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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昨日喝了点儿酒,林却在房里睡到了日上三竿。
出门的时候,他还顺便去看看了给期订的那间房,敲了门,房里没人,也不知道躲哪去了。
“今早我去了一趟小城主府,那小城主还没回来。”穆衔蝉站在楼梯拐角,二人自然也晓得那小城主在满城找期,想来又是一段因缘际会。
“哈哈,希望期姐姐不要被抓住了,这小城主似乎也不是个好摆脱掉的。”
“期?”
圆缘正好也在楼梯转角,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圆缘大师也知道期?”林却有一些惊讶,但想到期是生台大师的师尊,圆缘又是生台大师的徒弟,那期也算是圆缘的师祖了,应该是晓得的。
“临行前师尊嘱咐过,若是在路上遇上期师祖,可告知师祖回归普度寺。”圆缘交代了缘由,“没成想师祖同两位仙君认识。”
“那圆缘大师可来得晚了,期姐姐刚入城便遇到了老熟人,现在不知道在哪叙旧呢。”林却笑说。
“大师不必担忧,期前辈已是大乘期修士,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穆衔蝉也默默补充,虽然他与林却都知道期这个大乘修为有多水。
圆缘点头,“师尊说,若是遇到师祖也是缘分,若是没遇到也便算了。也罢,下次若能再遇到师祖的消息,我再告诉她吧。”
“那正好,正午了我还没用膳呢,兄长,大师,我们一同去用膳吧。”
林却走下楼梯,同两人到了流楼。
临近新日节和七夕,街上来往的人很多,正午时分人潮熙熙攘攘,商贩和货郎走街串巷吆喝着。
林却问了过路商贩,过了前面的桥头便是当地特色美食街。入微城本就是在边境这几百年才兴起的城池,汇总了各地的美食文化,所以有花样繁多的应时食品,还有轮流过去的杂剧杂耍和百戏。
一行人在戏台子边上找了个位置,又托闲人帮忙排队买了些吃食,等着上戏。
“林却仙君原来也对这些感兴趣。”圆缘手里捧了一碗熟林檎丸子,看起来很喜欢。
林却将江豆砣儿递给穆衔蝉,自己也拿了一份冰雪开胃。
“这凡间戏多是文化结晶所成,上杆跳索鼓板小唱,杂扮商谜合笙砑鼓,对于我们这些修真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人族能在短短一生创造这些绝技,这对本我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
穆衔蝉有些意外林却这一番话,圆缘也是。
“林却仙君对于人间有自己独特的领悟,是我不能及的。我原以为身为佛修普度众生便是我的信念,现在似乎是有些偏差。”
“圆缘大师切莫为了我这一番话动了道心。”林却开玩笑的说,他对于原著男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似乎认定了他的失败都是另一种意义的成功,在佛修这条路也是。
三人在戏台下观赏,是不是交流一下心得,到也是很融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圆缘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原打算这三日是要在城中好好调查,现在似乎已经白白浪费了一天。
“这怎么能算浪费呢圆缘。”林却十分摆烂的开始嗑瓜子,到日头落山的时候他便有些想吃东西了。
穆衔蝉故意不拆穿他故意摆烂的目的。
“怎么说?”
“我们这是在修行,”林却说的头头是道,“在这坐了一下午,圆缘你可领悟到了些什么?”
圆缘沉吟,“浮瓜沉李,今日入微城是在消夏。相坐一下午,城主来往之人似乎并无愁苦疾病的模样。”
“不错,”林却顺着他的话说,“由此观之,这入微城城主和小城主对于天水河恶灵已经有了一部分的把握,那么小城主告知我们东南封印,应该是另有目的,那里不会只是有地脉封印这么简单。”
圆缘似有所感得点点头,“那接下来?”
“用晚膳,睡觉。”穆衔蝉替林却说了,林却满意的点头。
圆缘:?
“圆缘你看,咱们着急也没用,倒不如养精蓄锐,再好好感受这入微城,兴许会发现其他线索。”林却循循善诱,圆缘只得同意。
他的那些师侄师弟早在他出门时已经布置了任务和课业,现在应该也已经返回客栈,他可以回去看看。
三人一同回了客栈,林却又吩咐了掌柜在流楼订餐,当然,账也是记在小城主那里。
仁和楼客栈的老板也是小城主府出来的人,得知林却一行人与小城主有这层关系,伺候得更加上心,就连送来的酒菜都还在冒着热气。
“小城主的名头还真是好用,希望期姐姐晚些被找到吧。”林却小小声对穆衔蝉说。
若是期被找到,以他俩跟期的关系,这些特权应该也会像风一样散去。
穆衔蝉身为魔界少主,这些特权自幼便经历过,自然不为所动,只附耳说:“若你来魔界,我娶你为正妻,你的待遇会更加高。”
林却:“打住,少主打住。”
他离穆衔蝉远了些,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嫌不够似的又换了个位置。
“林却仙君这是?”对坐的圆缘问。
“兄长不喜与人亲近。”林却笑说。
圆缘有些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穆衔蝉:……
他正还想靠近林却说些什么,突然又一阵狂风将他桌上的茶杯吹倒,滚烫的茶水浇了他半身。
“林穆仙君?!”
