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峰这次没打余东，因为被赵淑芬好说歹说地拦住了。但惩罚是余东必须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不能找静水和姚启轩玩，也不能看动画片和玩玩具，只能老老实实地做拼音练习和口算题，因为九月份他就要成为一名小学生了。

这下静水不乐意了，一听说不能和余东哥哥玩，她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不停地挥舞手脚，活像一个小霸王，任凭李颖拿好吃的和玩具劝她都不行。

没办法，李颖只好敲了余东家的门，说静水想和他玩。

余峰和赵淑芬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静水，但如果就这样让这小子和静水玩，怕是不能长记性，商量了半天，还是劝李颖再哄一哄静水。

静水哭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抱着生日余东给她的小熊。

门锁里传出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李颖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张昊天那张满是胡渣的脸。

“静水睡啦？”张昊天用口型问道。

李颖点点头，做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地领着张昊天来到小床前。

看着女儿安详的睡颜，张昊天的心里有点自责，可没办法，为了给女儿一个好的未来，他不得不拼命。

夫妻俩在小床前停留了一会儿，走到了离卧室比较远的厨房。

“余东那小子调皮，游泳差点溺水，峰哥和淑芬姐就不让静水和他玩了，结果静水闹了一晚上，现在才睡着。”李颖的脸上满是倦容，声音低低的，像是耳语。

“辛苦你了，我感觉静水对余东那小子比我还亲呢。”张昊天的口气不知道是难过还是自嘲。

两人眼神复杂地对视着，一时无话。

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过了几天，李颖接到了一个家长打来的电话，说他的儿子跟别人去河里游泳，结果溺水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这一消息给李颖当头棒喝，因为当初她连忙收拾好东西，拉着静水神色慌张地跑去敲余东家的门：“我有个学生去了河里游泳，结果出事了，现在我要过去一趟，孩子她爸又在上班，你们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静水？”

“当然没问题，你快点去吧。”赵淑芬把静水领进了屋子，催促她快点去看她的学生。

“谢谢淑芬姐。”李颖匆忙道了谢之后就奔下了楼。

“谢谢阿姨。”静水的声音像是一颗牛奶糖，听得赵淑芬心都有点化了。

“臭小子今天你静水妹妹来了，放你一马，后面几天把练习给我补上，你要是有静水一半乖，我谢天谢地。”一看到静水，余峰就有种为什么她不是自己女儿的遗憾。

“耶！”余东一蹦三尺高，一路跑跳着到了静水面前。

好几天没见到余东哥哥，静水想都没想就朝他怀里扑了过去，余东把她抱了起来，转了一个圈。

“我飞起来了，哥哥。”静水甜甜地笑了，伸出双手，作小鸟飞翔的姿势。

一圈不够，余东只好抱着她又转了几圈，直到感觉头有点晕了才把她放了下来。

他拉着静水走到积木堆那边：“哥哥教你搭房子，好不好？”

“好！”静水拍手表示赞成。

于是余东手把手地教静水用积木搭房子。正当静水拿着积木专心致志地往上叠的时候，他突发奇想想要和她开个玩笑，于是偷偷拿走了她的洋娃娃，藏到了沙发底下。

静水用几块积木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房子之后，一回头，发现自己心爱的娃娃不见了，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她的余东哥哥：“哥哥，娃娃呢？”

余东摊手：“娃娃不见了，消失了。”

话音刚落，静水的脸上就晴转暴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余东没有料到静水的情绪会变化得这么快，有点傻眼了。他手足无措地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把沙发底下那个洋娃娃拿出来，拍掉上面的灰尘，把它举到静水面前，哄她道：“看，你的洋娃娃，哥哥给你找回来了。”

可静水的哭声并没有停止，而是越来越大，余东怎么劝都劝不住。哭声引来了赵淑芬，她瞪了余东一眼：“你又欺负妹妹。”

“我只是逗她玩一下。”余东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赵淑芬没有理会余东，抱起静水，轻轻拍她的后背，嘴上不停地说着：“静水乖，不哭，不哭。”静水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余东把静水弄哭这件事自然被余峰知道了，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一不留神他又闯祸了。

晚上李颖来接静水的时候，两口子连连赔礼道歉，还硬往她手里塞了许多水果才肯让她走。

那个学生经过抢救，总算是活过来了，只是当时家长的情绪比较激动，对李颖说话时的语气也重了一些。李颖不敢吱声，只能不停地安抚他们。等家长情绪冷静下来了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话有些过分，便给她道了歉，感谢她对学生的关心，这事就算这么解决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李颖心力交瘁，对于余东把静水弄哭这件事一笑而过，说没关系。

