话……”她苦笑一声,“我连将要承受的代价都说不出,害怕成为你在这世上的负担,也怕……怕真的像我所预想的那最坏一样,再也见不到你。”

周一长长地吸了口气,“如果再也见不到你,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梦,我死后都长久回忆。”

一阵风吹来,她安静了一会儿,声音哽咽。

“”我不想死,我想要活着,快乐地活着,长久地活着,和你在一起。牵着我的手吧,伴我入梦。”

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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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到此戛然而止,我醒后立马坐起来,房间里没有人,我连忙下床寻找苏,这间房屋的构造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我就知道你在。”这山坡上,我扶着膝盖喘气,苏却不回头。

“一场梦就包含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间,”苏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主动找你吗?”

我摇摇头。

“我可以看透灵魂的本质,所以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的感受吧。”她终于看我,脸上挂着苦笑。

“好像魔法一样啊,但是魔法是不存在的。”她说。

“我很抱歉,”我看着天空,“我比你想象中更加无情,但是那确实是一个感人的故事。”

苏不说话,把脸转过去。

“只是你的表情中,不仅有悲伤遗憾,也饱含了其他的愧疚,”我说,“我还会再待一段时间的。”

只是忘了问苏和梅洛那孩子是什么关系了,或者说和周一是什么关系。

我转身去找那只猫,得和阿弥斯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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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瑟莎小姐,你让人们用【周一】去称呼您,是为了让苏难受吗?”我也居高临下。

“看来翁莎维告诉了你什么,但不是很多。我和她关系闹僵,让她难受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为了纪念周一。”理瑟莎眼眸昏沉。

“话说我还没问,你都这么老了,那有多少年了?”我思考了一下。

“八九十年了。”

“哇,按照猫的年纪,都有好几条命了,按人的年纪,哇,你活的时间也太长了。”我很惊讶。

理瑟莎白了我一眼,“我现在和苏的情况差不多,她能够活多久,我就能活多久,而且我灵魂中有她的一部分,你想知道她的过去吗?我可以动动手段。”

“是你想让我知道她的记忆,以此来评评理,”我抱胸看她,“你得让我和阿弥斯聊聊,我才听你的。”

再逃避也要面对,我和阿弥斯在院子里看风景。

“是我阅历浅显,而你不愿与我交流吗?”我说。

“不,恰恰相反,你每次的劝勉都很有道理,只是我自己想任性而已。”

“嗐,我还以为什么呢?”我自嘲地笑笑,“感谢你认可我的能力,不然我一定会纠结为什么所有人都听不懂我说话。

现在我明白了,人不是绝对的,是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太高傲了,我没办法成为当局者,所以我无所顾忌。所以尽管我说的听起来很好,但那是做不到的。”

“反正你也可以不去做嘛。”我说。

“唉……”阿弥斯重重地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如果你迷茫的话,我们可以暂时歇歇脚,也不能太长时间,莫妮卡会想我的。”本来就是想着安琪在教堂,莫妮卡又不知道在哪里,无聊才顺着人家的车来的。

“”也不能回去就是了,就当我们在时间上走咯,莱奥娜会有自己的生活的。”我摸摸她的头。

“我已经行将就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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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阿弥斯还想待一会儿,我便把她交给理瑟莎。

“你不必着急,我还想睡个好觉,做梦很累的。”我打量了一下她,“我怎么感觉你脸上的皱纹变少了?”

“因为我已经开始行动了。”理瑟莎理所应当。

“你可真狡猾啊。”我扶额。

“没事的,你可能会睡个好觉。”

“算了,为了能尽快看完,我还是一直睡觉吧。”我直挺挺躺下,再说这真的可以算作梦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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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是维瓦尔第的《春》,昨夜下了雨,雷鸣刺破夜幕,无人安眠。

当《春》响起时,已是清晨,鸟语花香,我拉开窗帘,沃斯康丰的早上格外具有清韵。

“春临大地,众鸟欢唱,和风吹拂,溪流低语。”

下楼,窄楼梯旁的墙壁上挂满了父亲的画,父亲总说自己是抽象派与印象派的结合体,我只觉得那些画很诡异,不巧的是,父亲的画能卖个好价钱。

客厅里环绕着说不上名字的古典音乐,唱片机的尖端都快要被磨平了,母亲爱听,她时不时还一展歌喉,父亲会捧场地鼓掌。

落座,桌上是经典的早饭,我沉默着把面包塞进嘴里。“周一,挺直腰,你知道淑女应该是什么样。”我抬起头,父母的脸在我眼中是一摊涂料,带有韵律的涂料。

见我抬起了脸,母亲很是满意,“这孩子就是太沉默了。”

父亲是画家,母亲是歌剧演员,父亲很爱母亲,母亲很爱父亲,他们生了一个完全不懂艺术的我和无忧无虑的星期二。

我既看不懂那些画,也欣赏不出和说话语调稍有不同的歌剧,我融入不了这个家。

“周一,一会去看画展,别待在屋子里了。”母亲说。

他们对我很好,是我的问题。

《春》

那是一幅画,“芳草鲜美的草原上,一位牧羊人安详地打呼,脚边睡着夏日懒狗。”

我只能评析出表面,来看画展的人都能说出个门道来,我只好去看下一幅画,还是牧羊人。

“仙女和牧羊人随着风笛愉悦的旋律,在他们的草原上婆娑起舞。”

我好像没有见过牧羊人,颇为无聊,我低着头随意走走,一言不发的跟着父母离开。

他们又要去剧院,我借口说找老师学习,终于不用再煎熬了。

图书馆内,我和森西夫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我打开一本《巴黎圣母院》,挡住半张脸。

“如果不能理解艺术的话,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缺少爱。”

“可是他们很爱我。”

“是因为你缺少爱人的能力。”

我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是夜,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我甚至知道如何去改变,但我做不到,也不愿意做。

我走在一片纯黑却能看清所有东西的地方,这是梦,我甚至知道这是梦,但我醒不过来。

我一直低着头前进,各式各样诡异的画,围绕着我,我对此习以为常,却没办法对看到奇怪的画习以为常。

走着走着,突然变成了下楼梯,脚下不稳,我索性站定,紧接着,被人杀死。

春,是维瓦尔第的《春》,我将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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