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在穆若的努力下，徐砚总算消气了。
穆若不知道的是，其实那天晚自习，徐砚就已经不生气了。
而他之所以还这么冷漠，是因为他很享受少女围着他转的模样。
虽然他觉得这样有些....卑鄙。
可是他非常享受珍惜这种随时可能流逝于掌心的快乐。
徐砚的脚在精心养护下，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下地行走了，他又开始骑自行车上学了。
昨晚穆若给徐砚说好了，她今早想坐徐砚的自行车。
当时徐砚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穆若又开始卖萌，鼓着腮帮子，眨巴眨巴大眼睛，可怜兮兮求他：“好不好嘛，徐砚，你最好了嘛，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我还没有坐过自行车上学呢，你让我试一试嘛~”
声音软绵绵的。
徐砚眉头跳动，半晌才轻喃一声“好”。
穆若欢呼雀跃地跳动起来，还想给徐砚一个拥抱，徐砚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穆若扑了个空，也不恼，双手绞在身后，笑眯眯盯着徐砚，声音清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那就说定咯，明天早上等我！我会早起的！”
徐砚慢慢抬起眼睫，望向少女雀跃的脸庞，视线闪了闪，轻轻“嗯”了一声。
穆若含笑道别，离开了教室。
少年一直凝视着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才慢吞吞收拾书包。
*
第二日一大早。
穆若扎着马尾，穿着干净的白黑校服，背着粉色小书包，在单元楼下四处张望，看见徐砚修长的身影，高兴向着他奔去。
徐砚才把自行车推出来，就听到一声兴奋又雀跃的“徐砚！”
他侧额看过去，穆若已经到了他跟前，整个人俏生生的，眼眸含笑，总是让人想到鲜嫩的花骨朵。
“徐砚徐砚，你来啦！”穆若笑呵呵的，递给徐砚一盒牛奶，“喏，这个是给你的，很好喝哦。”
徐砚漆黑冷倦的神情收起。眼睫低垂，望着少女的细嫩皓腕，白皙青葱一般的手指，指头微微发红，正捏着牛奶。
她的手，好小好嫩。
他一只手就能把她的手包住。
“徐砚？”穆若弯腰低头，去观察徐砚的神情，“你怎么啦？”
少女的脸颊离他好近，徐砚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淡淡“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啊？”穆若努了努嘴，不由分说把牛奶塞进徐砚的书包侧面的夹层，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晃荡两下小腿，一脸期待望向徐砚。
“我好啦，走吧走吧。”
徐砚喉咙滚了滚，慢慢上了车。
“坐好了。”
“好哦。”
自行车开始缓缓行驶起来，上了正道，道路两侧苍翠高大的树木不断后退，清晨独特的湿润露水气息钻入鼻腔，一缕缕微风穿过碎发。
每日清晨的短暂骑行时间，是徐砚一天当中最舒心安宁的时刻了。
此时的他，唇角弯着浅浅的弧度，载着他的小姑娘。
恐怕没有比这还幸福的时刻了。
然而下一刻，徐砚的腰间突然被后边的手臂轻轻地缠绕住。
徐砚的脊背立刻僵硬起来。
他喉咙干涩地说：“不可以。”
身后传来少女软糯的声音：“徐砚，我没有支撑的地方，我只能这样才能稳住自己。我要是掉下去怎么办？”
说着，腰间的缠绕更加紧了，像是藤蔓一般，紧紧束缚着他。
徐砚深吸一口气，再次出声：“穆若，不可以这样。”
这一次，少女干脆将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脑袋在他腰侧，一脸茫然地问：“为什么啊？”
感受到少女胸脯的柔软，徐砚立刻将自行车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额间碎发遮挡了漆黑的眸子中的情绪，声音冷冽：“穆若，放开。”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威圧感。
几乎是立刻，穆若就放开了他。像是被他吓到了，垂下眼睫，咬着嘴唇，懵然又无措。
徐砚这个样子，好像成年后的他。
他这样好凶。
看到少女这副神情，徐砚立马知道自己错了。他试着和缓一点，放缓了语气：“若若，男女授受不亲。”
穆若委屈巴巴看他，点了点头。
