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的状态不对劲。

明明已经离开了严聿信息素的攻击范围，但他浑身上下的不适感却没有消解半分，反而越来越严重。

高热，寒战，冷颤。

z-087星球上的气候这么炎热，时霁的身体却需要围上一条厚厚的毛毯才能维持体温。

燕闻屿心急如焚，抱着时霁匆匆赶去了东区的医院。

急诊台的护士看到燕闻屿将神志不清的时霁抱来，连忙让人去拿推车，目光却忽然间瞟到了时霁的脸。她的身体僵了僵，开口道：“抱歉，我们医院不能收这个病人。”

整个z-087星上只有这一家医院，燕闻屿闻言皱眉，问：“为什么？”

护士也看出了时霁的情况很严重，但她显然被人嘱咐过什么，脸上露出了为难和愧疚的神色，内疚道：“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能收。”

燕闻屿：“……”

燕闻屿深呼吸一口气，道：“是钱的问题吗？”

护士只是摇头，没有再回答。

燕闻屿抱着时霁准备离开，同时悄悄摁下了手表上一个隐藏的机械按钮。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不确定地轻唤：“漂亮的‘红兽’？”

燕闻屿脚步一顿，回头看到了“熟人”——是在地下城斗兽场上为他一掷千金过的那位小姐。

“你好，我是戚曼。”女人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走近燕闻屿，目光放在他的脸上赞叹道，“你不戴面具露出全脸之后，更好看了。”

燕闻屿礼貌疏离地点了点头。

戚曼一笑，随即看到了被燕闻屿护在怀里的人，脸上露出了八卦的神情：“这就是你在斗兽场上说到过的喜欢的人？他生病了吗？”

燕闻屿：“是。”

时霁被周围的动静惊醒，从昏迷中清醒了一瞬，微微扭过头，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身前的漂亮女人。

戚曼还是那一头红发，看起来热情似火。见到时霁，她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惊呼道：“是你？！”

燕闻屿皱眉：“你认识他？”

“不算认识，”戚曼回答，“只是乔家前几天在z-087星上下达了一张□□，我从上面看过你心上人的照片。”

燕闻屿：“□□？”

戚曼解释：“星长大人独一无二的特权，怎么，你们不知道吗？他是不是连医院都进不去了。”

燕闻屿：“……”

戚曼奇怪道：“你们怎么会惹到乔家人，算了，需要我帮忙吗？”

燕闻屿没有客气：“谢谢。”

戚曼无所谓地笑了笑，招来一个护士示意道：“帮他们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

护士为难道：“可是戚小姐……”

戚曼打断了对方的犹豫：“没事，万一上面追究下来你们把责任全部赖在我身上就好了。”

护士：“……好的。”

戚曼陪着燕闻屿他们住进了医院的单人病房，看着正在给时霁做身体检查的医生，戚曼开口：“我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了，万一你们之后被赶出去，那我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燕闻屿握住时霁苍白的手，道：“没关系，我们明天就离开，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

戚曼一愣：“离开，离开哪里？医院？”

燕闻屿没有细说，只是转头看向戚曼，认真道：“谢谢你，戚小姐。我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尽管开口。”

戚曼拿出挂在领口上的墨镜戴到脸上，轻笑道：“你有什么能帮我的，你现在自身都难……”话说到一半，她的视线无意间瞥到了燕闻屿手腕上带着的表。

戚曼敛笑，隔了几秒之后感慨道：“嗯……好像还真的赚到了一个大的。”

此刻医生也给时霁做好了检查，燕闻屿忙问：“他怎么样？”

医生摇头：“身体的各项激素水平都很不稳定，目前还查不出原因。在来医院之前他有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燕闻屿垂眸：“他被alpha的信息素攻击过。”

医生愣了愣，追问：“什么alpha，等级高吗？”

燕闻屿：“七级。”

医生：“……”

戚曼皱眉，插话道：“七级的alpha，是严聿？”

燕闻屿：“嗯。”

戚曼：“你们可真能得罪人。不过严聿有病吧，好端端的用信息素压一个beta干什么？”

说到这里，戚曼顿了顿，犹疑道：“他……是beta吧？”

燕闻屿没有回话，转向医生道：“他之前闻到我信息素的时候，状态能好很多，这有没有什么关系？”

医生听到这话都愣了愣，看了一眼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霁，道：“可是我们的仪器没有检测出他的身体里有任何的信息素波动，他难道不是个beta吗？”

