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林在电话里没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说了方惟易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让她尽快过来。
余情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叫了车往医院赶去,到了医院大门的时间方承林已经在等他。
“方惟易怎么样了,他是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啊,你说话啊!”
见余情满脸惊慌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方承林赶忙安抚,说他哥没有大碍,就是受了些伤,刚刚处理完伤口准备包扎,让她不要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没亲眼看见方惟易的情况她怎么会安心。
余情绕过方承林往医院内走,方承林紧跟其后,抽空掏出手机飞速打了几行字点击发送。
“嫂子来了,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方惟易打着石膏的腿和包扎过的左手手臂,余情老妈子上身想痛骂死小孩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可看见方惟易稍显狼狈苍白的模样,她又不太忍心苛责,温声问了句
“是不是很痛。”
“是有一点。”
方惟易难得没有逞强,罕见的没有顶着他那副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模样,半倚靠在病床上,整个人显得气压低迷和神情沮丧。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怎么出的车祸。”
方惟易没有回答,两厢无话,整个病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余情还有些惊魂未定,方惟易出事进医院的消息让她整个人都懵了,直到看到方惟易本人才稍微安下心来。
方承林本来想着手续也办好了人也给方惟易找回来了,他已经完成任务可以溜之大吉,不成想回来取落在他哥病房里的包包时被他这个嫂子逮个正着,直接被拉到外面去问话。
临出门前方惟易给他甩了个眼神,多年的兄弟默契让他读懂了这一瞥的杀伤力,方承林知道如果待会他敢乱说话惹跑了他这个嫂子,今天他也得在这个医院挑个病房住下。
毕竟方惟易对自己都这么狠,狠到要不是他亲眼所见,打死他也想不到,他哥这个狠人居然敢拿自己的安危当筹码,直接当着他的面缓步后退跌下高高的台阶去。
伤筋动骨甚至还流了不少血,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只为在余情面前上演一场真实的苦肉计。
他还记得那时候方惟易痛得喘不匀气瘫靠在他身边等救护车来接时,只对他说了一句
“你去帮我把余情找来,我只要她照顾我。”
真是疯子,方承林头一次打从心底暗骂方惟易。
眼前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方承林看着余情的样子,打从心里不理解他哥究竟是中什么邪,这都是什么事啊。
才相处多久啊,就这么喜欢?
方承林越想越觉得余情是个深藏不露不可低估的人物,打从记事以来方惟易在他心里就是他又爱又怕的头号偶像。
他情绪内核极其稳定,打小遇事都是淡然处之,整天一脸春风和煦,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极具有欺骗性的天使外表,所有人都对他有发自内心天然的好感,连同辈小孩也是发自内心对他又爱又敬,从小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哪怕一言不发都能吸引绝大部分的注意。他所到之处,身边永远围着满满当当一群人,如果说向东没有人往西。
大一点的方惟易更是整个家族小辈们望尘莫及的楷模,早早就成为方家家族唯一具有绝对话语权和决策能力的小辈。
和他们这些长年在国外留学发展,背靠家里游手好闲的二世祖不同,方惟易十二岁选择回国,刚满15岁就已经开始在国内试水投资创业。
初高中生就开始创业投资,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荒诞得像是什么中学生社会暑期实践学习课题,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也只是当方惟易年纪小心性不稳的玩票,没人想到他真的会成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拥有自立门户能力的方惟易的地位从此在方家更加可以无惧无畏,但他从未表露出一丝少年得志的傲慢得意。
起初所有人只当是这是方惟易为继承未来家业的小试牛刀,没人知道他究竟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毕竟方家的每一个人的成功都是倚靠方家带来的人脉资源,方惟易再早慧也只是锦上添花。
直到隐藏在平和下他的反骨叛逆初露端倪,方家长辈们才开始有所忌惮。
他们从很早开始就积极向方惟易提供了不少资源人脉以助他事业发展,长此以往对于方惟易的弊端就是,每当他的事业发展越稳步向上就意味着他越无法逃离家族的牵制。
方家有一个唯我独尊的方仲恒就已经够呛了,方老太太不得不提防自己的孙子也变得无法掌控。
只不过没人想到方惟易早就暗自计划做好了两手准备,明面上的事业根本只是做样子给所有人看,私底下他另有安排谋划。
方承林是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这更升华了他对他这个堂哥的崇拜佩服,还抱有一种这秘密只有我知的自豪感。
当父母在他耳边唠叨别人家的孩子时,只有被拿去和方惟易比较他才心服口服不会生气。
他哥就是如此优秀,就是他崇拜的偶像,是生来就要做大事的了不起的人
直到刚刚方惟易和他坦白
“我做得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你要是不能坚定地站在我这边,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叫我哥了。”
方承林听到这样的话简直大破防。
靠,这是什么绝世恋爱脑成精,他的精英天才偶像大哥去哪里了!
他怎么可以为一个女生变成这样,怎么可以!
他实在费解,甚至不由生起股偶像崩坏的窒息心痛感,连带着看向余情的眼神都变得极为复杂。
余情可没空注意方承林复杂的心理活动,因为她活络的思维方式和丰富的精神世界让她具有自己独有的脑洞大开的联想和推理。
“你哥怎么受的伤?”
