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不了。

这是唐玖安在读了几轮档后得出的结论。

在第一个档里，唐玖安大开大合和它硬刚了一场，靠身上的加护刮掉了它大半血条——但同时越打她越清晰地认识到，这种不明来源的能量总额度并非无穷无尽，属于用吸管进水泄洪式排水的珍稀资源，再怎么精打细算也没法靠这个磨死对手。

等到力量一散，她就陷入手打牛肉丸的尴尬境地，除了把对方肉质捶打得更加紧实外，没有任何鸟用……

于是在第二个档里，她充分发挥了解谜玩家“周围有什么用什么”的优秀精神，抄起七海建人的咒具，本着“人类最大优势是能够使用工具”的心态和咒灵刮了一波大痧——然后迅速丧失了人类的自信。

在没有特定术式支撑的情况下，这玩意在她手里真就变成了把挂着咒具名的钝刀，伤害和耐久都相当感人肺腑……砍了半天的唐师傅发现，有这功夫她不如直接上嘴，只要突破得了心理防线，造成的物理伤害和精神冲击说不定比这高……

……唐玖安怒开第三档。这一次她彻底放弃幻想开始斗争，含【中毒】【诅咒】【灼烧】之类固伤技能的礼装被掐着冷却轮流扔进装备栏。一手礼装一手药身上还带着个移动风穴的唐玖安做好了拼持久战的准备，主打一个磨也要磨死对面，正当她看着土地神的血条一点一滴减少、几乎就要迎来胜利时——

它逃跑了……

唐玖安：………

唐玖安：……………………

谢谢你，目标集中。要是你的持续时间不止三回合，冷却时间不要长成狗就更好了。

唐玖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倒霉玩意跟个地鼠一样在土里流窜，不死心又读了几次档，仍然没能制止它顶着血皮划拉着蜘蛛腿跑上一百八十迈。她磨了磨牙，拿壮烈牺牲的袖子把胳膊缠紧了，快步上前探头看向灰原雄。

七海建人不知道玩家只要血皮还在断胳膊断腿完全呆胶布，不知道她为了摸清对手的招式风格反反复复读了多少轮档，也不知道她抢了自己多少次吃饭家伙，更不知道这人多少次翻车翻到姥姥家，要不是读档够快差点被锤成猴头菇。他光看见一个零咒力一套丝滑连招徒手爆锤土地神，转头拖着一身大大小小的血痕和乱晃的胳膊单腿蹦过来，脸上是刚刚动手时都没显出多少的紧张：

“灰原怎么样了？”

七海建人看着唐玖安那一头被切得东一块西一缕的头发愣了半秒，而后迅速回过神：“承你帮忙，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不，失礼了，现在你还能正常行动吗？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虽然对方逃离了，但这绝不代表他们已经安全。咒灵的恢复能力远超人类，哪怕唐玖安已经把它削得就剩血皮，在这片本就由【土地神】掌握的土地上，只要一时片刻它就能积蓄起足以反击的力量。此消彼长，再不抓紧时间，他们陷在这里的概率无限逼近百分之百。

七海建人的伤势算是几人中最轻的，他迅速背起仍在昏迷的灰原雄，伸手就要搀过左腿明显有些扭曲的唐玖安：

“没时间了，我会联系其他人员解决这里的问题，再坚持一下……”

“关于这一点的话，其实没必要啦。”

在确定灰原雄没有生命危险后，唐玖安心中吊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这时候她开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疼了，一边龇牙咧嘴地嘶嘶吸冷气，一边在心里猛抽为了保障体术锻炼和现实不脱节，选择体感完全同步的自己大耳刮子……然后死活不改痛觉设置。她伸手掐着已经疼木的脸部肌肉往上一推，对着愣住的七海建人挤出个不伦不类的笑，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彻底放松下来：

“我说过吧？敢这么干总归有点底气，不然我早就一边扛一个能跑一步是一步了。啊，时间刚刚好！”

是有什么底牌吗，结合之前的战斗，难道说是天与咒缚……可诅咒才能对付诅咒的定律应当是绝对的，而且如果有一击必杀的能力，她不可能放走咒灵……

思绪还在飞速转动，七海建人的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放松了下来。并肩作战似乎就是有让人先名字一步交付信任的魔力，哪怕刚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但身后转危为安的同窗与刚刚拼死一搏的战斗都在告诉他：

眼前这个一身是伤还能笑出来的女生可信、且可靠。

——至少比某些最强的学长可靠。

这样想着，他的心中甚至升起了一点期待，连紧绷的嘴角都有所和缓。他带着那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期待看向唐玖安，想要看看她到底能掏出什么底牌：

是发动条件苛刻的术式？是珍稀罕见的咒具？还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样，是能够颠覆咒术界理论的天与咒缚……

“前辈，救命啊——”

重视友人、珍视生命的善者。步步为营、无惧生死的战士。

……这些无比高大、无比光辉的形象和唐玖安一起稀里哗啦地倒下去碎掉了。七海建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原本还挺精神的唐玖安迅速萎靡成一滩史莱姆，伸着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臂，硬嚎出了几分冬狼围猎的气势：

“储备粮要凉了——前辈——你可爱的后辈要死不瞑目了——”

话尾的回音被突兀切断，自顾自散在夜晚的山风中。唐玖安清了清用力过猛导致破音的嗓子，朝已经静止得仿佛山中石像的七海建人啪嗒把手挥下来：

“底牌用完了。嘿嘿。”

七海建人：…………………………………………

不夸张的说，他刚刚面对土地神时好像没这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