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一直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变得更强大、他想成为父亲最完美的继承人、他想要有一天能够接过父亲的衣钵成为蝙蝠侠、他想要让哥谭变得更好。

但这一切对当下来说都太过宏大。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其实也不难回答，他想要观察这个女巫，了解她，他想要知道魔法界的一切，他想去魔法界冒险，他想体会魔法的神奇。

很惊讶吗？罗宾想要一场童话般的魔法冒险这件事，说实话，若是可以，真的有人会拒绝魔法吗？

反正达米安不会。

他需要观察她，像父亲在成立正义联盟之前一样，观察并分析其有无成为队友的潜能和品格，当确定其合适后主动抛出橄榄枝。

若能再辅以一丝不可回避的危险，然后两人共同解决，成功率将会出奇的高。

达米安当然是不缺队友的，他现在主要和乔纳森一起行动，两人配合无比默契。但是招募了这个女巫后，他们在魔法上的劣势就能有所弥补。起码可以令乔纳森没有那么容易被魔法控制。

脆弱的外星人，达米安不由在心里嫌弃地想到。

这个女巫就能力上来说是合适的，但品行还未摸清，现在下定论的话未免太早了。

达米安抬眸看着对面的女孩，她神态放松，面上挂着的微笑使她看上去友好又和谐，一个完美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好假，好烦。达米安在心里默默嫌弃着这个教科书般完美的微笑面具，而女孩对他任何的表情变化和探究的视线都坦然地面对着。

似乎用魔法让达米安失忆的人不是她一样。某种角度来说，她真是挺完美的，考虑到乔纳森基本上把所有的心思都写着脸上。

他想要什么？他现在想要一个新的、有能力的队友。

什么？他听上去像是一个吵闹着要新玩具的小孩？（迅速靠近）你说什么？

哼。算你识相。

但是，不，他不能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回答很可能会惊扰到这个女巫，若是她以为他要入侵魔法界就麻烦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这个跟他第一次正式会面就对他记忆动手脚的家伙。

她不笨，甚至可以让达米安勉强称赞一声聪明——起码对于她这个年龄段来说。

在巷子里会假装配合然后抓准时机全身而退，如果不是其对科技的无知，她或许真的能从他指缝间溜走。

然后就是刚刚的临危不惧，她但凡有一丝攻击的意愿，对他来说都是可以使用暴力手段的绿灯，打斗更能摸清她的能力，达米安完全不介意和她打一架。但她没有，她选择了一个完全正确的选项，平和地接受了不速之客到来的事实，甚至还有胆子得寸进尺的试探他的底线。

用泡茶为借口向他展示她并无恶意并希望能谈和，留下魔杖也算是一步试探了，试探他的诚意，也表达了她的诚意。

根据他的初步判断，这个小女巫对哥谭并无危害——起码现在来说没有。她愿意冒着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去拯救他已经说明了很多了，达米安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即使很多人宁愿那么想）。

她表明了不希望以暴力相对，那他就不使用暴力，达米安也能用平和的态度和手段赢得这个队友。

但是前提是她不能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敌人，“你来哥谭是为了什么？”

女孩表情中立，达米安从中得不出任何可以利用的信息，她语气平淡但柔和，“只是来哥谭生活而已，这间房子曾是我母亲的，她去世后就由我继承了，一切都是合法。”

“我知道，我调查过你了。但这并不能算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要如何才能算回答。”

“不要明知故问，我的时间很宝贵。”

女孩微笑不再，却也没有冷下脸，她沉默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在达米安的想象中自己的表情是严肃的，可这个女巫总是对他无声的压迫视而不见，谁知道在她眼中他可能是怎样好笑的表情。

或许不该对她成为队友这件事抱太大希望…

“我来哥谭…”女孩犹豫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似乎是很不情愿地承认道：“是为了远离一些…家族纷争，我想要过平静地生活。”

