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明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收到了人生第一封休书。
不知道有没有遣散费……岳明明不无期待地想,若是给她一笔钱,找个地方生活半年,届时安全退出游戏,倒比在王府中给人做妾、看人眼色逍遥快活。
王府当然没有这样的好事。
岳明明失望地摇摇头,在婢女们鄙夷的神色中,仔细梳洗打扮一番,又慢悠悠吃了早茶,感觉自己满血复活,这才唤过仆从带路,前往赵琮昀歇息的院子。
没办法,系统任务上悬着她一条小命,她只好兢兢业业做赵琮昀的狗皮膏药。
仆从朝前匆匆带路,七拐八拐,越走越偏,岳明明不由得警惕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仆从道:“娘子不是要去找王爷吗?这就是去往参园的路啊!”
岳明明疑惑:“你可不要唬我……我听说王妃住的是澄怀斋,参园是什么地方?”
仆从瞥了眼四下无人,低声道:“王爷和王妃并不住在一处,王爷向来在参园歇息,娘子刚来不清楚,府中人都知道的。”
不住一起……岳明明咂摸咂摸这话,嗅出一股子八卦味道。
她忽然想起昨晚新解锁的查询系统,立刻道:“狗仔,帮我查查赵琮昀和他老婆啥情况?”
系统很快传来消息:“王妃苏定柔,当朝太傅苏裴的嫡亲孙女,自幼在川蜀长大,嗜辣如命,喜欢养竹子,十四岁进京,因才貌双全被誉为‘京城第一佳人’,被很多王公贵族子弟追求过,差点跟右丞相樊文秋的儿子樊理定亲,后来被赵琮昀横刀夺爱抢了去,樊理和赵琮昀还因此在演武场约了一架,成为当年京城奇谈……”
“谁赢了?”岳明明忍不住好奇道。
“樊理被赵琮昀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
岳明明咂舌,没想到赵琮昀小白脸这么能打!
可是辛辛苦苦抢回来的老婆,不好好对待,一直分居算怎么回事?
她正待追问,仆从却停下脚步,指着前方曲径通幽道:“参园不许我们进,娘子只需沿着这条路直走便是,东叔会在尽头接你。”
岳明明心情忐忑,赵琮昀挑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见她,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往前走,但见一路草木幽深,寸石生情,倒像是用极了心思的,她才渐渐放下心来。
绕过尽处山石,眼前豁然开朗,一袭玄衣的东叔候在此处,将她领进赵琮昀的小书房。
*
“听说你对休书有些意见……要来当面问我?”赵琮昀在袅袅香烟的萦绕中,漫不经心开口。
岳明明微怔了一下——
这个祸害今日收敛了酒后的张狂,端出一派世家公子的温文尔雅,将一身素白缎袍穿得人模狗样,此刻挺拔立于窗前,如皎皎月光洒落,清冷不近凡尘。
可惜想到他昨晚的言论,岳明明立刻对此人免疫:“我们昨天才成亲,你今天就要休我……这样不太好吧!”
“本王行事向来如此。”赵琮昀轻笑一声:“怎么?嫁过来之前,你父亲没告诉你吗?”
岳明明翻个白眼,果然一开口还是欠揍的死样子……
她明白赵琮昀对自己父亲怨念很深,看来要想留下,必须“大义灭亲”了!
“王爷好像不太喜欢我父亲……”岳明明笑眯眯坐下,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跟你直说了吧,我也看不惯我父亲,这方面咱俩志同道合……你看,能不能晚休我几天?”
赵琮昀眉毛轻轻一挑,眼神里生出几分玩味:“你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很像你父亲。你为何非要留在王府?”
岳明明吞了口茶汤,啧啧赞叹:“王府多好呀……荣华富贵谁不想要?”
“你父亲的茶,未必比王府的差。”
赵琮昀压根不信她的话,绵里藏针道:“今日写下休书,也是为你考虑,免得将来图穷匕见时,本王一时控制不住,害你丢了性命。”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岳明明真诚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真的只想留下混吃混喝!”
赵琮昀眉眼间掠过一抹愠色。
他虽在风月场混迹多年,相识的皆是知情识趣、进退有度的官妓名伶,从没见过狗皮膏药一样的小娘子,休书都拿到了还赖着不走。
“你究竟想怎样?难道要本王将你棍棒赶出去吗?”
岳明明见赵琮昀语气不善,也急起来:“这么大的王府,怎么就多我一口饭吃呢?我也不想一直赖在这儿……你这份休书我留着,给我半年时间……到时候不用王爷张口,我自己会走!”
赵琮昀怒极反笑:“半年?你们倒有信心……半年时间够你把王府摸个遍吗?够给你父亲带回多少信息?够你往我身上泼多少脏水?”
“你……在说什么呀?”
“别装了!东叔昨夜沿路去查过,根本没发现山匪抢劫的痕迹,也没有被杀害的轿夫。”
赵琮昀目光灼灼,眼神恨不得将岳明明贯穿当场:“另外……今早京城突然传开了,说我赵琮昀订婚之后不认账,蓄意谋杀妾室……你和你父亲真是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怎么会?”岳明明愣住,喃喃道:“明明就在林子里……是不是山太大了,你们没找到?”
“属下不才,有些独特的寻人手段。”东叔微微颔首:“山上的确什么都没有。”
岳明明沉默了。
她虽单纯,却不是傻瓜,轿夫尸体一定被人处理掉了,所以东叔才会什么都找不到。自己昨天刚刚遇袭,今天京城就人尽皆知,说明有人早就确信她会出事……
有人想除掉她,再栽赃给赵琮昀。
好个一箭双雕!
