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紧张吗？小D。”迪克看着坐在后座，腿上放着一束玫瑰花的弟弟，欣慰快乐中还夹杂着看好戏的兴奋感。

“tt,你也不看看你在跟谁说话。”达米安的声音如往常般冷酷中带着不屑。

迪克收回视线，“我在跟我那个即将进行第一次约会的弟弟说话，那个半小时前还在对送来花束感到不满然后坚持在路上再买一束的弟弟。”

“其中百分之六十都是康乃馨！我要把花送给谁？我母亲吗？”

“哦，那束花确实挺漂亮的，塔莉亚收到应该也会感到开心…开心个一秒吧，”迪克为花店辩解了句：“而且你确实说了是要送给尊敬女士的，而且表示最好搭配粉色的花。如果你要玫瑰花的话，直说就好。”

他扭转方向盘经过又一个十字路口，距离到达奥罗拉家还有大概五分钟的路程。

达米安也知道是自己表述的问题，但他还是坚持吐槽道：“世界上那么多粉色的花……”花店店员偏偏就选择了康乃馨。

“而且这只能说明我很重视她，不能说明我感到紧张，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

嗯哼。

迪克揶揄地挑了下眉，但也没再说什么。

他可不想影响达米安发挥（不想成为达米安发挥失常恼羞成怒时怪罪的对象），反正他今天花了一整天隐蔽地传授给达米安讨好女孩子的技巧。

达米安应该有听进去起码一点的……对吧？

首先，要称赞女孩，要真心实意地称赞她。告诉女孩她今天比平时还漂亮，而且要挑与平时不一样的细节称赞，更为柔顺的黑发，更为鲜艳的眼影之类的

然后，要好好地称赞她。

最后，要好好地称赞她。

所以…他有听进去的，对吧？

“别给我摆那副表情。”达米安不满地说道。

迪克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他需要双手去开车，他可能会挥舞起双手去表达自己认为达米安的指责有多么冤枉人，“什么表情？我只是专心在开车而已。”

他已经很收敛了好吧，他都没有用达米安列出的A-Z计划去调侃他。说真的，怎么会有人把追求对象不喜欢阿福的小甜饼列为突发情况之一啊？他仿佛还能听到达米安略微绝望的声音：这可能意味着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有些疾病会影响味蕾。

所以，是的，他真的已经非常收敛了。

达米安斜睨他一眼，“那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你根本没有必要跟过来，我完全可以自己开车来接她。”

“你想被交警拦住，然后以‘无证驾驶的罪名’扔进监狱？”

“我才不会被拦住。”一提起这个，达米安明显就不开心了，“真不知道车管所是干什么吃的，驾驶证的申请都提交了一个月了，真是一点效率都没有。”

布鲁斯以这个理由禁止他在白天独自驾驶家里的任何一辆车。

毫无疑问，达米安对此感到十分的不满，并且在当晚偷偷开走了蝙蝠车在哥谭玩漂移。然后被批了，关于驾驶的禁令也变得更为严格了。

达米安每每回想起这件事只会有更加强烈的、偷开蝙蝠车的冲动。

哼，随便吧。反正到最后一切都会是他的，包括那些他现在不能开的车。

迪克将身子坐正，毫不心虚地附和道：“是啊，真没效率。”

这当然是车管所的错误，而不是布鲁斯故意施计去延迟达米安驾驶证的审核流程。

而迪克也当然没有使计战胜了同样打算抓紧这个看戏机会的斯蒂芬妮，获得了坐在这个驾驶座上的权利。

（斯蒂芬妮：你这个迪克头！）

黑色的迈巴赫微微加速，驶过一个又一个信号灯，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迪克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身再次提醒道：“记得称赞她，达米安，真诚地称赞她。”

达米安整理了下领带，抱起那束玫瑰花就开门准备下车，但还是抽空回道：“知道了，啰嗦死了。”

这点本来就属于基本的社交礼仪，真不知道迪克为什么像是个卡壳的唱片机一样不停的重复。

他步伐坚定，无视路人各式各样的目光，眨眼间就站到了奥罗拉家的门廊处。

达米安看了眼腕表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距离六点还有五分钟。

无所谓，等等就是了。

呼。

达米安在脑海里演练着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况。

第一种：奥罗拉打开门，穿着他用来表达歉意的礼物，看上去如想象种的光彩照人。她微笑着接受他的赞美，然后在听到他坦白自己真正的姓氏是韦恩时大发雷霆（或者更糟糕：沉默），决定他不值得相信并且把门摔上。