达米安听到这里不由嗤笑出声：“所以你来到了哥谭？来这里过平静地生活？”

他宣布，这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这并不好笑，”女孩皱起眉头，脸蛋微微发红，“我一直生活在魔法界，怎么会知道哥谭是这样子的。”

“这只能说明你准备不足，你确定要把这个当做你选择来哥谭的借口吗？”准备不充分还这样大肆说出来，似乎没有一点反思，这可不行。

“我并不是在找借口，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而且与其说是我选择哥谭，不如说是命运帮我选择了哥谭。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也没有任何意图。”

“命运，”达米安冷淡地重复道，“你试图以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说服我？”

“我是女巫，神神叨叨就是我的商标，有本事就去告我。”女孩轻飘飘地挥了下手，他施加的压迫感仿佛是落在鸟儿羽毛上的水珠，轻而易举地从她身上滑落。

厚颜无耻的女巫。达米安在心里咒骂道。

“真是个好主意，不知法庭会如何看待你是女巫这个问题。真该庆幸现在不是中世纪，不是吗？”

“别太抬举你们的法庭了，中世纪烧死的可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孩。你要继续说那我可就要开始笑话你了。”

“笑的是关于中世纪猎巫害死的无辜女孩，还是我们法庭对你有约束力这个妄想？你已经在笑话我了不是吗？”

“哦，远着呢，你还没摔门离去呢。还有，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达米安倒是想摔门离去，他不喜欢谜语，“不要再绕弯子了，什么命运促使你来哥谭？”

女孩眉头微皱，似乎在应对无理取闹的孩子，“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不要再绕弯子了，你想要怎么处置我呢？罗宾，我并无恶意，但若是你要因为我的身份就要处罚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且我没打算处罚你。”

“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达米安在内心怒吼。

但很明显，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她仍然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那么接下来达米安对她问题的回答至关重要，一个可能会奠定他们以后关系发展的回答。

现在他们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局面，如果他的回答不如她意，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又一道魔咒（倒也不是他很介意这点）。但他可是达米安.韦恩，他对此早有准备。

达米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尽量压下内心的烦躁，“我想告诉你我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也想告诉你一声谢谢。”

坐在对面的女孩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向她道谢，但很快她就又戴上了那副似乎不关心任何事情的虚假的面具，她往茶杯里扔了块方糖然后用勺子慢悠悠的搅拌着，“若你真的想要道谢，就请忘记我吧。”

达米安忍不住嗤笑道：“哈，我已经忘记过你一次了，不是吗？”

她沉默了下，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有点恼火，虚假的面具又滑下来了，达米安能看出来她有一瞬间很想故技重施，用魔咒让他失去记忆。或者只是单纯的想揍他一顿。

但她不是愚蠢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重申，我对此感到很抱歉，但魔法界确实有不让你们知道巫师存在的规定，若是能重来我定不会用那样粗暴的方法。”

她绝对会的，而且会做的更绝情，这个厚颜无耻的小骗子。

“但事情已经发生就无法再挽回了，我希望能在能力范围内对你进行补偿以表达我的歉意，当然我也希望在这之后你能保守巫师存在的秘密。若是被魔法部的人发现了，恐怕你、我和所有知情人都会惹上麻烦。”

将他们放在一个阵营，并将魔法部放在棋盘的对面，用意太过明显了，但达米安承认，很有效。

而且她主动表示歉意并希望做出补偿的行为正中他的下怀。

世界上最容易形成的关系就是雇佣关系，但是达米安怀疑她会对这种关系感兴趣。她举止端庄，在礼仪方面明显受过专业训练，在家里也注意衣着，身上的黑裙子款式简单但是面料昂贵，很有可能是哪个富裕家庭培养出来的大小姐。

但是她为什么要来哥谭呢，而且还没有监护人，他调取这附近近一个月的监控，从她来到哥谭第一天到现在一直是形单影只的，离家出走？真是简单的家庭纠纷吗？她家人还在世吗？

无论如何，他观察得出了这个小女巫明显是不差钱的结论，这也导致他一开始并不将形成雇佣关系作为第一选择。而现在看来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可能形式要有所改变。