“我也不清楚，”燕闻屿道，“但是他能感受到我的信息素。”

医生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但我们……”

戚曼接话道：“这家医院里没有腺体科。”

z-087星球上面挖穿地心也不一定能找到十个alpha和omega，腺体科这种高级的医学学科，在这儿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燕闻屿闻言并不气馁：“没事，你们只要保证他今晚安全就好，我们明天就会安排转院。”

医生了然道：“好，放心。”

医院这边开好基础的药物后为时霁安排了输液，戚曼抽空问：“所以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离开z-087星再说，”燕闻屿回答后又问，“戚小姐为了帮我们得罪了乔家，没关系吗？”

戚曼：“其实我们家和他们家关系不错，我只是单纯看乔家的乔争云不顺眼而已。一个人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第二性别就得意成那个样子？真是想不通。”说完，她摇了摇头。

燕闻屿垂眸，眼中情绪暗沉如水：“乔家，严聿，都不会永远得意下去的。”

戚曼看着燕闻屿，意有所指地：“借你吉言吧，希望真的有人能大显神通地收了他们。”

燕闻屿扯了扯嘴角。

戚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我可不是什么因为不好意思就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燕闻屿：“好，不会忘。”

看着戚曼离开，病房大门被人彻底关上之后，燕闻屿拿过病床前的通讯仪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你好，军际总署。”

燕闻屿沉声道：“方肃，是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了男人不可置信的声音：“大校，真的是你！”

燕闻屿：“我传过去的定位，收到了吗？”

方肃连忙道：“已经收到，请问是否需要派人马上去接应您。”

燕闻屿闭了闭眼：“我已经提前计算过时间，从首都星到z-087星的最短通行时间是十八个小时。方肃，我明天要见到你的人。”

方肃：“是，收到！”

燕闻屿：“阵仗不用弄得太大，我只求速度。还有一件事，带几个腺体科的专家过来，顺便提前在首都星研究abo三性最好的医院里帮我安排好会诊。”

方肃：“大校请放心。”

燕闻屿：“辛苦你了，方肃。”

“您平安就好，”方肃道，“另外执政官和陆上将那边，是否需要帮您通知一下归来的消息。”

燕闻屿答应道：“可以，先这样吧。”

方肃：“好的，明天见，燕大校。”

挂断电话之后，燕闻屿坐在床边，握着时霁冰冷的手，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他的手背上后，开始源源不断的释放安抚信息素。

过了几个小时，时霁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只是体温已经下去了不少，恢复了正常人的水平。燕闻屿看着时霁的脸，摘下手腕上的表，珍重地戴到了对方的手上。

时霁太瘦，在燕闻屿手上看起来合适的表戴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燕闻屿摘了两节表带之后才帮他把手表顺利带上。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在心里默默呼唤道：“0113。”

0113立即回应了他：“燕部长，我在的。”

燕闻屿问：“阿霁在这个世界里的第二性别，究竟是什么？”

0113支支吾吾道：“从世界线来看，时部长他……确实只是个beta。”

燕闻屿三天的易感期里，时霁一直陪着他，他也可以确定时霁的后颈上是没有属于omega的腺体的。

既然这样，那时霁又为什么可以感受到燕闻屿的鸢尾花香？

燕闻屿无声地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温暖着对方冰冷的体温，彻底安静了下来。

燕闻屿守着时霁到了第二天凌晨。

四点多钟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燕闻屿回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把头探了进来，小声问：“是病人十七的家属吗？”

燕闻屿：“什么事？”

护士回答：“医生那边对病人的病情研究有了新的进展，现在要找你过去聊一聊。”

燕闻屿：“……”

燕闻屿轻笑一声，扬眉道：“现在，找我？”

护士不耐烦道：“是，快点过去吧。”

燕闻屿把时霁的手放到被子底下，从容地站起声，问：“去哪里找医生？”

护士：“1号楼十七层医生办公室4，算了……反正也到我换班的时候了，我带你过去一趟吧，跟我过来。”说完，抬脚离去。

燕闻屿沉默地跟在了对方身后。

病房门被人轻轻合上。

过了几十秒之后，又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病房里只开了盏床头的小夜灯，映照着时霁苍白的脸。

在一片浓郁的夜色中，他举起手中的刀缓缓靠近了病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