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结弦这个人,樂从小就经常听到妈妈提起。
高中闺蜜的小儿子,是个花滑选手,小时候还到芬兰参加过比赛。
但樂从没有见过他,因为她不是随团在外演出就是在到处上大师课和比赛,也就从未见到过这个传说中的花滑天才。
直到2012年,她转到芬兰国家芭蕾舞团回到赫尔辛基那年的10月。
那天刚刚从团里回到家,还没进门就被妈妈塞了一个便当盒让帮忙送到Espoo的酒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了羽生结弦,一个挑食到让由美阿姨都无计可施只能求助自己闺蜜的花滑天才。真是个麻烦精,那时候她这么想着。
“羽生太太您好,我是杉之原樂,我母亲特地嘱咐我给您送来这些便当,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真的是太感谢了”羽生由美双手接过递来的便当,回头喊儿子过来打招呼,“这位是杉之原爷爷的外孙女,特地来给你送便当的,快谢谢人家。”
羽生结弦赶忙过来鞠躬,“谢谢,经常听杉之原爷爷提起你,给你添麻烦啦~”
“哪里话,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外公在仙台也经常受你们照顾,非常感谢。”没有想到这个麻烦精居然礼数十分周全,只得赶忙礼貌回应,连连鞠躬,“你们刚到不久,应该也累了,就要比赛了,应该要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状态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又寒暄了一下才得以离开。樂已经离开日本多年,着实也是难以适应日本人周全的礼数,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后面几天,考虑到羽生结弦需要专心备赛,妈妈并没有着急邀请他们到家做客,只是每天按时根据由美阿姨的要求,让她把准备好的食材或者便当给他们送去。
几天下来她很快就与由美阿姨还有亲切的菊地爷爷都熟悉了起来,与备战状态中的羽生结弦反倒是没有太多交集。
她经常在送便当时顺便在场外看看选手们练习和备赛。一众选手中,只有羽生十分不同,典型的沉浸式练习,嘴里念念有词,一遍遍确认自己跳跃的位置。合乐时也是最投入的,很容易就能被人捕捉到。
那场比赛非常顺利,他夺得了冠军。他跳上领奖台骄傲的小表情让人难忘,他带着属于他的金牌,兴奋的向四周挥手致意。那是樂第一次看羽生结弦的比赛,也是她第一次看他站上领奖台,看他明明十分得意却又努力克制想显得谦逊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十分可爱有趣。
后来他多少次以各种姿势蹦上领奖台,在台上留下了各式各样的表情都是后话,只是自那时开始,这个站在台上发光的少年,让人有些挪不开目光。
那天比赛结束,杉之原家为羽生结弦办了一个庆功宴。
与其说是庆功宴,不如说就是小范围的聚会,参加的只有杉之原一家和羽生母子,连菊地爷爷也没有参与。
在那个简单的聚餐上,樂和羽生结弦才真正的开始熟悉。
羽生结弦说,关于樂的家庭,他在到芬兰之前就听说过。说是杉之原爷爷的女儿和自己的妈妈是高中好友。听说是结婚以后搬去了东京,后面不知怎么就离婚再婚了,还是嫁的外国人,带着孩子一起到了芬兰生活。
聚餐时长辈之间聊的话题,两个小辈也插不上话,干脆到一边聊自己的。两人站在露台趴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也是天马行空。
“所以你叫他爸爸吗?”直接用手指不太礼貌,羽生向着樂的继父方向撇了撇眼。
“不会,就叫Marrku。”
“叫名字吗?是因为外国人的原因吗?”
“你要这么问的话,我其实也答不上来,可能是吧,感觉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
羽生结弦一副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的表情哦了半天。
“听说芬兰18岁就算成年了对吧?”
“是啊,所以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樂一脸得意的看着羽生,“我是姐姐哦~”
“才大我一岁而已。”羽生不服气。
“但是我成年了,我可以喝酒了~”但羽生作为运动员,对喝酒这件事不为所动。
这反应不够啊,樂想了想,“我还有驾照~”
这一局,羽生结弦输了。
看着他一脸不甘心地鼓起包子脸,樂很想上手戳,但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还是作罢了。在外面站久了感觉有些僵硬,扶着栏杆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腕子。
“你练芭蕾的吗?”
