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预见,那场惊动整个大周朝的变法定是以失败告终,莫如许看着段合舫的尸体被悬挂示众,那血液不像是滴在地面,像是滴在她的心里,、。
那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连带着做出什么事儿的豪情壮志都被这鲜红的血给冲没了。
由强者变成弱者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儿,在段合舫的鲜血面前,白云被段千欢打断双腿都不算什么,在莫如许心中的留影也不过一刹那。
段合舫被杀了头,连带着尸体都不能入土为安,没人知道他的尸首去了哪里,在城门前示众几日之后,一日晚上,便被人悄悄偷走了,皇帝雷霆怒火,却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偷了,为此还死了好些人。
段合舫是真心为国分忧,皇帝虽无奈退却,却不是一个完全被人拿捏的傀儡。
他保了段家,但那时的段家家主,也就是段千欢的祖父,主动请旨前往边疆守边,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皇帝多次挽留未果,最终还是放了段家离开。
或许段合舫的死亡太过惨烈,自这来,段家家训变得更加严格,其中有一条便是绝不允许段家子弟参与朝堂斗争,以防段家重蹈覆辙。
或许是因皇帝心中有亏,对段千欢也比旁人好些,似在弥补当初的遗憾。
今年借着自己大寿的名头,特地邀请段千欢回京,为的便是抚慰段家之心,再如何,一枚虎符还在段家手中,京城人都知道,皇帝待段家格外重视,这种重视的缘由,有当年的愧疚,也有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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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那日皇帝的决策是英明的,在温严去治理寒灾的第一个半月末,栾平寒灾被平息了,温寒戴罪立功,栾平的起义消解于起始之态。
其实老百姓要的很少,若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一口,他们又怎可能喜欢去起义呢?流血牺牲可不是个好词儿。
皇帝大悦,特赦温严出狱,又给他加了一个官称,既是安慰温严也是抚慰栾平的百姓。
皇帝下令免除栾平未来两年内的赋税,放边疆守边的栾平士兵回到老家,修生养息,平息众人怒火。
好在东去春来,这天一日日暖起来,北方的情况定也会慢慢变好,皇帝也可以松一口气,可谓是老天有眼,看到皇帝这年过得不好,如今特让皇帝舒心的。
在这末冬日子里,皇宫御花园的梅花却零星晚开了几株,皇后娘娘是个信佛的,特托大师算了算,得出个好兆头来,为此邀请宫里宫外的各位女眷们前去赏梅,王妃佳人一齐应往,莫如许本没有参与宴会的机会,但这次不知为何,皇后特地给莫如许寄了一个帖子,请她去赏梅。
日头正悬,但还是冬日,莫如许身披着猩猩毡踏着布满水渍的青石板路进了宫,宫中不能行马车,莫如许跟在小丫鬟们后头,茹棠在一旁搀扶着她,两人慢悠悠地朝御花园去。
这红墙金瓦、四方对称的皇宫看久了会觉得压抑,光秃秃的看着眼睛也不舒服,皇宫之地不同宫墙外面,莫如许不敢抬头四望,想到上一次能够正大光明看着宫墙时竟是在二十一世纪了。
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前面有了交谈声,抬头去看,就看到前面站着两位姿色天佳的佳人,眼下正站在红墙旁边笑谈,看那模样,应该也是同莫如许一样被皇后娘娘邀请来赏梅的贵族小姐。
仔细看去,稳重带笑的那个是赵家侍郎的女儿,旁边儿那个活泼的背对着莫如许,莫如许单看这背影的确认不出来。
“给赵小姐,刘小姐请安。”
莫如许这才知道,原来那姑娘竟是刘业刘翰林的女儿,翟絮柳被罢官,职位空缺定然要有旁的人要补上,这刘业便是接承翟絮柳翰林之位的人,在此之前也在翰林院待着,不过据说脾气有些古怪。
这位活泼的姑娘便是刘业的女儿刘香芹了,刘香芹是赵侍郎女儿的闺中密友,只是莫如许却不明白,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待赶了上去,见了面自然要问个礼,这赵小姐表现的和善,只是这刘小姐却对莫如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莫如许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她。
“两位可是受皇后娘娘之邀前去赏花?”莫如许温温柔柔地问。
“是的,娘娘念我多日得病,常日不出门呆久了怕是又要得病,降恩让我来宫中看那晚梅。”
赵小姐和和善善地回答,看起来是个脾气顶好的贤淑女子,只是她这么说,身旁那个刘小姐倒是听的不乐意,当着莫如许的面便轻哼出声,十分看不惯莫如许的样子。
这下莫如许是真的觉得稀奇,她仔细想来,应是从未得罪过这位刘小姐,怎么她如此表现。
“几位小姐,请跟奴婢来吧,莫要让娘娘久等了。”身旁站着的小宫女这时开口,而后莫如许收回要问的话,跟在小宫女身后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三人同行的场面倒是有些奇异,刘小姐像是真的同莫如许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一路上虽没说话,但浑身表现出的姿态就差直直对着莫如许开骂了。
莫如许能够注意到,走在二人身边的赵小姐自然也能感受的到,一直在偷偷拽刘香芹,提醒她收敛自己的表情。
很快便到了御花园,三人到的时候,那地方已经有了许多人,不过皇后还没到,小宫女将人领到这里就离开了,莫如许这才看向正准备离开的赵小姐与刘小姐。
“两人小姐请留步。”莫如许叫住了她们,并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去。
那两人听到莫如许叫她们,正往前走的步伐就这么停了下来,刘香芹直接扭过身来,一脸不耐烦地道:“叫我们干甚,本小姐可不跟一辈宵小待在一起。”
这话说的过分,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莫如许却并未被这话激怒,反倒去看一旁对她抱歉微笑,同时在身后使劲拽刘香芹的赵小姐,刘香芹被她拽的往后一退,脸色一僵,果真不再说话了。
那赵小姐开口间便又是抱歉:“莫小姐,真是万分抱歉,香芹她向来是这个脾气,也不是说话的那个意思,我代她向你赔礼道歉……”
“不了,我只是好奇——我自觉同刘小姐没什么过节,怎的她待我如此姿态,难不成是我在何时得罪了刘小姐?”