达米安把手上的茶杯放回茶碟上，“若你真的愿意对我进行补偿，我希望可以和你形成长期的交易关系。”

女孩不自觉的歪了歪头，眼里满是疑惑，跟利维坦看到他突然出现在房子里的表情有七分相似，“抱歉，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他的哥哥们经常谴责他的社交能力，说他无礼又没有耐心，经常因此影响他们完成任务，但其实当他想的时候，他还是可以很耐心的，很礼貌的。

“你来哥谭有一个月了，想必你多少也知道我和蝙蝠侠吧。”

女孩点头，语气毫无波澜，“你们是义警，守护社会秩序，保护救助普通民众，但是你们的执法手段并不合法。”

“但听上去你对此并不太介意。”小女巫对他们的印象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点。

女孩直视他，天蓝色的眼眸有着他从未想过会出现的情绪——理解。“如果能保护自己所爱，实现自己的理念，偶尔跳出条条框框也无伤大雅。”

达米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一次是出乎他意料的真情实意，"确实。”

“我们成为义警保护哥谭，但我们仍是人类之躯，再努力能做到的也有限，因此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你们世界的魔法是我们从未能接触的，我对有伤害性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是想要一些用于保护的物件，我相信你们有可以快速治愈伤口的药物。”

治疗药物他想要，伤害性的东西他其实也想要，但最主要的还是关于巫师界的信息。

小女巫思考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有魔药可以做到这点。”然后她抬眸盯着他，“但是能给你的魔药也是有限的。”

很好，她听懂了潜台词。

“我希望能购买这些药物，价格你定，若是有什么辅助的魔药我也希望能购买。”

达米安这辈子可能都没有那么礼貌过了，他将她摆到与他平等的位置与她谈判，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

女巫冷笑了下，眯起眼睛，“你觉得我会为了金钱而售卖魔药。哈，我看着像什么叛徒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有诚心呢，可惜了。”

敏感但却不易怒，还有交易的机会。

“概率上讲，大多数人会选择金钱，”为了保险起见，达米安继续加大筹码，“若你对钱财不感兴趣，我相信我们能商讨出其他方案，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我力所能及内的事，我是不会拒绝的。”

她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犹豫也是正常的，达米安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喝着茶，利维坦仍然乖乖的呆在他怀里，毛茸茸的尾巴随意地甩着，偶尔还会主动蹭蹭他的手，它真是一只好猫。

女孩低垂着眉眼，黑色的卷发披在肩膀上，她是如此安静，达米安有一瞬间觉得他眼前的是一副油画。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有了动静。

她站起身来，动作轻快又优雅，魔杖还摆放在茶几上，因此达米安不是很担心。她回到了她刚刚走出来的房间里，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她又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女孩将瓶子递给他，玻璃瓶里紫红色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白鲜香精，可以用于治疗外伤，根据伤口大小用药，通常几滴就够了”

“谢谢，”达米安伸手去拿，但在他碰到玻璃瓶之前，女孩又收回了手，“在我们达成任何交易之前。”

她直视他，眼神凌厉又专注，“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达米安不禁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女孩明显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但是这没有改变她的主意。她再次递出玻璃瓶，下巴微微抬起，一边嘴角大幅度上扬，透露出内心的满足和自信，“我的名字是奥罗拉·格林·布莱克”

达米安读出了她的潜台词。我敢赌，你敢吗？

他敢吗？达米安·韦恩这个身份很容易让他的一家都会被拔萝卜带泥的带出来。达米安·韦恩这个身份是不行的，但是……

达米安轻笑出声，他当然敢赌，伸手摘下面具，翠绿的眸子紧盯着他的猎物。抬起手握紧玻璃瓶的另一端，“达米安·奥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