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玄一敬您一杯。”有些疑惑的玄一夹紧了双臂,端起了酒杯,小心翼翼地与朝凤的相碰。
太子说,与他们三兄弟一见如故,此宴不论身份,不论君臣,只是好友相聚,故而选择围圆桌起宴,同席而食,这倒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他还是觉得,那皇域的二殿下,偏偏要坐在他的二弟和三弟之间,这样的安排有些怪异。
又或许,怪异的并不是这奇妙的位置,而是他们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坐在这么一张袖珍得不能再袖珍的圆桌旁。
就这么一张桌子能上几个菜?
再者,这西海怎么会在饭桌上,刻这荷花鸳鸯一类娘里娘气的雕花?这雕花雕在此处,再加上这伸展不开的距离,氛围烘托得他一个糙汉,都觉得有些暧昧了。
“就不能换张大点儿的桌?”虽然赴宴前玄一对着他千叮咛万嘱咐,但玄二实在是没能忍住。
“啧!”玄一对着身边的玄二小声咂舌。玄二即刻无奈地改口:“为什么不换张大点儿的桌呢二位尊敬的殿下?”
“额…冷!呵呵,冷,我弟…额…我们朝焱,怕冷,这样挤挤,暖和。”朝凤飞速转动着脑子,甚至不清楚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可怜朝凤在这窘况下,还记得这个家伙不让喊他“弟弟”。
焱处于这个尴尬的境地之中,展示出了异于他人的从容。
此刻焱的手正轻轻撑着他的脸,手背正对着玄二的侧脸。化为他食指玉戒的璃殊奋力喊道:“你手转转,角度不对!”心里嘀咕着:明明有隐身术那么好的主意,为何不施行,偏偏来挤这小茶几。
但她转念一想,谁让她术法不精,灵力低微,而这尊虽脆又闲却本事的神,既能随手将她幻形,又能在她施法时提供灵力补给。那人家不想使隐身术,又能怎么办呢?
因着此时两人皆有灵力输出,灵力互交,也就是灵修的状态。
灵力主要输出方,主双方的肉身感知。
焱此刻与璃殊直接接触,有朱雀之力的加持,肉身已得视力和腿力,但毕竟缺少了白虎之力,所以肉身仍较虚弱。
故而灵力主要摄入方璃殊,一化身玉戒,便觉乏力不少。
而灵力主要摄入方,主双方精神感知,所以焱清楚地感知到了璃殊的想法。
“你想的不错。”化身玉戒的璃殊听到了那传音。
可璃殊先前并没有同旁人灵修的经验。
“你能听到我心中所想?”璃殊满是狐疑。
“……因为我是虽脆又闲却本事的神。”
“……”
“你觉得…”焱终于在他们三兄弟面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引得众人侧目。玄二看着身边的焱将那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自己眼前,心中迷惑不已。只听他的声音继续传来:“本君的玉戒怎么样?”
玄二是真的懵了:他奶奶的!这难道是他们皇域最新折磨人的法子?怎么,自己屋里揣着个大美人儿,今个不敢带了,只敢同老子品这些酸宝贝呗!要不是自个儿那个死心眼又能打的亲哥哥威胁老子要踢断老子的另一条腿,老子能来赴这俩白脸的宴?
玄二嫌恶的眼神飘到了玄一处,被自己亲哥哥那张微笑着的、双眼充满警告意味的脸打断。玄二耐着性子,抬手要去摸那玉戒。
“用看的。”焱的手退了退,不曾顾忌压抑不悦的玄二。
玄二只要铁青着脸,收回自己的手,将脸凑近焱的手指。
红烟乍现。
“哎呀!殿下,你讨厌~”
我去,这是什么感觉!
还没能完全沉浸于玄二记忆的璃殊立即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即使璃殊生于那忘川至阴至冷之处,每个死去的凡人都会将自己即将忘却的前生,在一盏忘川水的功夫里,展现于她的眼前,方才那副活春宫已经有些超乎她的承受范围。
更甚者,与仅仅只是看到那些凡人记忆不同,此追忆术之下,她与被施术者感同身受。而方才那一瞬的感受实在过于冲击。
要不算了?
偏偏此刻,那团束着数根糖葫芦串的面团又浮现在她的脑海。她想起那叔一声声憨厚的“殊丫头”,想起他忆及远岐的悲痛,又想起那孤寂的忘川里,自己被小心翼翼擦去泪水后,看到的那张哭脸。
忘川那处那么阴冷,为何偏偏不能冷却这副害人的热心肠?
