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与星绚争明。
所有人都热闹的挤上了街头。
“仙尊,您又救了我一次,不知应该如何感谢。”修养几日后,云徙身上伤势已好的差不多,他敛目说。
云朝昭摇摇手,“无妨。”
他捂住了肩头刚愈合还发痒的伤口,仙尊这样千里迢迢过来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他的身份,风息众生门弟子不允许在外受辱,仅此而己。
“可曾见过这样热闹的街景?”云朝昭问他。
他微怔了怔,缓缓摇头,“不曾的。”
“那趁此机会,你可要多看看,我们南疆可没有这样热闹繁华的地方。”
云徙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云朝昭的步伐,走着走着,他总有些熟悉,他记性很好,很快就想起了熟悉的源头。
多年前有师姐也救过他一次,她的步调模样和仙尊一模一样,现在疑惑从头心头解开了,也许当时仙尊施展了幻术,他看破了,而她并不知情。
“你看起来怎么有些闷闷不乐?”云朝昭看他脸色沉闷,不由问道。
云徙回神后想了想说,“我好像只会给仙尊拖后腿,您这样做,是否会得罪其他帝君?”
“早就得罪过了。”云朝昭说。
他不由侧目,“仙尊与他们不睦吗?”
“唔……此事说来颇为复杂,”她捏着下颌沉吟了一会说,“你知道五帝的年龄吗?”
“不知。”
“每一个都在千年之上,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千年来除了我,从来没有人能够修到大乘期?”
修真者的最高境界就是大乘……可移山填海乃至创造小世界,凡是修到大乘期的都被称为帝君。
“只有大乘期修士能够打败大乘期修士,大乘修士几乎拥有无尽生命,可是相应的也要消耗无尽的灵力资源。”
“……如果有那么一条登天路,你爬上去以后发现它只有方寸之大,而后面还有无数人往上爬,”云朝昭说,“那当然是把这条路毁掉最好。”
云徙还有些似懂非懂,他看着云朝昭柔和美丽的侧脸,灯火在她脸上交映出错综复杂的颜色,每一种色彩的变换都神秘万分,扣人心弦。
她盈白耳垂下有一条浅浅的伤疤,又细又短,好像是被什么利器快速划过。
“……因此你不必担心我因为你而和他们交恶,反正也是较量过的。”
云徙:“仙尊和他们都打过?”
云朝昭点头,“嗯,点到为止。”她说道,“有些事情慢慢你就清楚了。”
这个话题到此中止,二人默默不语地走在路上。
人挤人,他就小心的用身体为仙尊隔开人群。
尽量不让他们冲撞冒犯到她。
不过这在旁的不知情人眼里,就是贴心小意的郎君心心念念护着貌美的心上人了。
“小郎君,可要给旁边的小娘子买个莲花灯?”一个小女孩想做两人生意挤过来问。
“小,小娘子?”他目倏然睁大了,惊得话都打结。
他下意识看旁边的云朝昭,发现她含着笑,颇有看好戏的意思。
云徙感觉身体都变得不对劲了,身体里莫名窜动着一股奇怪的气,从心脏流往脸庞,他不知自己也被多少人瞧着。
卖花灯的小姑娘微微一呆,抬起手把花灯举起挡住半张脸,只留两只眼睛亮晶晶,“小郎君买一个吧~你们天造地设,天生一对呢!”
“不是你想的……她是,”他不好吐露她身份,收回挡在云朝昭面前的手,神色局促,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于是又一次瞧向了云朝昭。
云朝昭看完他笑话,见莲花灯一个个做得怪精巧,“要不买个吧,挺好看的,小郎君?”她尾音钩子似的上扬着,充满打趣。
云徙脸上火辣辣,他慌乱地挑了个青莲素锦底白边的花灯。
“哎呀,这太单调了,再送你个吧。”小女孩看来是实在喜欢他,又送了个粉粉的兔子灯。
仙尊授意他买,他定然要买的。就在云徙躬身拿灯时,小女孩垫脚附他耳边说了句话。
他脸上艳丽颜色瞬间蔓延到耳根。
随后小女孩跑开。
他把青莲花灯递到了云朝昭手边。
“多谢小郎君了。”云朝昭好似嫌他还不够臊,火上浇油的再添一句。
云徙叹口气,“仙尊,就别再打趣我了。”
云朝昭笑了声,路过河边,见到人们把灯放入河中许愿。
“看。”
她抛出花灯,一只巨大的青莲幻影在水面上缓缓升起。
“哇,你们看!神明回应了我们!”