赵小姐脸面一僵,身旁的刘香芹又是瞪莫如许一下,像是真的忍不住她那脾气,被莫如许的姿态给恶心到了:
“你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姐姐同你都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人家是有妇之夫还巴巴缠着,躲在人家院子里,不害臊!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早就听闻你莫如许向来是个不知羞耻的,眼下看来,你那亲姐姐也是个浪荡的!——”
“啪——”刘香芹还要继续说,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劈开了原本嘈杂的御花园,刘香芹的脸被莫如许一巴掌给抽了过去,她这巴掌并未收力,清脆的声音响在空气中,刘香芹的脸很快便泛出清晰的红印。
不远处那帮正在谈话的人,听到这声音都朝着这边打量,但不过仅一瞬间,交谈便该继续就继续,并未因为这边的小打小闹受到多大影响。
莫如许动了气,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浅笑,声音带着几分强逼的压迫感: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刘小姐莫要信口雌黄,小心祸从口出,我们莫家子弟再如何也轮不到你来评判,更何况,本小姐的姐姐清名在外,怎可任由你在这里污蔑!”
莫如许不常动气,但这次却是真的动了气,刘香芹说的话太脏,竟然在她面前污蔑莫如兰不知廉耻,躲在旁人院里?!简直放屁!
那人早在多少日前就离开了京城,去投奔她们那远在江南的外祖父了!
刘香芹似是被莫如许这一巴掌给打蒙了,捂着脸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旁的赵小姐也被莫如许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但还是很快惊醒过来,在丫鬟跑去搀扶刘香芹的下一秒也忙不迭扶住她手,待将她脸上的手拿开,看到那红肿的脸颊,忍不住急切,扭过头来瞪视莫如许:
“莫小姐!香芹再怎样你也不能打人,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也太霸道了,何况,香芹又没说错话,你那姐姐不就是同有妇之夫纠缠在一起,不守妇道!我知你同那人是亲姐妹,可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莫如许听这话只觉得荒谬,险些被气笑了:“你再说一遍?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们?你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眼看着莫如许怒火滔天,一旁的茹棠赶忙拦着她,低声对莫如许道:“小姐,小姐,三思啊,这里是皇宫,她们污蔑大小姐,奴婢知道小姐着急,但也不能在此地如此行事,皇后娘娘还在呢。”
莫如许听了茹棠的话,知道这里不是生气的地方,这才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脸色始终紧绷,冷冰冰的眼神印在面前的两个女子身上。
那赵小姐一看莫如许停下了动作,梗了下脖子,硬着头皮又道:“你别以为我在污蔑你,是真是假你自己一查便知,莫如兰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却还待在人家院里,当真是不要脸,伤风败俗!”
原来一个看起来温柔贤淑的佳人也能说出这刻薄的话,莫如许一时心中觉得荒谬,赵小姐为何如此愤怒,她们莫家兄妹也未曾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吧。
她一脸探究地看着赵小姐,但那位赵小姐说完便搀扶着一脸惊恐的刘香芹离开了这里,那模样堪称落荒而逃,看样子的确被莫如许的突然发狠给吓到了。
她们也只是口头上敢说些狠话,但真让她们动手,她们是不敢的。
先前又未同莫如许打过交道,单看模样还以为是个好欺负的,万没想到是这种行事风格,一时之间竟都有些懵,最开始嚣张的火焰都被扑灭了,只好硬着透气说几句狠话便灰溜溜地离开。
她们身份不说高,但也勉强算上个贵族子弟,从小长在阿谀逢迎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地也懂得察言观色。
方才她们被甩了一巴掌,本该是奇耻大辱,但直到如今却没个人影儿来问,也没个人替她们说句话,她们便知道这些人的意思了。
莫如许她们是不能再刺激,方才说的那几句话也可能过界了,赵小姐心中后知后觉泛上几分后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