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刚才丁盛已经仿佛整个眼都变成了白色，而此时，却仿佛没有眼白了，整个眼眶都变成了黑色。
他直直的看着杨争，眼眸深处带着一种诡异的色彩。
仪器发出各种混乱的声音，一会儿嘟嘟一会儿滴滴。
魏一剑把王颖拉在了自己身后。
“师兄？”
“你最好还是不要看了。”
“我精神力……”王颖本来想说自己精神力足够，但瞥了眼丁盛，只觉得心烦意乱，当下不敢再看，躲在了魏一剑身后。
王风阳看了眼仪器，心下暗惊，其他数值在乱挥挑动，唯独这精神力是直线上升，现在竟已经快要突破七百了！
这个数值，别说精神力三百以下的人不能停留，五百以下的也不能啊。
再往上升升，就是普通异端的精神力了。
他张张嘴，想说感染者不能轻易刺激，那边杨争已经伸出自己的右手，举起三个手指头，一脸坚毅：“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杨争，杨亮张金慧之女，杨莽之姐，杨进之孙女在此立誓！从此以后，我言必行，行必果，果必信！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人神共厌！“
说打这里，她停了一下，仿佛有些纠结，非常为难，但还是咬牙道：“永远也拿不到李总的签名照！”
……
…………
在她说前面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想着她是见小伙伴成了这个样子对异端有了刻苦仇恨，所以立誓要除掉天下异端。虽然这个愿望就和什么地狱不空誓不为佛一样，基本不太可能，却是大宏愿大志向。但这最后一句是什么鬼？
就连吴清也有点恍惚，拿不到他们李总的签名照比什么万箭穿心都更不能接受吗？
而说完这一句，杨争却吐了一口气，仿佛再没有退路：“说到，就要做到！今日十五中丁盛堕于黑暗成为没有自主意识的感染者，我杨争必将他那张夹在数学书书皮的纸贴足五百张，必让所有认识他的、知道他的，不管是他的同学、朋友、敌人、仇家，都能看到！”
她说完，放下手，和眼眸漆黑的丁盛对视一眼，然后转过身，向外走去。
在来到门外后她没有停留，依然大踏步的走着，仿佛去做某项重大事件似的。
后面的仪器更加混乱了。
碰！
丁盛身上的固定带竟然断了一根，就在王风阳准备出手的时候，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给、给我回来！”
虽然吐字是还有点不清楚，说的也断断续续的，但意思却是明白无误的。
王风阳的手僵在了那儿，有用？真的有用吗？
好像还真的有用。
此后丁盛的小宇宙爆发并没有就这一次完成，异端留在他身体里的能量实在是太强大，他的数值非常不稳定，但每当他不稳定的时候，就有人在他耳边说，想想杨争……
嗯，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再把杨争叫过来，事实上在发现丁盛竟然又有自主意识后，王风阳等人就想把她给叫回来了，虽然不能理解，可是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存在即合理！
再不能解释，事实摆在眼前，那就先做了再说。
但杨争在经过了一番纠结之后却拒绝了，她是这么同吴清说的：“我要再去，说不定就要把那些话实现了。”
吴清一笑：“丁盛认识的人不多，实现起来并不难。”
那张纸他们已经拿到了，也做了各种检测，就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的话呢，也就是小孩子的呓语，这在他们看来，完全不算什么。如果说这就能令人避免成为感染者的话，放到黄金档里念一遍也不是什么问题啊。
“但丁盛会不会干脆放弃了？”
吴清一扬眉，还真不能说不可能。
真实现了好像也没有可威胁的了？那这还真要拿捏拿捏。
杨争不去，天天研究丁盛的也都装作不知道他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现在省里、国家的专家都到了，除了专门研究感染者的学者，还有心理学家，大家集思广益，研究出了一个针对他心理的方针。
大概就是夸奖。
你好啊真好啊，家庭条件也不是特别好，父母离异，生活贫苦，却还上了十五中的尖子班——其实丁盛在三班，这勉勉强强也只能说算个中上等的班级，可现在愣是被一帮研究员夸成了媲美一班二班的存在，要不是十五中的底子特别差，简直要把它抬成汴东第一了！
你看看，你这样的条件，学习还好，思想还进步，同学老师都是夸你的，说你谦虚有礼懂事，去竞选个十大少年都没问题啊。
丁盛现在的思想是时而清楚时而混乱，不过天天被人这么夸，一开始是有些心虚，后来不免想，自己大概也还真不差？
他是家庭条件不好，父母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整个班，也只有他这一个。
