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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起身时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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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公孙澄吓得浑身一抖,手按胸口直喘粗气,慌忙找补道,“侯爷遗容端美、栩栩如生,该,该是登仙享福去了……”

“是陛下口谕,命你开馆验明正身?”淳于长沉声打断,又把他吓了一跳。

“咱们与侯爷相识一场,未能见侯爷最后一面,始终是个遗憾……”公孙澄终是不敢假传圣谕,额角都渗出汗来,“多有冒犯,将军见谅。”言罢却见淳于长步步逼近,面露不善。

就在这时,刘珏端进来一方小几,上设笔墨纸砚,咚的一声搁在地上。

公孙澄趁机侧身让过淳于长,口里念叨着“有劳”,便盘坐在几前,提笔开始写画。

刘珏见棺盖被打开,瞠目冲上前去。张放秀挺的鼻梁在莹白的面庞上投下一道山影,却并不十分可怖。午前刘珏听到消息赶来时,张放已被收敛入棺,这时他才终于见着人,不由得痴痴呆望,怔在那里。

淳于长捏拳追至公孙澄身旁,眼看着他在帛纸上画出一只人手的形状,又在手中描上四条不甚笔直的狰狞线段。

公孙澄搁下笔,拎起帛纸轻轻吹干,而后折了两折,夹在指间递给淳于长:“将军欲问从速,晚了,可就长好了。”说完急忙罩上脸纱,逃也似地钻进夜幕里去了。

“长好了”,什么长好了?淳于长手捏帛纸,虚眼思索这人打的什么哑谜,转过身来,却见刘珏已将两手都探进棺里,不知在摸索什么。

淳于长不禁来火,过去一巴掌呼在他后脑上,咬牙骂道:“你还嫌他走得不窝囊?最后一程且不叫他安生?”

刘珏抬头,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结结巴巴嗫嚅道:“不是吊,吊死的,不是……手印儿!手指印儿!”

淳于长往里一看,张放颈间丝带已松脱,露出两个清晰的拇指印。他抖开帛纸再瞧那画中形状,瞬间明白过来。

“是他!军中我见得多了,从没沾过血的雏儿头回杀完人,那神情……他面相都变了!”淳于长记起今日殿上王莽的异常举动,“他故意垂手,以宽袖遮掩抓伤!”

“贼日娘的!”刘珏听了这话,怒吼一声便往外跑。淳于长拦腰抱住他,骂道:“蠢货,你要怎样?他是替太后办事,且有人护着他哩!你去寻死?”

两人不禁心寒齿冷,对视双双咬牙切齿。

王莽睁开眼时天刚破晓,到这时他才终于清醒过来。天子眼角飞扬的含情美目犹在眼前,想起来仍令他骨酥筋软,罗帐外阉人来回奔忙的脚步声,令他想起……那脏东西!

王莽惊坐而起,跳下龙榻去找那块包裹他“万千子孙”的锦帕。可殿后地上空空如也,那团秽物早被不知哪个阉人拾起,化作无数挤眉弄眼、口耳相传的禁中秘闻,顺着阡陌宫墙不胫而走。

王莽回到屏风内,靠在榻沿上席地而坐,意料中的羞耻与不甘并未袭上心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竟觉如释重负。

从前他时时活于世人眼中,声名清誉于他,如身披重甲,又如脚踏薄冰,为此他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世人称颂他的操守德行,却也因此令他为声名所累,一呼一吸皆是桎梏。

如今他已是千夫所指的弄臣,甚至为“争宠”手染鲜血、背上人命,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屏风后传来阉人细弱的呼唤:“王大夫,时候不早了。”

王莽应了一声,起身轻拍天子肩头叫“陛下”。连拍带推唤了十来声,天子全不理睬,兀自睡得安稳。王莽只得爬上龙榻,拽住天子两手,强行拉他坐起。

天子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儿,哼哼唧唧应了两声,又往榻上赖。

“陛下暂且醒醒,下了朝再来补眠不迟。”王莽边说,边架着他腋下,将他移至榻边,示意阉人们取来龙袍冠带,合力为天子更衣。

天子软塌塌靠在王莽肩上,任人为他换好衣袍中裤,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

王莽面对面为他束腰封时,他竟往前一扑,双臂环住王莽脖颈,脑袋顶在王莽胸口以为支撑,又昏睡过去。

“陛下……”王莽两手钳住他腰身,想推他站直,又不敢用力,就这么僵持着。

眼看着天光大亮,众人渐渐焦急,快等不住。王莽轻叹一声,把心一横,打算故技重施,抱天子去上朝。

可他才弯腰将天子两腿托住,天子竟猛地惊醒,跳下来站得笔直。

原来,这熟悉的动作令刘傲瞬间清醒:可不能再害人家莽子哥!