……当然，这不是理想的情况，但是在他的演算中这个情况的糟糕程度排得较前，而且可能性不低，所以他自然先想到了这个情况。

第二种：打开门，光彩照人，接受赞美，坦白，然后揍他但接下来会按计划前往韦恩庄园。

这个情况还算理想。

第三种：打开门，光彩照人，接受赞美，坦白，平和地接受，然后按计划前往庄园。

最理想的情况。

第四种：根本不来开门，因为她早跑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行为真的如迪克评价的那样——太斯托克了。知道她饮食偏好的所有细节真的很奇怪吗？达米安认为那是表明他有在认真关注她并会耐心记下所有细节的证据。

这种情况不妙，非常的不妙。

达米安再次呼出一口气，无论怎样演算可能出现的情况，不去面对的话，都属于徒劳。

于是在晚上六点整，奥罗拉家的门铃准时响起。

房子内的女孩在最后整理了一下头发，确认藏在衣袖内的魔杖可以在需要时顺畅无碍地滑到手上后，打开了门。

然后达米安看到了奥罗拉。

这应该就是他这辈子少有的，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候了。

之前所有设想的情况在这一瞬间都被抛出窗户。

达米安希望自己呆愣的样子不会让奥罗拉觉得他像个傻子。

让他好受点的是，奥罗拉也没有保持她一贯的平静，她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滑过。

达米安忍不住悄悄地挺起胸膛，下巴微微抬起。

奥罗拉很快收回了视线，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但达米安觉得他恢复的可能没有那么快。

幸运的是，奥罗拉对他过于专注的视线毫不介意，她只是微笑着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露出里面的深绿色蕾丝鱼骨胸衣，抬起手，缓慢地转了一圈，大大方方地展示她的穿搭。

很明显，她并没有穿他送的礼服，但这很好，因为她看上去比他想象的更加漂亮。

奥罗拉穿着一套精致的长款黑色西装。西装外套采用修身的剪裁，配合鱼骨胸衣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西装的翻领简洁而不失风度。裤子采用的是宽松的设计，为她提供了更多活动空间，并略微遮挡她踩着的那双黑色高跟鞋。

本来垂落在她脸颊两侧和遮挡她耳朵的黑发被细致地往后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耳朵。她化着小烟熏妆，深色的眼影衬得她的蓝眼睛更加的深邃，仿佛能够轻易洞察人心。

垂在耳畔的祖母绿耳坠为她添了一丝端庄的气质，与因恰到好处的V领设计而展现出的那条祖母绿项链相得益彰。

她看上去强势又优雅，她缓步走出门，每一步都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

达米安的喉结滑动了下，脸上出现了不明显的红晕，他似乎有些纠结，张开嘴想说话却又很快闭上了。

他的反应没有逃过奥罗拉的眼睛，这给了她继续打量的勇气。

她开始细致地欣赏达米安。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本就挺拔的身材被凸显得更为赏心悦目。奥罗拉的视线从他宽阔的肩膀和坚实的胸膛滑过，看着布料随着他的呼吸而轻轻起伏，若隐若现地展现其强健的体魄。

他就只是站在这里，自信又从容，纵然有些失神（她又怎么能怪他呢？），但确实是完全无法被忽视的存在。

奥罗拉想起了希腊神话中英俊雄武的阿波罗，想起了睡前故事中高举着石中剑的亚瑟王，然后，她想起了两个星期前的达米安。

那天晚上哥谭下起了暴雨，达米安浑身湿透地从窗户翻进来。雨水从他的斗篷和发丝滴落，他浑身散发着寒气，在温暖的室内显得格格不入。

他靠着窗户旁的墙壁，缓缓滑下，坐到了地上。他说：“我就呆在窗这边短暂休息一下，不会过去弄脏你的地板和家具。”

奥罗拉看到墙壁上新鲜的血迹，她看到血液混着雨水从他手臂的伤口处滑落。

她记得当时自己只感到慌张和一些别的奇怪情绪，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就已经跪坐在他身边开始帮他处理起了伤口。

达米安配合地卸下装备，脱掉制服，露出赤裸的背部，上面充斥着陈旧的疤痕和淤青，在靠近肩胛骨的地方有一道长而深的新伤口。

在魔药的作用下，恐怖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说实话，奥罗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担心，或许是因为达米安一开始看上去真的十分的不妙。

于是她一边用湿巾擦拭他身上的血迹一边用语言去掩盖她的不适，“你知道血液有多么难清理吗？清理一新很有用，但也不是万能的……”

达米安对她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偶尔点点头，或者嗯一声。这当然让奥罗拉更加的担心，于是她继续说话，滔滔不绝地说。

直到达米安转身面对她，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臂，认真道：“我没事的，奥罗拉，只是今天有点倒霉罢了。真的，不用担心。”

她出奇地被安抚到了，安静了下来。但她仍然很担心。

于是十分钟后，满血状态全副武装还喝了一滴福灵剂的达米安从窗户翻了出去，继续他的夜巡。

而奥罗拉清理完他留下的血迹后在沙发上愣愣地坐了不知多长时间，她现在也想不起那时她究竟在想什么了。

奥罗拉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起那晚的事情，或许是因为那天算是她与达米安最为亲密的时候。