“兄长,你也太不小心了吧。”林却拿出手怕替他擦了部分水渍,“你先上楼换身衣裳吧,左右饭也已经用完了。”
穆衔蝉面色黑沉沉的,他现在才后知后觉一直到这几天的风都有些不正常,似乎次次都在阻挠他做事。
他拿走林却的手帕,直接上楼去了。
“林穆仙君应该是生气了,没问题吗?”圆缘问林却,一旁的掌柜也有些担忧,毕竟是在他的客栈出了问题。
“无事,我兄长可大度了。”林却声音有些大,还在楼梯的穆衔蝉也能听到。
他这是在阻挠自己发脾气?穆衔蝉想。
笑话,他堂堂魔界少主被这不知名的人愚弄了好几次,怎么可能不报复?也是他最近松懈了,现在才发现异常,只要这人再次动手,他便有把握能抓住这人的马脚。
林却目送着他进了房门,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方才自己坐过的位置,眼神温柔。
“圆缘大师可听过昨夜我拉的曲子?”林却不经意的问。
“自然记得,作业林却仙君手下二胡似是有灵,一支曲子我在长街一头便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流楼之下与你相见。”
圆缘说话十分有技术含量,提也没提林却二胡弓将他脑门砸出功德金光的事儿。
“既然如此,那我便再演奏一曲可好?”
“却之不恭。”
圆缘吩咐了众佛修回房休息,跟着林却上了顶楼。仁和楼的顶楼也修建了一个单独的望月平台,不过是有顶盖的,不能抬头就看见星空。
今夜的月色依旧如水,林却翻出窗棂,圆缘学着他也翻了出去。林却照样从储物空间拿出马扎,不过这次是三个。
他将小凳子放好,空出来的那个圆缘以为是留给穆衔蝉,就没过问。只见林却又摸出二胡,坐在马扎上搭起腿。
“昨夜的曲子叫故乡,今夜我便拉一曲双归吧。”
双归是凡间有名的和合曲子,讲述的是两位仙人终成眷属的美漫故事,常在新婚燕尔摆宴饮酒时弹奏,现在林却却打算用二胡来拉,平白给这只曲子添了些哀愁。
一曲肠断,也算是现在夜色不深,有了灯火与人潮,曲子的哀愁也减弱了些许。
“林却仙君为何这般忧愁?”圆缘也听出了他曲子里蕴含的感情。
“自然是与相守之人阴阳两隔。”林却微微抬头看着月色。
“仙君节哀。”圆缘修的佛法,自然不会因为一己之欲去打听他人私事,若是林却想说,他也便听着。
“我不会节哀,圆缘。我现在找不到他,他身份特殊,就算是转世也无法查到。况且转世后的他也不算他了,没了与我之间的记忆,他也不是完整的他。”
月色太过,月光洒在他的脸庞,他微微偏过头,像是在跟圆缘说话,又不像。
“仙君所爱之人是凡人?”圆缘有些差异,他自然也明白凡人与修真者之间差距有多大,依林却所言,他爱的那个凡人还没有转世,这两人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
“凡间天子,自然也是凡人。”林却惨淡的笑了笑,一阵清风吹过他的眼睫,似乎还带着些许温度。
“现仙君应该知道,凡间天子不可修行,也几乎没有转世。”圆缘叹气。
凡间天子本就是气运转世,若再能修仙,自然违反天理。而且天子转世一般都不为人所知,有人说是命数已尽再无轮回,也有人说是天道屏蔽,以免被人算计。
所以林却与他所爱之人是没有未来的。
圆缘不免叹气。
“我会找到他的,虽然我现在依旧很哀伤。”林却一扫刚刚的悲愁,对着月亮笑起来,“我现在过得很自由,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再次遇到他。圆缘,虽说缘起即灭,但若我真的承认了缘灭,那我与他的缘分便真的灭了。”
圆缘了然,“没有以后才是真正的希望,林却你比我看得通透。”
他这一日与林却同行,学到的东西着实不少,趁着夜色他可以好好参悟一下。
林却看到他身上又开始隐隐冒出金光,不由赞叹:“不愧是佛子,一句话就可以参悟。”
然后他也不打扰圆缘,自顾自的拉起了阳春白雪。
“让我为你的修行伴个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