“快许愿呀!”
所有人涌到了河边。
“别挤呀,要掉河里了,哎哟!”说话的男子不幸被挤入河中。
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水面又生出一道青莲幻影将男子托住。
“谢谢神明大人!谢谢神明大人!神明真的显现啦!”
男子胡乱激动的朝着四面拜谢。
她在桥边操控幻术,云徙被挤开了,她分明就在那里,可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存在,兴奋跑过去。
云徙忍不住向前,却连一步都靠近不了。
“好像少了些生趣。”
他听到她说。
然后她打了个响指。
他手里的兔子灯突然宛如活物一般跳到了石柱上,兔子在湖面上跑动,泛起了层层涟漪。
“兔子!”
“小兔子!”
“哇~好可爱!”
兔子跳到了莲花上,花瓣随着它的足迹上下弹动而显得生动愉快,最后青莲带着小兔子一起飞上了天空。
“好看吗?”云朝昭走过来。
“好看。”云徙看着她的脸说道。
仙尊不会是……在哄他开心吧?
他明知不该这样想,可是又忍不住这样想。
云朝昭拦下一个老翁,“这个多少钱?”
“三文。”
“好,拿一个。”她给了块小银锭。
“哎哟哟,这太多了。”老翁说道。
“那拿两个。”
“要不您就全拿去?”老翁把插了一半的糖葫芦桩递给云朝昭。
“不,太多了,我也拿不动。”云朝昭眼也不眨地说,“就拿两个就行,您接着卖吧。”
她笑着拿了两根糖串。
眼前这个在街市上和商贩搭话和白天那个以鼎压众人的仙尊。
真的是一个人吗?
“那好吧,谢谢小娘子了。”
云朝昭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别扭的好像只有云徙一个。
她拿了一串递给云徙,“给,这个作为花灯赔礼。”
他接过来,手指触碰到她的指尖,那种极其轻微仿佛没有的触碰在他心口落下了,荡不停。
他想,仙尊大概……是真的在哄他开心。
“哦对了,刚才那个小女孩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云朝昭冷不丁地问。
他手一抖,差一点没接住糖葫芦让它掉到地上吃灰。
“没,没什么。”他不自在地说。
“是吗?”云朝昭于是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将清秀的脸轻轻转到一边,用袖子遮住,动作是斯文优雅的,脑袋是迷糊,神思不属的。
他咬了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心里想着刚才小女孩说的话。
因为分神,没在意周围,一个小童撞到了云朝昭身上。
“哎,师傅师傅,你等等我啊!”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前面一个长衫男子走去。
“走。”云朝昭拍拍云徙肩膀,示意他一起跟上。
前面长衫男子回过头等那个小童,他脸上戴着面具,露出的半边脸美极。
思咎。
云徙一眼认出。
落下的小童捏住他的衣衫,仰起头说,“师傅,你差点把我丢啦~”
云徙目光移向了云朝昭,“仙尊来这是为了找他吗?”
“嗯,我找他是有点事,我们先隐个身。”
“阿娣。”思咎低头摸摸小男孩的脑袋,“你不是想去看河灵显灵吗,还东张西望的。”
男孩赶得急,红扑扑的脸,急着说,“可是那个吐火圈也好看的。”
等他们到河边得知神迹已经结束。
“都怪阿娣!他要不耽误,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七嘴八舌的矛头指向小男孩。
“我没有,我跟上来了!”
“好了好了。”思咎头疼的把手放平做出止息的动作。
“我们大概是没有这个缘分吧,不怪阿娣的。”
阿娣因为做事总慢半拍,老是被其他孩子说。
他揪住思咎的衣袖,靠在他身上撒娇,“看不到就看不到嘛,我们师傅也是神灵呀!”
其他还不忿的孩子,顿时安静下来了,“是哦,我们的师傅也是神灵,能够施展仙术的。”
他们崇拜地看向了思咎。
思咎苦笑一声,“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国师府里,他安顿了好几个累了的孩子走出房屋。
忽而仰头抬望天空,面对孩子时那脸上淡淡笑容变得平静似水,他叹息,“我……又算得上是什么神灵呢?”