又或许是为那天因太过担心而忽略了其他的事情而感到遗憾。

又或许是她疯了，因为现在她想用手拂过他西装下蓬勃的肌肉，感受他灼热的体温。

梅林！

视线被紧急拉回来，奥罗拉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才敢抬眸与达米安对视。

他那一头乌黑发亮的短发如往常一般清爽利落地往后梳，翠绿色的眼睛深邃而明亮，而这双眼睛正在专注地凝视着她。

奥罗拉清了下喉咙后真诚地称赞道：“你今天看上去非常的帅气，达米安。”

达米安似乎大梦初醒，他眨了眨眼，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他走上前来，将手中的那束玫瑰递给奥罗拉。

他一定不经常干这种事，因为那束玫瑰差点打在了奥罗拉脸上，她往后退了一步才勉强躲过，她把花束抱在怀里，“哦，很漂亮的花朵，幸运的是，我的视力并没有问题。正常距离也能欣赏它的美。”

达米安轻轻点头，动作有些卡顿，声音有些沙哑，“对…，咳，抱歉。”

奥罗拉转身将那束花放到门关处的鞋柜上，转过头来发现达米安仍然站在门外盯着她。

傻傻的，但莫名地很可爱，而且助长了她本就膨胀的自信心。她想把手指陷在他一丝不苟的发丝里，然后将黑色的发丝揉乱，或许这样达米安才会有更夸张或者更正常的反应。

就在奥罗拉以为他要因为无法处理这个社交场景而转身就走时，他说出了两人争执过后的第二句话，“我的真名其实是达米安.韦恩。但奥古是我母亲的姓氏，所以其实达米安.奥古也算是我的真名，只是现在不常用。”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奥罗拉沉默了，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惊喜，然后歪了下脑袋，笑容加深，“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称赞我的美貌？”

达米安这才反应过来，他表情严肃，似乎接下来说的是拯救世界的关键，他认真地说道：“你看上去比启明星还要耀眼，我的歉意能衬托出哪怕万分之一你的美貌，那它们也算功德圆满了。对了，我的真名叫达米安.韦恩。”

看着达米安用无比严肃的表情去称赞她，无疑是一种新奇又有趣的体验，她轻笑出声，“若是你的语气再柔和一点，脸上红晕再深一点，那就是每个女孩都想要达到的效果了。”

然后她转换语气，用悄悄话的音量对达米安说：“对了，我知道你叫达米安.韦恩。”

“什么？”达米安面色一怔，他的惊讶难以掩饰，下意识蹙起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奥罗拉耸耸肩，“重名了。”

达米安立刻就懂了，一声低笑从他喉咙深处溢出，“你当然会立刻就抓住这个细节了。”

在奥罗拉脚边，利维坦从门缝钻了出来，它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饱满的澳白珍珠，达米安看尺寸推断，那本来应该是奥罗拉的手链。

利维坦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奥罗拉前面，然后端坐下来，对着达米安，“喵。”

达米安心领神会，“你看上去也很漂亮。”

“喵。”那是当然。

奥罗拉咯咯笑了两声，微微侧身去关上门，然后伸出手，达米安立刻自觉地握住。两人迈步往车的方向走去，利维坦迈着小碎步紧紧跟着他们。

“为何不穿我送给你的裙子呢？不喜欢吗？”

奥罗拉轻哼一声，“裙子很漂亮，但你没有权利告诉我穿什么。”

达米安唇角微微勾起，“我其实半期待着你会完全无视我的礼物，选择穿一些让你看上去乖巧虚伪得可怕的服饰。”

“无视那么漂亮的首饰？”奥罗拉浮夸地倒吸一口气，抬起手去抚摸脖子上的项链，“如此暴殄天物的行径我可做不出来。”

“至于你所说的‘选择看上去乖巧的穿着’这件事，”两人走到车旁停下脚步，奥罗拉与达米安对视，“你和我都知道，乖巧的羔羊只会被屠宰，有着利齿的野狼才会让人忌惮”

达米安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她，他静静地凝视她，翠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欣赏和赞许的光芒。

他伸手为她打开车门，在她坐进去前开口说道：“奥罗拉。”

“嗯？”

达米安翠绿色的眸子中充满着一些令奥罗拉心跳加速的情绪，他的语气坚定又温柔。

“你的美貌无人能及。”

这句话简单得过分，与她过往听过的花言巧语有着天差地别，但这句话却像是一个强大的魔咒。

在奥罗拉这十几年的生命中，有无数的人因为各种原因而称赞她的美貌，但这次是不一样的。

她感受到达米安的目光和话语中的重量，她的心跳因此漏了一拍，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她无法从欣喜中抽身去进行正常礼貌的交流，最后只能红着脸逃避地坐进车内，垂死挣扎地说了一句。

“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