只是余东可就惨了，这回是彻底不能和静水玩了，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等着开学。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余东和姚启轩一起升入了小区附近的小学，而静水也要上幼儿园了。

第一次送静水去幼儿园简直是个灾难，她死死地抱着余东，像一块粘人的橡皮糖，不停地哭叫着：“不，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静水，放手，哥哥上学要迟到了。”一向好脾气的李颖也有些愠怒了，说话带着些威胁的口吻。

可静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抱着余东不肯撒手。

“静水，你是不是最听哥哥的话了？”余东注视着她的眼睛，让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是。”静水带着鼻音回答道。

“你再这样哥哥可要生气咯，不跟你玩了，要是你乖乖去幼儿园，哥哥放学就和你玩。”余东有些狡猾地笑了。

这一招极其管用，静水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说好了哦。”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余东摸了摸静水的头，让李阿姨把她牵走后，才朝学校狂奔而去。

小学和幼儿园不一样，一节课有四十分钟，要坐得端正，好好听老师上课，回到家也不能立刻玩，要先完成作业。

静水的幼儿园离他的小学很近，放学稍微比他早一点。余东一出来，就看见静水烦躁不安地在搜寻他的身影，他被她的这副样子逗笑了，一溜烟小跑过去，说道：“哥哥在这儿呢。”

静水立马撇下李颖，抓着余东的手不放。

虚荣心在余东心中洋溢开来，他底气十足地说道：“走，静水，我们回家。”

余东把静水领到了他家，想起了老师布置的作业，有些愧疚地说道：“静水，给哥哥一些时间做作业好不好？马上陪你玩。”

“骗子。”静水赌气地说道，一个人跑到余东的积木堆里开始玩积木。

余东忍住笑走到她旁边：“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现在就陪你玩。”

静水皱成一团的小脸瞬间舒展了开来，欢天喜地地开始玩积木。

落地灯橙黄色的光投射在两个孩子专注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温馨。

当然，余东最后还是因为放学没有好好做作业，被余峰和赵淑芬骂了一顿。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转眼间余东进入小学已经一个月了，结交了许多新朋友，也适应了小学的生活，但却发生了一件让他很不高兴的事。

小孩子总是藏不住秘密的。姚启轩在一次聊天中不小心把余东去游泳差点溺水的事情抖了出来。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情瞬间在孩子们当中炸开了锅，越传越离谱，从余东在游泳池游泳变成了在河里游泳，从拿着游泳圈到只身一人跳了进去，最后甚至传到了老师的耳朵里，在安全教育课上被当作反面教材。

余东的心情可郁闷了，本来想在同学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这下全完了。于是当老师又一次讲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有点不服气地举起了手。

“有什么事吗？余东？”老师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老师，我一定会学会游泳的！”他几乎是用最大的分贝喊出了这句话，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

“大家先别笑余东同学。”老师赶紧维持纪律，“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大家给他点鼓励好不好？”

掌声雷动，余东红着脸尴尬地坐了下来。

说来也巧，不久以后市体校来小学挑选人才，余东和姚启轩被幸运地选中了。

放学的时候余东的心情好极了，一见到李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李阿姨，我被市体校选中了。”

“恭喜啊，你以后想当游泳运动员吗？”李颖温和地笑着，一字不落地听着他讲话。

“想啊，我以前看电视里的哥哥姐姐们游泳，觉得好羡慕，想要和他们一样，现在大家又拿我游泳的事来笑我，我倒要让他们看看，将来谁更厉害。”余东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像是两颗闪闪发光的星辰。

李颖赞许地看着余东，把静水推到了余东的面前：“哥哥要去学游泳了，给他点鼓励好不好？”

“妈妈，静水也要。”静水用双手捆住李颖的手臂，使劲摇晃着。

“你还小，等大一点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去体校了”李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静水，听你妈妈的话，我在体校等你。”余东轻轻钩住了她的小拇指。

“好！”静水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弧形，歪着头看向余东，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说好了哦。”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余东的眼底和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抓着静水的手向前跑去，“走，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爸爸！”

李颖望着两个孩子疯跑的背影，宽容地笑了笑，大步跟了上去。

余东没想到的是，当他兴致勃勃地跑回家，拿出那张表格要爸爸签字的时候，爸爸盯着那张纸看了好久，面色凝重地问道：“你知道体校意味着什么吗？”

“可以学游泳呗。”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余峰真不知道该说这个孩子什么好，在他的词典里，可能没有“辛苦”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