不过就是会几个低级法术的低阶修真者而已。
他迈步。
路过的巡卫对他恭敬有加,“国师大人。”
云朝昭和云徙在旁边偷窥着大渊朝国师的日常生活。
云徙看着仙尊:总觉得她好像很熟练。
然后他视线转向了前方国师背影。
他的面具没有摘下来过,他也是一名修士,修为不算高,只有练气。
“出来吧,你已经跟随我很久了。”
云徙有些惊讶,师尊的隐身术被发现了。
云朝昭朝他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不是说我们的。”
原来除了他们还有人跟着国师。
一个男子从他们附近现形走出来,也是云徙的老熟人。
肖海清,清天尊主。
“不知是尊主到来,有失远迎。”国师抖着前裾,双膝跪下,磕了一个头。
清天尊施施然坐在客椅上。
“他不是修士吗?竟然下跪?”云徙错愕。
在众生山上没有这样的礼节,修士之间不论修为差距多大都只行平礼。
云朝昭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摸着下巴不太确定地说,“唔,玄洲特色?看来这个渊国师应该是海清的门徒了,中间隔着好几个辈呢,磕一个也正常的。”
“那我……”他看着云朝昭。
她摆手,“我门派没这规矩,继续看吧。”
他品着茶,凡间尊贵的国师在他面前蝼蚁一样五体投地跪趴着。
其实云徙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很不适,大概是因他天生反感下跪这个动作,他突然觉得思咎可怜。
“祭奠那日变故你是否感觉到惊讶?”肖海清说道。
思咎头也不敢抬地说,“是有一些。本来按尊主言,天上应该落下漫天血雨,浇灌土地,大佑大渊。可……落下了只青鼎。”
“你是怎么说的?”
“我以别的说辞对付过去了,国主并未察异。”
“做得不错。”肖海清满意点头,“也是看在你是有些机智的份上才让你做了这大渊国师,别忘了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是黎帝怜你。”
“自然没齿难忘。”思咎肃然说,“如果不是帝君,我已是亡魂一抹了,此身愿为帝君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他转而稍微抬起来一点头,窥探着问,“不知那日天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了些问题。”清天尊语气里似恼,云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脸上表情,倒不像是完全的恼怒。
很快,清天尊主就收敛了脸上多余出来的情绪,“来了位麻烦的人物。”
思咎不好多问,“那不知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你就还按照之前行动就好,做你的人间国师,享受荣华富贵,养你的小崽子。”
“是。”思咎身体一僵,然后颇为担忧,“那尊主说的麻烦人物会不会来找我……”
“放心吧。”清天尊主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不甘,“她连我都不放眼里,何况你。”
看来是位傲视群雄,心高气傲的大人物了。
思咎心里顿时有数。
云徙看着云朝昭已经找个位置坐下,跟踪还是听墙角,她都很习惯的。
等清天尊敲打后思咎从地上起来,云朝昭施施然解开了结界。
国师这才发现还有人。
“你是谁?”思咎正要喊人,突然发现嗓子紧迫,无法发声。
“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云朝昭反问。
思咎突然又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思咎警惕。
“好吧,刚才肖海清说你养这些小崽子是什么意思?唔……你是在帮他们门派养炉鼎吗?”云朝昭感兴趣地问。
思咎这才骇然。
他和尊主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这说明刚才她一直都在,而尊主,她竟然直称其名!
思咎冷汗淋漓。
麻烦人物。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刚才尊主还保证不会来找他麻烦,可实际她一直都在。
思咎张张口,他一咬牙,“这与你无关。”
“你们抓走我门中弟子,觉得我会就这么算了吗?”
“你杀了我吧。”思咎闭目。
“杀你容易,可死一个工具又如何呢,他们不会在意你的性命。”
“那又如何,堂堂神尊竟然还要对我巧言令色,挑破离间吗?”思咎故意轻蔑说道。
云朝昭观察了一下他的态度,是个硬骨头,于是她站起来,“改天,我会再来的。”
她带着云徙出城,“接下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南疆。”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去一个地方。”
云朝昭给了他一个盒子。
云徙接过。
“这是我昔日给赵二八的生金盒,它会指引你。”
赵二八?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仙尊让自己去找他,这是何意?