“你从前在忘川极阴,过得很苦?”那问句听不出情绪。
他忽而觉得,他今日格外多事。
也许是因为她成日聒噪,在他看来,似无烦忧。
而她忆及忘川时,那份悲恨,却穿透她的感知,传达到他的情绪里。
璃殊没有回答他。
“纵使你不帮他,也无可厚非。”那神明的声音再次带着满满的事不关己,进入璃殊的脑海。
“他于我有恩。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这个忙,我帮定了。”
宴上众人只见那皇域二皇子莫名其妙微微提起了嘴角,无人解其意。
璃殊酝酿了一会儿,又再次与那二皇子对视起来。
“殿下~殿下~”
她只觉得异常兴奋,眼前竟有白花花四个美人儿。
她得意洋洋地低头……
“我去”璃殊极其厌恶地闭上了眼睛,想忘掉刚才所有的画面:“救命啊,咱就不能跳过这段吗?”
难道是我妖力不足,才导致这读取的进度难以把控?
刚思及此处,那位脆神倒是慈悲了许多,她能明显感受到他向她输出更多的灵力。
再次进入玄二的记忆之中,眼前的画面已经翠绿了良多。
只见那惊慌失色的美人衣衫不整地跌坐在门外,梨花带雨地求饶。
她挥了挥蓝色的手臂,只觉气愤与扫兴:“不知轻重的东西,竟敢抓伤老子,兴致都没有了,去去去!打发下去做苦役!”
“是!”
那扫兴的丫头消失后,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又将那红艳艳的烈酒送入口中。
今儿个这酒怎的这般别有滋味啊?
“殿下~我们喂您嘛~”一旁剩下的三个美姬已经穿好了衣裳,喜滋滋地环绕在她身边。
女人…要女人…还要…血…
“殿下!殿下!疼!疼啊,快撒口…”
另外两个女子害怕得躲在他的银甲胄之后。
逃?休想……
……
真困啊……
……
此间,玄二已然失去了神志。
但她璃殊没有。
在玄二的记忆中,他正在毫无知觉地亲吻那三名母鲛人,并且咬出了一道道伤口,舔舐着她们湛蓝的血液。
“呜略……”璃殊忍不住地干呕,随后感叹道:“天杀的东西…”
“哎哟!”玄二正认真地盯着焱的戒指,却莫名其妙挨了焱手背袭来的,结实的一掌。
玄二鼻血直冒,对面的玄一忍不住皱起眉。
他虽然打这个弟弟从不手软,但也见不得别人随随便便打他。
“二殿下,您这?”玄一弱弱发问,只见对面那人气定神闲地用另一只手往嘴里送了口海草,又极为优雅地吐了出来。
朝凤急忙狡辩:“不好意思,这菜他吃不得,故而反应激烈了些,万望见谅,见谅。”
“创得漂亮”璃殊情不自禁感叹:“换个人吧,这个家伙,我是真看不下去了。”
那玉戒转眼间到了另一只手上,忽而出现在玄无的眼前。
玄无可谓是人如其名,存在感几近于无,这突然的关注似乎让他有了片刻的惊慌。
这人好生奇怪,似乎比她还不愿意同人对视。
璃殊盯着那靠近的双眼,转眼眼前已在回忆中。
那双不爱同人对视的眼,此刻紧紧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睛,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母亲,你虽只是父君妾室,生的儿郎又何曾比那正室之子逊色半分?
父君……你要我脏事做尽,我偏偏要将那两个正室之子也拖下水。
且看看这数万之军,最终是听您的,还是我的……
“三殿下,二殿下和那三名女子皆已昏睡过去,那三名女子尚有口气在。”
她随意翻了翻案几上的簿子。
“怎么是三名?不是有四名吗?”
“回三殿下,其中一名失手用指甲划伤了二殿下,被二殿下打发走了。”
那丫头倒是很幸运啊……
“回二殿下,此戒成色甚好,尤其是这缕游动的紫烟,甚是好看。”那玄无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便应付着别过眼去回话。
而璃殊也有些疲乏了。
“累了?”焱挑眉问道。
玄无有些疑惑:这皇域二皇子对他倒是亲切?
“有大致的头绪了。只是恐怕还是要去他们北海一趟,拿人总得有证据。”璃殊揉了揉眼睛。
玄无来不及回答焱莫名其妙的问题,焱便收回手,默默自行离席了。
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额,他,他累了,咱们喝,咱们喝。”朝凤翻着白眼应付着,心底暗自思忖:这都不觉得我今朝皇域的皇子荒诞的话,那这北海的王子才是真荒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