亏她还以为那几个轿夫临时起意,原来早有预谋!
有能力安排轿夫、算准时辰、提前散布消息,又与赵琮昀有矛盾……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岳明明感到脊背一阵发冷,虎毒尚且不食子,当爹的为什么要杀女儿?难道只是为了嫁祸给赵琮昀吗?
……不对,是那根银钗!
她脑中划过一道闪电——银钗里偷偷记录的漕运交易信息,才是她杀身之祸的源头!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岳明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茶水洒了满身也浑然不觉。她既后怕又沮丧,最后全转化成对游戏的愤怒——这是什么地狱难度?处处有人要她的命,她却连第一个任务都完不成……
事到如今,只有先抱紧赵琮昀这条大腿了!
岳明明咬牙:“王爷明鉴,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父亲……他要杀我!”
赵琮昀用欣赏表演的目光盯着她,实在让人火大。
“如果我有证据呢?”岳明明气道:“有个轿夫被我带到京城藏了起来,你们见到他一问便知。”
这下赵琮昀倒有些意外,他与东叔对视一眼,琢磨片刻道:“人在何处?”
“我给你画张地图。”岳明明自告奋勇,抓起书案上的纸笔,刷刷刷几下,便将藏人的地点绘制出来。
赵琮昀接过去,额角青筋顿时一跳,她管这东西叫地图?上面乱七八糟画了一堆线,中间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叉和圆圈,藏人位置还“贴心”地写了一行字,字迹更是不堪入目。
仿佛这张纸会咬人一般,赵琮昀迅速递给东叔:“……能看明白吗?”
东叔端详片刻,微微一笑:“城南有座废弃的义庄,娘子所绘,可是此处?”
岳明明睁大眼睛:“当时天太黑了,我见那里没人住,就把人藏进去了……要知道是义庄,打死我都不敢进!”
东叔点头:“我去去就回。”
*
岳明明没想到,一盏茶工夫,东叔就回来了。
“怎么样?找到了吧?”她急切道,连赵琮昀眼中都隐隐透出期待。
“义庄内确有一名轿夫,娘子所言非虚。”东叔垂眸。
岳明明长出一口气:“看吧,没骗你们!”
赵琮昀却听出东叔语气不对:“出事了?”
“人已经死了。推测死亡时间在昨夜三更。”
“死因为何?”赵琮昀问。
“尸体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属下觉得……恐怕是中毒。”
东叔解释道:“属下早年行走江湖时,听说过一种奇毒,中毒者十二个时辰后才会毒发,死状与睡着无异,仵作也验不出来……倒与这名轿夫的情况很像。”
“事先下毒,事后灭口。”赵琮昀点头,用的是陈述语气。
如此说来,倒显得岳明明所说,有几分可信。
如果她也参与其中,根本没必要把一个必死的轿夫藏起来作证。
难道,她真的只是她父亲的一枚棋子?
赵琮昀思忖着,避开岳明明委屈巴巴的眼神,淡淡道:“线索断了……你的筹码没有了。你可以走了。”
岳明明豁出脸皮道:“我不走!出了王府,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我就死定了!”
“你不过是颗弃子而已……他是你亲生父亲,为何要赶尽杀绝?”赵琮昀似笑非笑盯住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岳明明深觉这男人聪明得变态,仅凭三言两语,就嗅出了关键线索。
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警犬?!
银簪里的信息,她本不想过早交出去,周围每个人都一肚子算计,银簪是她最后的底牌。可惜赵琮昀根本不留余地,看他眼里的意思,要么老实交代,要么滚。
岳明明深吸一口气:“咱们谈谈条件!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请讲。”此刻赵琮昀眼里装着的笑意倒像是真的。
“第一,我要在王府住上半年,这期间好吃好喝,你不许再休我。第二,昨晚的那杯合卺酒,你得喝了……”
赵琮昀一怔,他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没喝?
“好,我答应你。”赵琮昀道:“第三件是什么?”
“这个……我还没想好,你先欠着吧。”岳明明故意留了一手,鬼知道这破游戏还要作什么妖,让赵琮昀打个欠条,将来也好找他帮忙。
赵琮昀却眯起眼睛:“你不说清楚,此事可大可小,我不敢轻易允诺。”
岳明明狡黠一笑:“你不先看看我的东西吗?”
她从怀中掏出银簪,打开机关,将写满字迹的薄纸在手中晃了晃,活像拿肉包子逗狗。
“成交!”赵琮昀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是份密密麻麻的账目。
“你得给我立个字据。”岳明明要求道。
赵琮昀不再犹疑,挽袖提笔,在信笺上将承诺一一记下,最后落款盖上一枚红泥私印。岳明明喜滋滋接过来,但见白纸黑字,遒美健秀,总算松了口气。
“王爷加油!不要放过他们!”她将一纸漕运记录搁在书案上,拍拍屁股告辞。
回去路上,系统提醒“合卺酒”倏地消失了,系统声音响起:“恭喜玩家,顺利完成‘嫁入王府’任务,习得‘行云掌’初级。”
身体里一阵暖意流过,岳明明觉得掌心发热,她低下头呆望着双手,她真的会武功了?!
“是不是完成任务,就可以学更多功夫了?”岳明明激动。
系统:“是的。而且任务难度越大,解锁的武力值也会越强。”
岳明明迫不及待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取代苏定柔,成为赵琮昀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