而且手里这生金盒变得腥臭黑沉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个邪器,入手也是冰凉入骨。
他有些怅然若失,仙尊要处理的事他也插不上手,情绪失落低沉,突然,生金盒光华一转,轻震起来。
他低头看向盒子,它身上阴煞浓郁的简直化不开。
看起来实在太邪恶了。
他打开。
盒子里面是血,本应该生金的地方窟窿里装着只黑乎乎的眼珠子,正往外冒着墨汁似的煞气,不停地转动。
最后朝着某个方向。
云徙:……
他倒是不会被吓到,只是觉得很邪恶,他在原地停顿一会,最终选择相信仙尊,跟着眼珠子走。
云朝昭其实离得并不远,见云徙离去,一道虚虚实实的身影出现。
“师尊这么看护那小子?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云朝昭没有意外,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谁来我都会这么做。”
来人低低笑了,“这也是。”
“让你带给我的东西呢?”云朝昭问。
“师尊真无情,也不问问我在外头过得好不好。”
“我倒是不知道谁能让你吃亏,这次多亏你传递消息了。”
“我不就是为此而在这里的吗?”他叹口气,“罢了,看来您是不会关心我了,给。”
他丢过来一本玉卷。
她打开后一边阅览一边说,“好歹几百岁的人了,多少拿出师兄的态度来。”
“啊……”虚影笑说,“您不是还没收他?”
“收了的也没多大用,你什么时候回来?”云朝昭问。
虚影停顿住,“等抓住那个黑手吧,师尊。”
看来他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
“有眉目了吗?”
“没有,那个人隐藏的太深了。”韩郁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云朝昭说道,“我们一定会抓到那个人。”
“但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人定然在五帝中,那个操控王朝命运,戏弄所有人命运的人。”
“我一定会找到他,到时候……师尊,就拜托你了。”虚影说着说着散落开。
云朝昭手里多了一份白色书笺。
·
思咎能明显感觉到青鼎落后,皇帝的态度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神殿的修建暂停,他也暂时停止了底下的活动。
皇帝对他这个国师的态度也不同以往,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他干脆称病在家避风头。
院落中孩童读完书跑到他身边来。
“师傅,我们读完书了,可以去玩了吗?”
他看向他们,脸上微微笑着,“是吗?我要检查你们的功课。”
“好!”他们异口同声。
思咎一一抽查,其他孩子都或者纯熟于心或者磕磕巴巴,都背出来了。
只有阿娣支支吾吾。
“逝者如斯夫……不,不,”
“不舍昼夜!”其他孩子抢答。
“很简单的,阿娣真笨!”
“我不笨。”
“背不出来师傅要惩罚咯!”
思咎放其他孩子去玩,空留阿娣在学堂里眼巴巴看着,拿笔罚抄。
“这孩子……”他叹口气,“真让人担心是吧?”旁边插进来一句话。
“是啊。”他说完才反应过来。
身边场景骤变,他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浑身笼罩在雾气中的人。
“是你!”
雾中人说:“我说过会找你。”
思咎防备,他攥紧了玉佩,这是传声玉,只要捏碎帝君就能感应到,这次特意悬挂腰侧。
“尽管捏碎它,你看看消息能不能传出。”云朝昭有恃无恐。
思咎紧张地盯着白雾,他至今都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个什么样的人。
他捏紧又放松,“不知您这样的大人物,到底为了什么事要屡次来找我这等人。”
他低眉顺眼,忍气吞声,“您的弟子,我没有对他做什么,还是说您不敢得罪帝君尊主才来找我一个低阶修士的麻烦。”
这话有激将法的意思在里面,如果是个喜怒无常之人,很可能一怒之下将他拍成飞灰,可他也别无他法了。
命是他最不值钱的东西。
“杀你,没有必要,尽管我很看不惯你。”
“你很虚伪,教这些炉鼎和傀儡读书写字,明辨是非,充当名师然后再……”她声音趋于冷淡,冷淡中透着杀意,“将他们推入深渊,欣赏他们痛苦扭曲的表情,满足内心丑陋的欲望。”
她一字一句,字字如钉,飞入思咎的心脏,“是这样的,对吗?”
思咎半张脸煞白如纸。
云朝昭稍露气息,一股庞大的威压浩荡而来。
“这些孩子……”他说话时下意识侧头看向阿娣,神色变得复杂,“他们本是要送到风月门的,是我扣下来,等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养出去,清天尊主知道后并没有责备我,而是为我隐瞒。”他有些落寞的垂下了眼,眼角下的细纹增添了成熟的韵味,“可惜女孩我一个都没能留下来。”
风月门是修合欢道的修士,每年都要从凡间择选天赋不错的孩子。
“哦?想法很不错,可惜你被骗了。”云朝昭说。
思咎说:“被……骗?”
