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瞎。”
话音刚落,苏丝弦心中便咯噔一下。
这好好的解释,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带了些控诉某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深闺幽怨。
虽说看前女友电影被现任老婆抓个正着,本就足以让人脚趾扣地。
但若是此时将电影关了,便是坐实了自己的心虚。
秉持着理不直气也壮的交流理念,她摸着遥控将电影的声音彻底清零。
一边解开蛋糕顶上的彩带,一面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赶紧点蜡烛,吃蛋糕。我还得连夜清理现场,不然明早沈初蔚看见又要闹腾了。”
应着她的吩咐,沈星川小心翼翼地将熔铸成数字的粉红白绿三色蜡烛插在小鹿身旁。
苏丝弦将打火机递给她,示意她这位寿星来点火。
打火机许久未用了,沈星川按了好几下,那豆大的蓝黄火焰方才不情不愿的窜上了出火口。
“等一下。”
沈星川松了按住打火机的手,偏过头去看向一旁恨不得将把包翻得底朝天的苏丝弦。
苏丝弦在包里翻了翻,没翻到无线耳机。只得从茶几抽屉里,揪出来一条许久未用有线耳机来应急。
她们没开灯,此刻客厅唯一的光源仅靠电影那忽明忽暗的镜头来供给。
苏丝弦就着雨过天晴,山色空蒙的十来秒空镜,理出来两个耳机头来。
“点蜡烛。”
“嗯。”
沈星川虽然不解她这一番动作意欲为何,却还是十分顺从的附身,点燃了蛋糕上等待许久的蜡烛。
蓝黄火焰舔舐掉包裹着引线顶端的薄壳,火烛亮了起来。
下一刻,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了沈星川的耳朵里。
一首全世界人民,无论老少都耳熟能详的旋律,缓缓响起。
耳机线短,苏丝弦只得向她那处挪了挪,方才能让戴在自己耳朵上的另一只耳机不至于脱落。
沈星川望着与她分享同一根耳机的苏丝弦。
惴惴不安的受宠若惊撞上蓄谋已久的狡黠笑意。
相隔二十年岁月之书的音符,在这一刻汇聚到了一面曲谱之上。
沈总应该是吃过很多的蛋糕的。为公司庆祝业绩、为好友庆祝事业、为孩子的庆祝健康。
唯独苏丝弦用不容拒绝的真诚与热烈,为她庆祝了周而复始、姗姗来迟的十七岁。
啪的一声脆响,蜡烛蹦跶了个灯花出来。
一瞬的璀璨,即便稍纵即逝,也足以让人念念不忘。
沈星川记得在那本书上看到过。蜡烛爆灯花,象征着喜事临门。
她不渴望有什么喜事或是好运降临在自己头上。
但如果这是天上神明大发慈悲给予她的一次垂眸聆听,她想贪心的许一个愿望。
听闻福祸相依,积善成德。
生命之烛点燃的希望与爱欲之光,共同跳跃在二人眼中,沈星川向着飘渺祈愿。
若苏丝弦是上天因她半生苦难而降下的福祉,她愿将她这辈子所应得却未有的福报,转赠给面前之人。
而此刻的苏丝弦自然没有感受到好运降临的光辉,她心虚地往楼梯处瞥了好几眼。
一回神,见沈星川嘴角噙笑的模样,颇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笑什么笑。我好不容易把小祖宗哄睡了,要是吵醒了,你来唱红脸。”
沈星川顺毛捋着她的脾气:“好。”
一首歌见了底,苏丝弦方才想起什么,催促道:“快许愿。”
沈星川将耳机摘下:“刚才许好了。”
“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主持人啊?”
苏丝弦带着几分成怒的一扭头,那与耳机线不知何时纠结在了一处的飘扬发丝,拽的她一个吃痛。
“别动。”
沈星川伸手拖住了她试图再次拉扯动作的脑袋。
她们慌乱地对视,慌乱的同时挪开眼睛。
电影正当傍晚时分,那是剧组等候了许久的火烧云。
群山绵延不见尽头,广阔天地都像存于熔炉之内。空气被灼烧殆尽,满腔皆是草木灰的味道。
沈星川的呼吸贴在她的耳廓上,一道许久未曾有过的酥麻感涌上苏丝弦心头,她当下便不敢动作。
只觉得几根温热的手指,轻拂着自己耳边的发丝。
有意无意地撩拨,似有似无的触感,苏丝弦觉得那火焰好似也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感受着灼热。
“下次一定。”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川的话与被团成了小圈的耳机一同落在她的手掌之上。
她不知道沈星川是否了解下次一定的真实含义,只觉得这耳机跟火燎的栗子一般烫手。
理智告诉她,不可深究。
随意将耳机往包里一丢,苏丝弦指了指那燃了大半的蜡烛。
“快吹蜡烛。”
沈星川俯身将蜡烛吹了,抽了张纸巾垫着手,小心地把蜡烛拔了出来,搁在一旁的空盘上。
望着升腾弥漫的烟雾,苏丝弦往沙发上一靠,撑着脑袋的手指在发丝里不自在的摩挲了两下。
见沈星川抽了塑料刀出来,她不免有些嘴馋。
压低了声音,对人抬了抬下巴:“给我切一块。”
沈星川正欲落刀,那挑剔的客人又开了口:“要带草莓的。”
“演员不是晚上不吃东西的吗?”
