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倒也不是。”刘傲想,朋友之间,也会期盼见面、想要一起玩啊。
“那如何才算是爱?”王莽追问。
刘傲“嗯”来“嗯”去,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答案,冲王莽挑眉笑道,“不仅想见面,还要一起愉快地……‘那个’。你懂的,‘那个’。”
王莽眼中光芒忽地一暗,又恢复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那个,他自然懂得。张放临死前说的那些下流话浮上心头,果然,天子认为做那种“快活”事才是爱。
王莽莫名灰心失落,闭目默默叹了口气,起身木然道:“晚来风凉,恭请陛下暖身更衣。”
刘傲也站起来,看看王莽一身扎实的筋肉,又低头摸摸自己肚腹上日渐消退的薄肌,突然受到鞭策,竟在池中扎马步,哐哐做起深蹲来。
抗阻训练需要配合呼吸,于是他鼻吸口呼,呼哧呼哧大口吐气。随着他一下下顶髋,腰间围布便被水波掀起,浑圆雪白的线条在水中时隐时现。
天子募地做出这等污秽动作,王莽惊骇失语,不敢多看,慌忙转过身,捂着眼尴尬唤道:“陛下,欸,陛下……”
刘傲毫不在意,一连做了几十个深蹲,直到臀肌酸痛,大腿发抖,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
可才迈出了一步,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脑袋嗡的一下,直往水里倒去。
完蛋,缺氧晕汤了!
所幸王莽抢一步上前,将他托住。
“陛下!”王莽慌忙挟住他双肋,将他拖出汤池,“来人,为陛下……”
“不不不,别叫人来!”刘傲可不想让那么多人看他光腚晕倒的样子,丢死人了,慌忙喝止他,“快给朕穿上!”
袍服中衣还未送来,王莽便以干身用的长麻巾裹住天子躯体,屈膝将他抱起。
刘傲臊得没眼看了,一手按着眉骨,嘟囔道:“无甚大碍,透透气,就好了。”
王莽目不斜视,托着他穿进竹林,往寝殿奔。
一阵西风吹过,刘傲两条湿漉漉的大腿冻得直起鸡皮疙瘩,牙关颤抖嗑哒作响。他下意识往王莽热乎乎的胸口凑,后来干脆两手抱住王莽脖颈,依偎在人家怀里。
守在殿门口的兵卫老远见两人以这种姿势过来,对视一眼后赶忙跑走回避。王莽百口莫辩,面红耳赤淌下汗来。
幸而寝殿内床铺已铺好,王莽将天子盖进毯里。不须问,定是要上榻伴寝的。
或许是为掩饰窘态,抑或是因缺氧头晕、不加防备,两人才并头躺好,天子便轻叹一声,自顾自诉说起来:公孙澄如何如何可怜,天子如何自觉“负了他”;太后如何把他“当傻子”,又如何不准他“躺平摆烂”……
王莽默默听他倾诉心事,只间或答应两声。
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到张放。天子深深哀悯张放的不幸,又十分懊恼,反复问王莽,“他是因朕而死?”“是朕害了他吗?”“倘若朕不叫他滚,他一定不会走这条路吧?”
王莽听得心烦意乱,后槽牙渐渐咬紧。
天子说着说着,竟兀自来气,蹬腿儿怨道:“这些人,不爱就不爱了呗,一个个寻死觅活的,至于吗,嗯?”
“你觉得呢,巨君?”天子使胳膊肘儿拐他两下,逼他回应,“你想什么呢?”
王莽心猿意马,哪知道自己该如何“觉得”,嗫嚅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心头所想:“真有那么快活吗?”
“什么‘有那么快活’?”天子一脸懵懂。
“张放。”说完便后悔了,王莽无比羞耻,在夜的掩护下烧红了脸。
刘傲以为这是王莽作为一个直男,出于对男同行为的好奇而发问。他心想,我咋知道,我也是直男啊!
却又不能承认他不是从前的刘骜,便嘿嘿一笑,翻身面向他,打趣道:“要不你也试试?试试不就知道了?”
天子眉梢一挑,凤眼弯成两道新月,风流美目直送秋波。王莽望之体酥心软,似有一股热气顺脊柱窜遍全身,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天子这般明示,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还是该静待天子垂幸?王莽痴愣愣望着面前神仙描画般的精致脸庞,那嫣红唇角勾起的诱人弧度,分明是在邀请……
王莽闭目正往前凑,却听天子打了个哈欠,伸长懒腰道:“哎,不逗你玩了,睡了睡了。”
其实刘傲也觉察到气氛有些奇怪,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嘴欠、把这货惹生气了,于是翻了个身,讪讪闭嘴。
侧躺了好一会儿,总觉得睡得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直到身后传来王莽低沉的声音:“陛下可要搁腿?”
刘傲如释重负,欣然转过身来,将一条大腿往王莽身上一搭。
舒服了。
是夜风雨大作,乍然秋凉。
清晨,刘傲被寒意逼醒,耳边尽是风雨穿林打叶之声。王莽服侍他更衣洗漱,以姜茶醒觉。
计划好的登山围猎无法成行,刘傲故技重施,吩咐兵士们伐竹成片,要教他们打牌。
缪盈扛来一根才砍的翠竹,与弟弟缪盏合力纵劈成两半。
刘傲背手站在庭前观看,忽然想起自己还答应了公孙澄,要为他再做一支竹蜻蜓。于是招呼王莽取来一枚锋利匕首,他盘腿坐在檐下削竹子。
老竹颜色深绿,质地坚硬,刘傲虽爱好手工,可毕竟很少有机会做。他欲将竹片割成长条形,用力的瞬间刀尖一划,一下戕到握紧竹子的左手拇指,划出一个三角口,鲜血立时汩汩而出。
“啊!”他惊叫一声,将伤处嗪在口里。
王莽心头一抖,接过天子手中利刃,丢在一旁。
天子蹙眉呻吟一声,双唇被鲜血染红。王莽观之竟觉脸热,急忙移开视线。
却听天子叫道:“大喵,取酒来;小喵,给朕找块干净帕子。”
缪盈缪盏相视一愣,想明白“大喵小喵”是指他二人,这才应了“喏”,分头下去行动。
王莽跪地请罪:“臣疏忽失察,未能替陛下防患未然,请陛下降罪。”
刘傲见他竟一脸哀痛,不禁笑了:“无妨……”手一挥,血便又淌了出来,只得将拇指放回嘴里,口齿含混道:“多大点儿事?朕没有那么娇气。”
说话间缪盈缪盏取了东西来,王莽替天子清洗了伤口,将帕子割成布条,包扎好。
“陛下切勿再动此锋利之物,只管吩咐臣代劳。”王莽郑重道。
“哦,朕答应公孙澄,给他做个竹蜻蜓。”天子坐在阶上,比划道:“这么宽、这么长,磨圆角。”
王莽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竟不答应一声,便兀自背身蹲在檐下一角,默默削那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