“对啊,我在舞团,你怎么知道的?”
羽生结弦学着刚刚樂的动作,踮起脚推了推自己的脚背,“这个好像是学芭蕾的人常见的习惯。我之前也去芭蕾教室学过一阵子,经常见到。”又是那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样子,这次樂实在是忍不住,终于上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时羽生结弦的个子已经比樂稍高了一点点,她需要踮起脚才能以压制性的优势揉到发顶。
感觉自己被当做小孩子看待了,羽生结弦有些不服气地伸手反击。
本就是踮脚作案的樂根本来不及躲避,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顶着鸡窝头的年轻人同时举手表示休战才罢休。
“不过我现在想往幕后发展了。”
“诶?为什么呀?不可惜吗?”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的,天才~”樂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能在不会有回报的事情上一直死磕,不划算的。”这是樂一直以来对外的说辞,毕竟真实原因她也从未向人提起。
“你怎么知道努力没有回报,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你怎么不否认天才这个部分的事情?”
“因为我本来就是。”羽生结弦嘻嘻嘻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臭屁的小鬼。即便算是年龄差只有一年的同龄人,杉之原樂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这次的比赛,虽然拿了冠军,我还是不太满意。”说完羽生结弦整个人挂在阳台上有点泄气的样子,“自由滑有好多失误,而且后面都有点体力跟不上了。还有……”
说到自己不满意的地方,他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根本不给樂插话的机会,一个人单方面输出,细细碎碎数着自己哪些地方没有滑好,哪里的起跳有点犹豫,哪里的落冰不太干净。
听他说着,樂就在脑内回顾他自由滑的表现,确实是明显在后面体能没跟上的感觉,还有他最后大口喘气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你是不是有哮喘来着?”
“啊……被发现了啊……”羽生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的?”
樂翻了个白眼,都喘得那么明显了,看不出来的估计也是没什么常识了,“你有哮喘,还做花滑运动员吗?”
“对呀,这有什么冲突吗?”看他回答的理所当然,倒是樂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哮喘发病的诱因很多,发病时容易危及生命,所以大多哮喘病人都是家里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谁家会把得哮喘的小孩扔到冰场上去呢?
除非是自己特别喜欢吧。
“我觉得只要想做好,就没有什么阻拦自己的理由。如果随便就可以放弃,一定是你不够有决心。”见樂不接话,羽生结弦自己就接着话茬往下讲了,可是讲完突然想起前面还说了她准备转幕后的事情,立刻自觉不妥,“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樂摇摇头,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说起来,你刚刚说你这次比赛不太满意,但是我还挺喜欢你的短节目的。我不太懂花滑的竞技规则,但是从我的角度看,选曲很有风格性,动作编排也很配的感觉,是个好看的节目。”
“是嘛!”刚刚的尴尬瞬间就被抛在了脑后,“我也觉得这个节目编的很好,但是总觉得我没有表演出节目该有的风格。”
“风格这个东西,哪有那么多局限,我觉得你可以大胆的去表现~自信的肢体表达和音乐如果契合得很好就会有共振的效果,我觉得你可以~就我而言,我每次编舞也会配合编曲师把音乐处理一下,保证自己想传达的画面可以和音乐效果契合上。毕竟不配合音乐的话,就很难达到心里想要的效果。”
“那你会编曲吗?”这位17岁的少年眼睛都亮了,“我可以听听看吗?”
“编曲我还算是在学习中的门外汉啦,要和专业的人员合作才能出好作品。我line发你?”