蛋糕还没吃,苏丝弦到是先被沈星川用自己前些日子说的话给噎了。
本想浅尝一口的她从沙发上起身,伸手抓住但敢大放厥词之人的手腕。
“我乐意。”
沈星川的眸光闪动,自那手覆盖上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放弃了对刀的掌控,任由苏丝弦控制着刀的方向。
眼看着刀落下,苏丝弦方才觉察到她们此刻的动作有多暧昧。
她的掌心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沈星川手背皮肤下流淌的温度,那是远比那年的火烧云更为灼热的东西。
动作一僵,苏丝弦下意识便想将手收回。
蓦然偏离的手,将原本对准草莓所在竖线的刀锋一同带偏。
“歪了。”
沈星川的手比她更快地松开了刀柄。
攻守异型,那温热的手掌覆盖上了她悬空的手,迫使她握住了卡在蛋糕中不上不下的刀。
苏丝弦眼神闪烁,嘟囔道:“我就喜欢歪的,你管我……。”
沈星川的话轻飘飘的:“我管不了。”
刀锋落下,那外立面点缀着草莓的蛋糕歪歪扭扭地分离了出来。
沈星川用盘子接了蛋糕,插上叉子,递给苏丝弦。
口是心非,这不还是管了吗?
苏丝弦接了蛋糕,低头品尝着,放任奶油的醇厚与甘甜在口腔中释放。
“对了,那只小鹿好像是巧克力夹心的……。”
反正也开了戒,苏丝弦吃着碗里的,也想尝尝锅里的好东西。
从蛋糕里一抬眼,却见沈星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一口一口平分了半搪瓷杯杨梅酒的苏丝弦和蓝玉烟肩并着肩躺在一处。
夏夜的晚风将素白薄纱帐吹得此起彼伏,一如二人难以平复的心动。
该死啊!她怎么忘了电影里还有这一段了!
苏丝弦恨不得将头埋进蛋糕里。
论:和老婆一起看自己和前女友的床戏是种什么感觉?
她只觉得那半杯十来年前的杨梅酒在此刻上了头。
脸不自在的烧了起来,比刚才那火烧云的颜色还要红上半分。
咳嗽了一声,试图转移某人的注意。
“诶。”
沈星川十分给面子地将脑袋转了过来,听她接下来的话。
“你刚才真的醉了吗?”
苍天啊!她居然又说了这部剧里的台词。
苏丝弦觉得自己今晚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手指在一旁摸索着不知飞到哪里去的遥控器。
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她想沈星川应该没注意到刚才一闪而过的字幕内容。
“醉的人才会问这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
苏丝弦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而下一秒,更加少儿不宜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唇上。
葡萄酒的香味与奶油的甘甜在她们的呼吸间丝丝交融。
她们离得很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沈星川那如蝶衣般微微颤动的眼睫。
她们眼神交融,她们轻轻分开。
苏丝弦伸手探进她耳鬓的发丝,将架在耳上许久的重物取下。
双手缓缓落在她的肩上,顺着脖颈向上捧着那张麻木到仅有一双眼在述说故事的脸。
苏丝弦知道,此刻她不能开口。
就像是那故意卡人节奏的编剧们惯用的手法。
但凡陷入情爱中却背负使命世仇的男女主们长了嘴,那电视剧不出三集,电影不出三十分钟,便可完结撒花了。
但她们跟那些烂俗的套路可不一样。
她们像是迫于资金原因,被导演不得已忍痛删除掉大部分后续精彩剧情的影片。
留给她们的时长本就几乎殆尽,又何必多嘴多舌,勾引人去期待。
久久地,苏丝弦望着她的眼,没有说话。
反倒是沈星川先有了动作。
她轻轻地俯身,那双手掌搭在了苏丝弦的腰上。
像是对待易碎的琉璃般,慢慢地将自己的身躯与她贴合在一起。
苏丝弦感到肩膀处一沉,温热的呼吸湿润了她颈部肌肤的绒毛。
仅一下,便让她的血液与心脏共同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