余情先是单刀直入发问,方承林吞吞吐吐正想着编个理由时,她又追问道
“难不成是因为IRIS?”
“啊?”
方承林疑惑脸成痴呆状,显然被余情这个脑回路弄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余情会有这种猜测。
“就,两人因为感情问题大吵一架,IRIS负气离开,方惟易紧跟其后一时情急失足摔倒,只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暗自伤心。而你恰好路过,将重伤的他带来了医院。”
这是什么狗血电视剧剧情走向吗?天杀的,还真让余情猜中了一半。
IRIS的确是负气离开的,因为方惟易直接跟她挑明了他从小到大只当她是妹妹,从头到尾没有对她有一丝一毫超越友情范畴的情谊,让她不要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方惟易的确是一时情急,是因为打了几十通电话余情根本不接,苦于没有正当理由把她找回,所以才想到用苦肉计,只不过代价是切切实实的伤痛。
而他不是恰好路过,他是被他哥打电话限时十分钟喊来的,如果不来,下场凄惨。
方承林被这两人迥异的行为逻辑搞得晕头转向,奈何又不能说出真正原因,就只好就这个问题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在IRIS这件事上,他这个嫂子未免有点显得太大度了吧
“你,不吃IRIS的醋吗?”
“我为什么要吃她的醋?”
余情看着方承林一脸迷茫的表情还觉得蛮可爱的,耐心回答
“我和方惟易又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那是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在国外待太久,中文水平真的急剧恶化,不然为什么他好像根本听不懂余情在说什么。
“看来你跟方惟易的关系原来没有我想象中的好啊?”
“你胡说!”
方承林听到这种话简直要跳脚,谁能质疑他和方惟易的兄弟情!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和方惟易的关系。”
“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事还是你自己去问你哥吧,我得保密。”
方承林越听越迷糊,奈何余情不接话茬了,他想了一会总算想起自己的任务是什么,赶忙补充
“嫂子,其实我哥受伤的事他原本是想瞒着你的,是我自作主张告的状,我哥可能因此不高兴了。”
余情想了想方惟易那个少爷脾气,是很符合他的作风
“他是担心我骂他?”
方承林再次心里大震,他没想到他哥在家的地位如此之低
“啊,你还会骂我哥啊?”
余情心虚摸头发,笑着打哈哈
“不是骂,是关心。再说这只是偶尔,只是偶尔啦。”
“医生说我哥的伤不算太严重,但必须需要好好休养调理,恢复的好的话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拆石膏,一个半月左右正常活动。期间需要人细心照顾,尽量避免造成后遗症。我哥受伤的事情,目前只有你我知道,他不想让他受伤的事情闹大,所以只能辛苦嫂子你了。当然,我也会多待几天帮着一起照顾他。”
见余情没有意见,方承林接着补充
“明天我会来接我哥出院,看医生的具体意见,看我哥现在能不能回N市休养。如果要留在B市的话,我会帮你们安排好一切。”
余情点头表示同意,方惟易这次受伤可大可小,休养很重要,不能轻易马虎,方承林的假期所剩无几,能帮也帮不上几天,方惟易这个伤起码得一个月不离人,她得想想后续要怎么安排才比较妥当。
经过这一晚上的重重精神刺激,方承林大感疲惫,决定打算先回去自己一个人静静,他想过要不要代替余情留下来陪床,但一想到他如果抢了这个活,他哥这一晚上眼刀非得把他千刀万剐,他只好作罢,留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从她进门开始,方惟易一直很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睡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余情。
除了身体的不适让他偶尔皱眉其余一切如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内心汹涌澎湃的挣扎。
现在不是好时机,绝对不是,他太大意了,居然又让事情往不由他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判断力总是对余情束手无策。
那种强烈的不安和无端端生出的猜测让他感觉到恐慌,当他打到第五十通电话依旧无果时他的不安定感达到了顶峰,余情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但是他不清楚这份故意有几分是冲着他的,如果纯粹是因为他,那简直是恩赐和奖赏,那这份怒气他承受的甘之如饴。
但他根本不敢这样想,对此他毫无信心。
这种担忧在想起B市那处著名景点的时候,让他的恐慌感达到了顶峰。
他太害怕秘密先一步被戳破,所以才孤注一掷地选择用这种自伤的方式来召唤回余情,只求能再卑鄙地博取一次她的留意。
余情本来今晚也不打算睡,经过这件事一闹,更是无心睡眠,她放弃了在躺椅上小憩片刻的计划,正百无聊赖刷着手机放空发呆。
沈逸到B市的车程大约六小时,折腾了这么久,已经过了快三小时。
好久不见的话,见了面应该说些什么,她挑明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余情通通不得而知,算了,既然如此,就走一步看一步,不要再想。
她打算等方惟易安心休息了,再出发去那个观景台。
“你在等谁吗?”
寂静无声的病房里,掷地有声的发问赶走了余情微弱的睡意
“你没睡吗?”
“你在等谁。”
余情下意识不想回答方惟易这个问题。
“你先睡吧,待会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在等谁。”
方惟易似乎铁了心要答案,余情本应该直言不讳,但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得犹疑。
当她意识到自己这股犹疑来的莫名其妙时,余情整个一激灵,她为什么要因为方惟易的发问感到心虚
她像是拼命用说服自己口吻强调
“我在等沈逸,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