他一开始跟着他爸爸，后来他爸爸找了个新妻子，不说嫌弃他，对他也有了冷淡，特别是在他有了弟弟之后。
他妈妈把他接了回去，妈妈对他是好，但他妈妈只是个普通的售货员，工资非常一般。
学习上，不可能让他上补习班；
武道上，也不可能给出额外补充。
他在学校，比在家里吃的还要好。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靠着自己的努力也上了三班，成了武道部还算不错的一个武学生，这次要不是杨争，说不定他还能入选大名单呢！
但败给杨争完全是非战之罪啊！
刘凯都败了！
这么一想，丁盛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上好人才，而每当他意识不清楚的时候，那些人就又把杨争给搬了出来。
杨争本来没什么，可想到杨争他就不免想到那张纸，想到她那信誓旦旦发誓赌咒的话……
和每一个华夏儿女一样，丁盛从小接受的也是有花自来香不用上风扬的教育，这一段时间更被加强这个观念，此时那是怎么也不愿落到那个境地。
虽然说人一死百了，但丁盛稍微一想，都觉得自己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嗯，他也的确在爬。
每一天，他的数值都有变化，清醒的时间都更长，意识都更清晰。
而关于他的报告呢，也每时每刻的在相关人员手里更新。
现在知道他那张纸上内容的……嗯，还不是太多，毕竟精神力不到一定程度的人，是不允许知道异端、感染者这些事情的。
可，他这个事多有开创性啊！
一个被精神异端附体过的普通人，还能再恢复过来……虽然现在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的确是有希望的。
汴东市本身是不用说了，就是省里、国家也都极其重视。
要说这事还没有定论，其他省市是不该知道的，可谁还没两三个熟人呢？哪个省还不出点异端感染者的事情啊，哎呀，这里好像有解决方法了，那其他信息咱们碍于纪律需要隐瞒，这解决方法……咱们稍稍透露一点就算不怎么符合规矩，总是符合人情的。
其实这事也不能说违规，毕竟现在还没有总结出多少一定可以的应对感染者和异端的办法，大家都是互相摸索着。
互通有无，也是常态。
所以丁盛的名字虽然还没隐瞒着，那张纸的内容却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响彻五湖四海了。
这事吴清自然也向李一诺汇报了，同时她还提了个要签名照的要求。
电话里李一诺微微一怔：“吴助理，你确定是我的签名照吗？”
“是的老板，杨争对您，有着很……特别的感情。”
“我听你说了。”李一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过去这张脸给他带来更多的是困扰，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这么用。
“但是她并没有和咱们签约。”
“不是说她拒绝了魏一剑吗？”
“是，但她也还没有同咱们签约。”
“原因呢？”
“她说和她的老师约好了要上X大，如果现在和咱们签了约，就不算是她老师教出来的了。”
那一天她是就拿着合同去找的杨争，后来因为丁盛的事情就没签成，不过她也没有太急，杨争当时那个表情那个气势，那是必定要签他们家的！
而事实上呢，也不能说错，就是等她这边腾出手去找杨争的时候，她也没想改变，还对她说，一拿到X大的录取通知书就和他们签字，钱多钱少都无所谓，就是现在还不能同他们签。
对于她的这种观点，她觉得有点不太能理解，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和他们签了约，现在就能拿钱现在就能拿工资享受各种便利资源——这要是别人，可能还是待价而沽，可杨争这明显不是啊！她要图条件，魏一剑那边的是再好不过了。
这就是为了圆她老师的心愿。
所以，虽然她不赞同，但肯定。
那边的李一诺也是差不多的心思，知恩图报尊师重道，不管什么时候都需要鼓励。
“那你……要我的签名照做什么？”
“……我让她看看，她应该，能更坚定一些。”
李一诺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老师是谁？”
“咦？”
“你不是说她想完成她老师的心愿吗？她不答应魏一剑，可能和她这个老师有关。”虽然她那个老师自己都有可能想进福山派，但有一些还真的会比较看重这个，说什么喜欢他应该只是个托词。虽然福山派那里也可以签类似于员工的合同，但同他们李氏还是不太一样。
“张忠。”
李一诺皱了下眉，中州省姓张的先天好像就那么几个，没有叫张忠的啊。
“是哪个门派的？”
“啊，不是什么门派的。”
“不是？那是……”
“十五中七班的班主任。”吴清说完，又加了一句，“数学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