“嗯。”云朝昭说道,“女修口味更挑剔,不喜欢风月门里专门培养出来唯唯诺诺侍奉的,你手下的这几个体质都好,恐怕是挑选出来让你散养的。”
他震惊又麻木地重复,“散养,是什么意思?”
云朝昭完全不体谅他内心的天崩地裂,甚至可以说是颇为残忍的戳破他心内奢侈的希冀。
“大概就是野味更香的意思吧,他们将来挂牌的价格也会更高,处境更好,你也不算白养的。”
“这不可能!”思咎疯狂摇头,“他不可能骗我,这是你为了动摇我而使用的借口罢了!”
这反应也在云朝昭意料之中,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在走,所以她不急不慌,语气冷漠,“我没有必要骗你,毕竟这些孩子的去向到底是哪和我无关,我也不关心。”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风月门门主红鸾仙子是黎天帝的情人。”
这瓜她也是刚吃上的,写在白色信笺里。
思咎心神大乱,因为他已经信了几分。
清天尊主当初是特意把这些孩子挑留给他的,他就心存了几分疑惑,竟然……是如此吗?
阿娣清脆背书声从窗内传出,一声声割在他心上,他痛苦闭上眼睛,回忆往昔,从无良无耻的师父手中逃脱,却被师推入废井中毁容近死,得帝君所救。
被玩弄。被欺骗。为什么等待他的永远都是这样的遭遇?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他来承担呢?
他的人生已经如此了,而这种命运还会从他这个满身脏污的人一直延续下去。
他会亲手送阿娣他们进入同样的地狱。
绝不!
思咎睁眼,看向对面的云雾,“您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云朝昭感觉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她挥手撤去幻术。
“你的脸……”思咎脸色改变。
因为她的脸和神像一模一样。
“不用太惊讶。”云朝昭说,“这样的神像以后还会出现的。”
那个人也在下棋,把她套入圈中的棋。
思咎有些惊疑不定。
“我找你是因为要利用你帮我办事。”云朝昭直言不讳,“作为交换,我可以保你手中这些孩子不会成为炉鼎,并且让他们来我门派学习道术。”
“至于你,”云朝昭说,“你入局太深,我无法保证你的命,你愿意为此丢掉性命吗?”
如果阿娣他们能够成为她庇护的人……那就很安全了。
总比跟在他这样的人身边好。
“好,我答应你,至于我的命。”思咎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想到自己丑陋的残容,不堪的过去,他放下手,“烂命一条而已。”
云朝昭在他身上看了看,“其实我以为你会对黎帝更忠诚。”
“黎天帝君救了我,我师父也曾救过我。”他眼神有超出世外的空净,“可其实我宁愿他们没有。”
他们要他活着,只是为了让他的世界一点点毁掉。
看着面前与神像相同面容,无法得知底细的白衣女修,“就算你也是骗我的魔鬼,那也无所谓了,我能做的只有相信。不是吗?”
“你要我的什么,一切?”思咎惨然一笑,一步步朝着云朝昭面前走去,距离越来越近,他扯开领子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不无悲凉地说,“都拿去吧。”
“我现在还不要你的命。”云朝昭冷静说,“还不到时候。”
思咎呼吸轻长。
他垂眸,作为人类,他的年龄不算年轻。作为修者,他恐怕连眼前女子的零头都没活到。
可是她的皮肤没有一丝褶皱,那样漂亮年轻,完美无缺,思咎没被外相所迷惑,即便她美得自然舒适,形状好看的山川湖泊,望着即生好感,有张毫无威胁攻击性的脸——原因是她的眼睛。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说眼睛反映人的心绪。可她漆黑双眸相两口望不到底的深井那样,深深的见不到底,投入什么,都不会有半点反馈,这是历经沧海桑田后才能有的波澜不惊。
她是掌握他生死的……神。
思咎低头,“为什么是我?”
云朝昭慢慢往上看了点,淡淡说,“因为你好看。”
思咎:“……”
“不好笑吗?”
思咎:“……”
“好吧。”云朝昭耸肩说,“因为我们是同类。”
“同类,您未免太过抬举,怎敢与您相提并论。”
“不必自轻。”她淡定地拢上他的衣服,拍拍他的肩膀,“有需要时会再联系你。”
——
“师傅师傅!”
思咎站在原地,阿娣举着墨宝,脸上还有墨水。
他望向四周,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似乎自始至终都只有他独发了一场臆梦。
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痒,他看向衣领,从那里捻起了一根白色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