10月初,赫尔辛基的夜晚微凉,羽生带着耳机听着樂刚刚传给他的demo,时不时惊喜抬头,好像是对樂的效果处理做出了肯定的回应。
年轻人的信任感建立真的很简单。
那场芬兰杯比赛是这个赛季的第一场国际赛,接着就是大奖赛美国站,羽生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加拿大,提前先回到北美时区,方便自己调整状态。
樂在宿舍抱着姆明娃娃窝在椅子里补花滑比赛视频。这个姆明娃娃是找羽生要来的,是他比赛结束后观众扔进冰场送给他的礼物。
虽然姆明也很可爱,但是羽生结弦还是更喜欢噗桑,所以当樂眼馋地看着这个姆明娃娃时,他立刻就大方地将它送给了自己这几天的“餐食供应商”。
那天和羽生结弦聊过以后,樂对花滑来了兴趣,决定多看看说不定能有些不同的灵感。翻着翻着就找到了几个月前,他在日本的DOI冰演上的表演视频。
【Raku: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刚刚继承这幅身体还是跳跃集体离家出走了呀?】
【Raku:哈哈哈哈,土下座是认真的吗?】
在美国刚刚起床的羽生结弦,摸过自己的Ipod就看到了樂发来的Line消息,为了帮助他回想是哪一场演出,还贴心的把他土下座的截图一起发来了。
“啊啊啊啊——”太丢人了,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本来就睡成了鸡窝的脑袋,最后把脸栽进了被子里。他这次明明短节目都打破世界纪录了,她怎么没看到,偏偏看到DOI的冰演视频。
【Yuzu:我今天绝对不会失手的!你看好了!】
【Raku:好】
那次虽然答应得好好的,但是时差关系,樂根本没有起早看直播,几天后才在YouTube上看的冰迷上传视频,在羽生结弦扔衣服时还剧烈晃动了一下,估计是抢衣服去了。不过他说的没错,这场表演没有失手,完成得挺好的。
就是……明明很害羞嘛,为什么要选《Hello, I love you》这种曲?不能理解。
最后想到的合理解释是,可能这就是闷骚?
回想到这里樂忍不住笑出了声,Line电话又拨过来了,樂赶忙做好最后的整理。
拿起香水刚按了第一下,想起羽生的哮喘,赶紧放下,手在空中扇了好几下,想让味道尽量淡去。匆匆下楼了。
女生的五分钟,总是不太能相信啊,在楼下徘徊很久,甚至都开始数着人行道上的地砖拼接线的羽生结弦如此想着。
“结弦!我来啦~”樂从公寓门里出来,笑得灿烂,喊站在几步台阶下的羽生看向自己,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羽生结弦抬头看向她,愣住了。
杉之原樂穿着及踝的抹胸小礼服,烟粉色裙子上在胸前和裙摆上晕染着大片的紫罗兰色,好像将晚霞穿在了身上一般。
妆容简单精致,头发挽了一个发髻,落下几缕发丝挂在耳边,垂在肩上,不规则的纱点缀在胸口让这件抹胸不过分性感,反而多了些少女的俏皮,微蓬的裙摆衬着她的腰身更加精致,裙摆不大,垂到脚踝上几公分,配了一双淡粉色的细跟鞋。
没有戴什么过分闪亮的配饰,就一对羽毛形状的耳环,和一个小小的水滴状的项链点缀在胸前。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精心准备好的,但是既不刻意,也不艳丽,显得恰恰好。
“嗯。”好看,特别好看,但是他没有说,只是笑弯了眼。
“诶,就这个反应吗?我以为会是,哇哦~这样的反应呢”她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为了打扮得配得上羽生选手,我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呢。”
“是吗?”走上两步台阶,伸手给她方便她扶着下楼。
这几步楼梯其实根本拦不住刚刚从楼上飞奔下来的樂,但是她还是从善如流的将手轻轻地搭在了羽生的手心,“对啊,你可是鼎鼎大名的奥运双冠,可是我又不能弄得太美,抢了新娘的风头怎么办?”
“嗯,是呢,那可不好呢~”羽生煞有介事的顺着她的话回答,樂笑嘻嘻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完全没有了昨天在咖啡店那做错事的紧张样了。
“你们两位能不能考虑一下这里有一个听不懂日文的?”Kate跟在樂的后面出来用英文抗议。
樂吐了吐舌头,赶紧表示后面会说英文,羽生结弦也是笑着说Sorry,三人一起打了个车前往婚礼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