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吸血鬼的鞋跟敲击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直到走到了老皮面前停下,低垂眼睛打量着老皮,“你和范禾易关系不错啊,外面那群人可是刚发现你不见就开始行动了。”
“我……我不过就是酒馆里一个负责打杂的而已,连个正经血猎都不算,你绑架我,不管是想得到什么东西都不会如愿的……”老皮靠着承重柱勉强坐着,气若游丝,嘴唇透着灰败的白,“范禾易也好,九方廿也罢,我都不熟悉。”
“不熟悉?”布鲁赫二世蹲下身捏起下巴平视着她,身上的血腥味猛地扑来,“我原本只想带走那个小女孩就离开津城,偏偏你们要来横插一脚。”
老皮被那股味道惹得有些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但接连三天没有进食,她的胃里早就空了,即便是在怎么不适最后也只吐出些酸水来。
甩开手,布鲁赫二世重新走到窗边,望着不远处范禾易家的屋顶,面上带了些笑意:“那家伙很聪明,在他找上门来之前你得好好活着。毕竟我是打算要在他面前亲手杀了你的。”
“禾易,上车。”老孔那辆破旧的带斗卡车停在路边,他降下车窗拍了拍窗框示意禾易上车。
范禾易没有再耽误时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拎起座椅上的背包上了车,他掏出侧兜里的枪和已经补充好的备用子弹,检查校对过一遍之后把包塞到了脚边:“之前小甘发生意外的时候有人告诉过我是布鲁赫二世,我以为他已经被处理掉了,没想到还在津城藏着。”
“他会找上老皮多半是已经摸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和九方不是好惹的,所以现在退而求其次选了她。”老孔打着方向盘,目光沉沉盯着眼前的路,“这也算是好事,他如果是为了示威,起码在我们找上门之前老皮都是安全的。”
范禾易点了点头,举起枪试了试准星,那种隐约被安排的预感再次出现——如果开了这一枪,不管是退出血猎行业还是前往意大利,一切都不会像安排的那么顺利了。
老孔余光看了他一眼,心里也微微有些担忧,但最终说出口的话只是苍白无力的一句安抚:“你别担心,小皮会没事的。”
这次范禾易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弯腰抽出包里装着匕首的腰包挂上腰带,用衣服暂时挡住。
那栋原本要建成商城的平层从范禾易搬来这里时就在了,周围的居民有不少在里面买了商铺,但还是挡不住它最终被荒弃的命运。
车子停下,老孔在即将破晓的天色中观察着面前这栋只拥有框架,完全由水泥组成的房子。
临街的一层用各种广告布和建筑工地常见的蓝色隔板挡了个严实,再往上的二三层没有任何遮挡,四五层则是由拉着防尘网挡在弃置的脚手架上——这并不是安全的环境,人一旦进去就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范禾易坐直了身子,最后检查过冲锋衣口袋里的弹夹和腰间的匕首,拉了拉衣领,一言不发的拉开车门下车。
“禾易。”老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要说些什么才行,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推开车门站在了驾驶位边的空地上。
范禾易闻声回头——他的下巴收在衣领里,那件暗红色的冲锋衣意外衬得露出的皮肤越发苍白,额前没有修剪打理的头发盖住眼睛,但挡不住那双眼睛里的倦怠。
注意安全,等你回来……这种话在大多数时刻是安慰和祝福,但当你面对一双几乎是死水一样的人来说,这是比纸页还要苍白和单薄。
范禾易现在就那样站在他面前,所以望着那双眼睛,老孔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要将范禾易送到他痛恨的世界里去,还要继续伪善又苍白的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吗?