之前他冤枉王莽佞幸弄权,当众命王莽背他、抱他,使人家风评被害,差点儿混不下去,好不容易才把这事儿掀过去了,可不能重蹈覆辙。

“你说:‘爸爸请上朝。’”刘傲两手叉腰,脑子一抽,冲王莽挑眉道,“说了,朕就去。”

王莽满眼清澈,愣了一下。霸霸?霸气的霸,西楚霸王的霸?天子想让人夸赞他威武雄风、有王霸之气?于是他郑重拱手,冲天子拜道:“臣恭请霸霸上朝。”

天子扑哧一声忍俊不禁,一手按着他肩头,笑得直不起腰。身旁一众阉人也跟着呵呵陪笑,纷纷出声附和:“恭请霸霸上朝。”

一番笑闹后,刘傲才算彻底苏醒,便走出殿来,照旧由王莽与淳于长一前一后领着,往千秋万岁殿去。

上朝议政,下朝阅本,三餐两觉,一天便又打发过去。众人似乎都认为天子在为张放之死哀伤悲戚,因而这几日宫中格外安静冷清。

淳于长不来撺掇天子出宫玩乐,周家四兄弟也乖觉识趣,不把那些枪棒把式、棋牌游戏拿来天子面前招摇。

到了第七日,朝罢淳于长便向天子请辞,要亲自扶柩送富平侯回封地入土。刘傲自然一口答应,还传来礼官,赐张放玉衣、梓宫、黄肠题凑各一具,允他以王侯之仪风光大葬。淳于长叩首良久,起身时红了眼眶。

刘傲走下龙座,轻拍他臂膀以示安慰,公孙澄也在旁陪了两滴眼泪。

淳于长走后,公孙澄终于按耐不住。他等这几日,眼看王莽脸上、手上的伤一天天平复,渐渐已看不出分别;他已将证据送至淳于长面前,原指望哀痛中的淳于长激愤而起,向王莽发难,不料这人竟全无动作,就这样白白错过了指证真凶的时机。

宫中传言,淳于将军与王大夫虽同为王家子侄,可二人其实貌合神离,一直暗中较劲争先。手握这么大的把柄,淳于长为何不趁机给王莽一击,公孙澄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便只能冒险自个儿出手了。天子目送淳于长背影离去,公孙澄适时以手帕拭泪,哽咽道:“人都说侯爷恣意放纵,可依奴婢所见,他一片赤诚真心,为君上平添许多欢喜乐趣。”

这话倒也不错,刘傲垂眸点点头,却听他又道:“到这会儿奴婢仍不敢信,那样一个热烈率直、爱笑爱闹的美人儿,怎会一夜之间就……不想活了?”说着泪珠儿又从眼角滚落,他急忙用帕子蘸去。

刘傲心道,这你就不懂了,微笑抑郁症呗。张放豪饮纵欲,就是为掩饰内心空虚苦闷;一个天生富贵、胸无大志的富n代,典型的空心人。可能还有点恋爱脑,被分手就走极端了呗。

公孙澄见天子垂头如有所思,趁热打铁又道:“外头谣传侯爷药害天子、以求专宠。奴婢只是不懂,若真是他以淫药入酒、蛊惑了君上,当晚他就不该放君上回宫。否则,他下药一事,不就败露了?他就是撒泼耍赖、痛哭哀求,也该将君上留在他身边才是。”

刘傲愣了一下,抬眼道:“你知道什么?那晚他喝多了,还撒酒疯呢。”说完却反应过来,“童养媳”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君上恕罪。奴婢只是替侯爷惋惜,总想着,得天子喜爱亲近的,不该是那样的恶人。”公孙澄假意拭泪,偷眼打量天子面色,仗着胆子说,“话说回来,事到如今,侯爷也没亲口认过;甚至,奴婢不知,可曾有人当面问过他一句。奴婢生怕,因侯爷任性惯了,出了这事,人便都先入为主……”

“除了他,还能有谁?”刘傲问得理直气壮,心里却并不十分确定了。

“奴婢斗胆设想,若是奴婢药害了君上,定会整夜守在君上身边,不让旁人近身。”公孙澄美目直直勾住天子,料想自己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

不成想天子竟“嘁”地嗤笑出声:“你说王莽?不可能,他才不想侍寝,是朕逼他的。都把他气跑了。”

公孙澄听了这话,后槽牙都咬紧了。王莽果然手段毒辣,药害天子、趁机侍寝,而后欲擒故纵,明知天子对他正在兴头上,还故意出走,逼天子以加官进爵召他回来。

天子既已被王莽蛊惑至此,公孙澄不敢再多非议,赶紧话锋一转,示弱道:“是,君上英明,奴婢无谓操心了。只是侯爷这一去,不知怎的,奴婢总觉得唇亡齿寒。只怕有朝一日,奴婢也……”

刘傲心头忽地浮出一幅可怖画面,似乎是公孙澄手持利剑、浑身带血的情景。他浑身汗毛竖起,惊恐中一把拽过公孙澄的手,急促道:“你怕什么?不会的,朕不会让你……”

公孙澄叫了声“君上”,顺势倚进天子怀里,嘤嘤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王莽刚从署中领了奏本送来,正垂手站立在屏风之后,将二人对话一字不拉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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