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漂亮琥铂色眸子里，写满了被训斥过后的委屈。
徐砚的心也被揪紧，愧疚感彻彻底底吞噬了他。
他声音也罕见软了下来，摸摸少女柔软的头发，一脸真挚道歉：“对不起若若，刚刚是我语气不好。”
他们这副样子，出现在学校里，其他人会怎么想？会怎样议论？
女孩子家的清誉最为重要了，他不能毁了穆若的清誉。
穆若的神情也慢慢转变，最后一扬下巴，小手一叉，十分大度地说：“好吧，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这个小人吧！”
“不过！”
“不过什么？”
穆若哼哼两声，有些埋怨地看向徐砚，“你以后不可以用这种严肃的表情对我，也不可以凶我！”
徐砚唇角扩起微微的弧度，他说：“好。”
小矛盾化解，两人各退一步，最后穆若抓着徐砚的校服衣摆两侧，两人一齐向着校园奔驰而去。
“徐砚，你真好。”
“你知道吗，你长大后，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徐砚一边骑车，一边回她：“为什么？说的好像你见过成年后的我似的？”
身后传来小小的叹气声：“是啊，我真的见过。而且咱俩还结婚了，我很害怕你的。”
“咔——”
自行车停下。
徐砚转过身，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穆若，声音却有些抖。
“你说我们，会结婚？”
“对，对啊.....”穆若盯着他这副有点严肃的样子，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大眼睛盯着他怯怯地说：“你说过不凶我的。”
徐砚还能说什么呢，他甩了甩头，喃了声“抱歉”。
他只是，难以接受这个让人不可置信的事实。
他们俩，怎么会结婚？
“好啦好啦，要迟到了啦！”穆若把他扯回他的位置，小声催促：“快点！”
少年这才重新上路。
只是那颗七上八下忐忑的心，又开始“砰砰砰”地异常跳动起来。
他只是，实在不敢想象。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
因为快迟到了，穆若没在敢逗弄徐砚，毕竟迟到会被狠狠挨骂的。
到了自行车停车的地方，徐砚就让穆若先去教室，他稍后就来。
上完了枯燥的语文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穆若昏昏欲睡的瞌睡也瞬间被驱散，整个人活了过来。她戳了戳徐砚的后背。
“徐砚，你喝我给你的牛奶呀。”
徐砚轻轻“嗯”了一声。
“你快点呀，现在还是热的，待会儿就凉了。”
徐砚才慢腾腾从抽屉里拿出牛奶，他原本想收藏的。
他拧开瓶盖，浅浅尝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好喝吗？”穆若一脸期待等待他的答案。
徐砚转过身，对着穆若轻轻点头。
下一刻，少女绵软的手指擦过他的上唇瓣。
像电流一般，传过他全身，酥酥麻麻的。
徐砚喉头滚动，不知所措，脸色全是羞涩与无措。
穆若声音甜甜的，有点嫌弃道：“笨蛋，牛奶没擦干净啦。”
徐砚有点想笑，他没想到第一次被人喊“笨蛋”，是在这种情况下。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只能强力镇定下来。他望着少女清凌凌的眸子，抿了抿唇。
“哦。”
“徐砚，你脸好红，耳朵也好红啊。你害羞啦？”穆若继续逗他。
徐砚深呼吸一口气，直接起身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他已经看明白了，他是根本斗不过这个小姑娘的。
“徐砚，你就是害羞了，你说不过我就跑！”身后还传来少女的嬉笑声。
徐砚的步伐更快。
纪依依有些好奇地问笑的前仰后合的穆若，“你们俩，进展神速啊？”
穆若嘿嘿一笑，做了一个嘴唇拉拉链的动作。
纪依依气的去锤穆若，两人笑作一团。
*
课间休息时间，段玉兰颐高气指地来到穆若身边，得意道：“穆若，你昨天把丰星河送你的水彩笔扔了，我已经告诉丰星河了！”
段玉兰现在也算明白了，穆若这个笨蛋好像开窍了，她们已经做不回朋友了。
穆若张了张嘴，呆呆愣愣的说：“哦，然后呢？”
段玉兰瞪大了眼，“你，你不着急？我告诉你，丰星河生你气了！”
穆若一边收拾桌面，一边不在意地说：“哦，关我什么事啊。”
段玉兰自以为的“大招”，就被穆若这样轻松化解了。她原本是想拿这件事来气穆若的，奈何穆若根本不接招，甚至毫无情绪波动！
段玉兰吃了一个瘪，只能讪讪离去。
回到座位，却怎么也憋不下这口气......