范禾易没有等到他说话,干脆也不再等待,只抬手挥了挥:“您在这儿等我吧,我会把老皮带回来的。”
老孔眸光闪烁,最后只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便就此作罢。
范禾易转身朝一楼的大门走去,他的手始终在口袋里紧紧攥着枪,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被调动起来严阵以待,如果有任何突发状况都能立马解决。
一楼早期被短暂的当作过售楼部使用,布置相当辉煌,但也仅仅是在二三层安然无恙的建设时,投资商跑路之后,这里的东西很快便被债主们一扫而空,留下的只有大红条幅上“还我血汗钱”的申诉。
范禾易便踩在这样的地板上找到了通往二楼的阶梯,几乎是登上平层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原本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赫然一串脚印,范禾易沿着那条脚印一直走到了平层正中间,站在水泥地面上,他仰头检查过暴露在空气中的管道,因为积灰,某种哺乳动物的爪印也清晰可见。
他几乎立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就算那只挟持老皮的吸血鬼现在不在这里,也一定在短时间内在这里停留过。
范禾易皱眉收回视线,脚下的速度放慢了一些,手上干脆掏出了枪握紧,步步谨慎的靠近楼梯口。
还未迈上去,手机便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的同时已经走到了通往三楼的楼梯,侧身靠墙,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接了起来,声音又低又轻:“常生?我说过不要先联系我吧。”
这其实是血猎的个人习惯,范禾易这类单独行动的人最忌讳行动过程中打来的电话,往常老皮和九方廿知道他的怪癖,即便是有十万火急的消息也只是多发几遍信息,很少直接把电话打到手机上去。
但常生这种拥有搭档的血猎为了互通消息完全不在意这些,现在被范禾易声音冷硬的说了一句,心里反倒有些别扭:“我是接到消息说你找到老皮的下落了,想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谢谢,我不需要。”
电话那段的常生或许是第一次被这么好毫不留情的拒绝,久久没再出声。
范禾易也默契的没有挂断电话,只是脚上缓步上着楼梯,眼看只剩最后五个台阶便要上到三楼的平层上,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事后想来那时候不知道是手机里的常生率先开口,还是平层里的椅子率先倒下,或者说近乎同时。
近乎同时,手机里传来常生的声音:“如果你需要帮忙……”
平层里椅子倒下的声音便猛地响起,范禾易立刻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扑到了三楼,但也只来得及看到楼梯口的一抹影子。
三楼相对二楼还算整洁,正中间的地面上被拖拽的痕迹格外明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地面上没有当初发现小甘时一样骇人的血迹,说明老皮现在还算安全,范禾易稍稍松了口气没有犹豫径直追了上去。
上层的台阶上跑动的声音格外明显,范禾易虽然没有看到对手,这场追逐此刻是无声的交锋。
老皮被布鲁赫二世挟住肩膀,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被他推拽着上了四层之后还在不断爬升。
她头晕眼花,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踢翻椅子上,这会儿呼吸甚至都有些急促起来:“你现在已经走到绝路上了,这栋楼没有第二个出口……禾易哥不会放过你的,就算,就算你带着我逃也没什么两样……”
布鲁赫二世用了力气,一手紧紧抓着老皮的肩膀,一手捂上她的嘴,咬牙切齿的开口:“你的命现在攥在我手里,想和这 个血猎活命的话就安静点。”
他天生力大无穷,这种优势在此刻格外明显,即便是携着老皮一个意识还算清醒的活人也毫不费力的奔袭到了顶楼。
不出意料,范禾易紧跟在他身后到了这一层——这里完全是没有建成的模样,楼梯边缘的水泥已经开始脱落,四周的墙甚至还没有建起,太阳将要出来了,脚手架上已经褪色的防尘布把视线里的空间映成绿色,像是进了某片森林。
如果此刻没有生死存亡应该也是个适合享受的天气。
“布鲁赫二世。”范禾易确定了老皮的安全,手里举起枪,并不冒进,只是站在楼梯口堵住了唯一看起来正常的路径。
他微微侧头,视线固定在吸血鬼身上:“你只是为了见我或者九方廿一面,何必要绑架一个和这些事情没有关联的人呢?”
布鲁赫二世紧紧箍着老皮的肩膀,露出笑容的同时那两颗丑陋的獠牙也无处遁形:“怎么能说是没有关联呢?当初救那个人类小孩的时候,你不是叫了她和另一女孩来嘛?”
“真可惜啊,那一晚来了两个人。”布鲁赫二世脸上的笑越来越大,逐渐变得玩味起来,“范禾易,就算你能杀了该隐又有什么用,你只有一个人,不管怎么样都只能来救她一个。”
他笑容里的恶意实在是难以掩藏,范禾易像是被蜜蜂刺到,下意识拿起手机,屏幕一亮——常生的电话还没有挂断。
“和悦现在在哪儿?去那一区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