*
一天的课程，对于穆若又是一整天的煎熬。
等到了下午第三节美术课，穆若的眸子亮了起来。
美术课可以自己选择座位的。
她要和徐砚一起坐！
下了课，同学们三三两两往美术教室走。
到了美术教室，徐砚和孟嘉弈已经坐在一起了，两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穆若蹦蹦跳跳走过去，在孟嘉弈的耳旁低语，眼神却一直窃笑着盯着徐砚。
看见两人这么亲密，徐砚的心酸酸涩涩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们俩有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还要瞒着他？
徐砚装作镇定自若，眼神却频频闪向穆若这边。
下一刻，孟嘉弈站起身来，两手抄兜，对着穆若说：“你说的啊，可不能失言啊！”
穆若连连点头：“当然了，你见我什么时候不守承诺？”
孟嘉弈冷哼一声，丢给徐砚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在其他位置落座。
穆若满心欢喜在孟嘉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给徐砚甜甜打招呼：“你好啊，徐砚。”
徐砚点了点头，转过了头。
莫名的，他隐隐很期待接下来的课程。
穆若观察着这个位置，实在是很满意，教室的一个后排靠墙的死角位置，实在是很适合他们俩啊！
主要是，特别适合她搞事情啊！
同学们陆续落座，“叮叮叮”的上课铃声响起，美术老师来到教室，布置了今天的任务。
课题很简单，画出“自己定义的幸福”，下课后收。
学生们陆陆续续开始动笔。
穆若凑近徐砚，小声问：“你觉得幸福是什么啊？”
徐砚摇头：“我也不知道。”
其实心底却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穆若想了想，开始落笔。
穆若是个俗人，她认为的幸福嘛，就是吃美食，睡懒觉，父母健在，友谊长存，还有，婚姻美满。
她把画纸分成五部分，每部分填满对应的画面。
穆若凑过去看了看徐砚的画纸，他已经开始动笔了，线条很多，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美术老师正在指导别的同学的画作，不会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的动静。
穆若突然哎呀一声：“徐砚，我的左手好像有点问题，一阵酸疼，你看看呢？”
徐砚不明所以，掀眸睨过来，仔细瞧着，有些疑惑。
“你捏捏，一捏就疼。”穆若一副受了伤的可怜表情，小嘴也撅着。
徐砚放下笔，用右手捏了捏穆若的左手。
下一刻——
手掌翻转——
穆若的小手与他的大手，此时此刻，十指相扣。
徐砚惊慌，立刻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穆若绵软的小手使力，死死不放手。
徐砚惊慌失措，连忙观察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才稍稍呼出一口气，却还是紧张万分，有一种隐秘的做了坏事背德感。
他皱眉，对穆若小声警告：“别闹了。”
声音还有点委屈。
穆若灿然一笑，在他耳边甜甜落嗓：“徐砚，这叫霸道总裁强制爱。”
徐砚：“......”
*
徐砚的手好暖。
教室里的冷气充足，徐砚的暖意源源不断从他的手掌传来，心也被暖意弄得热乎乎的。
穆若的左手牵着徐砚的右手，她倒是方便用右手作画，徐砚就很不方便画画了。
徐砚深吸一口气，再次拧眉发出低声警告：“穆若，放开！”
穆若手掌力量紧了紧，一边完成自己的画作，一边耍赖：“我就不！”
“穆若！”
“在呢！”
“穆若！”
“你凶我！”
徐砚彻底没了脾气，喉咙艰涩滚了滚，每一秒都是心惊肉跳的劼熬。
他凝望着穆若靓丽的容颜，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吧。
我投降。
关于你的，我都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