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小表姐，你怎么在这里？”见到上官雪儿平安无事后，陆小凤提着的心总算能够安稳落地。
陆小凤又瞧见一旁被重伤仍留有一口气的青衣楼杀手，他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他们……”
话还未说完，上官雪儿便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
从伤口来判断，重伤这些杀手的人一定是个用剑的高手。
普今之下，在剑道上有如此造诣的人不多，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绝对排得上号。
拥翠山庄的李观鱼，薛家庄的薛衣人更是江湖上的用剑高手，这两位大前辈不可能出现这里，而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更是不可能奔赴千里之外的关外。
在这几人的剑下，还能留有一口气，实非易事。
陆小凤瞬间想到了另一个人，按理说那个人如今正在山西的某家客栈里，不可能漏夜前来，但一想到她手上的那把剑和绝妙的轻功，陆小凤心中的猜疑瞬间变得肯定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猜测是谁重伤这些杀手的时候，他得向上官雪儿求证一件事。
真正的金鹏王去了哪里。
“你刚才去了哪里？”陆小凤对此很是无奈，以前他不想找她的时候，她成天在自己眼前四处晃悠，如今他正要找她，却半天不见她的人影。
“我刚才在那里找蚂蚁呢。”上官雪儿并没有告诉陆小凤突然消失的两个不速之客，指了指角落里的那扇角门，“以前那里有好多蚂蚁，昨日又下了一场雨，那里却没有一只蚂蚁。”
“蚂蚁？”陆小凤想起了珠光宝气阁里的那句令上官丹凤神色错乱的话，陆小凤跟着上官雪儿穿过鲜花小径，推开虚掩的角门，门后是一方很小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一口水井。
上官雪儿带着陆小凤来到了她说的那片空地，地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得连根草都没有，陆小凤实在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却又仔细察看了一番。
这里的泥土与周围的土质粗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若仔细看下去，便会发现这一块有被翻动的痕迹。
陆小凤又去库房里找出一个铁锨，在上官雪儿的视线中一铲一铲地挖起泥土来，口中念念有词：“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然我都要被你给坑惨了。”
上官雪儿站在一旁，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我才没有坑你，我看是你自己被我表姐的美色给骗了。”
陆小凤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觑了一眼被弄脏的衣摆，这下他真庆幸他并非时时刻刻都带着他的红色披风，不然他会被心疼死。
他抬头望了上官雪儿一眼：“我问问你，你最后一次看见你姐姐是什么时候？”
上官雪儿对他这个问题感到很莫名其妙：“就是你带着花满楼回来那天啊，能有什么时候。”
“除了那天你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吗？”
上官雪儿摇头，脸上不禁露出了悲伤之色：“没有。”
陆小凤正欲宽慰她几句，手中的铁锨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连忙低下头察看，藏在土里的是半截衣服料子。
陆小凤脸上出现了一种十分难看的笑容：“我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没有停止挖掘的动作。
上官雪儿却在此刻激动起来：“我认识这件衣服，是我姐姐离开前穿的。”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是上官丹凤杀了我姐姐。”
“她从来就不喜欢我姐姐，嫉妒姐姐比聪明又漂亮。”
她不想让陆小凤开口，又抢着说道：“你们之前见到的我姐姐，肯定就是她冒充的，她从小就和我的姐姐长得像极了，小时候她还模仿过我姐姐的声音捉弄我。”
“丹凤公主？”陆小凤惊呼出声。
陆小凤挖了许久，埋藏在地下的尸体渐渐露了出来，这具尸体居然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上官雪儿取下挂在井上的灯提了过来，灯光恰巧照在尸体的脸上，她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灯突然脱手被陆小凤稳稳接住。
陆小凤已然怔住，他这辈子就没有这样震惊过。
地底下的尸体不是别人，而是真正的上官丹凤。
也就是说一直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上官丹凤”是上官飞燕假扮的，难怪在水阁的时候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会迫不及待杀了阎铁珊，甚至在得知有人花大价钱请司空摘星“偷走”她时一点也不意外。
灯光不停地晃来晃去，因为陆小凤已经想通了一切的关窍，这真是一场完美无瑕的谋划，从始至终他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他的手在发抖。
陆小凤稍稍稳定心神后，提着灯蹲下身去，轻轻拂去了尸体脸上的泥土，那双凸出来的大眼睛仿佛在瞪着陆小凤，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他又忍不住探了探尸体的脉搏，竟惊奇的发现这具尸体冰冷的和铁一样坚硬，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下去，道：“她是被毒死的。”
难怪这里没有蚂蚁，因为地下埋着一具中毒而死的尸体，周围的土壤也受到了尸体散发出的毒素影响，成了一块死地。
上官雪儿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颤颤巍巍地问：“是……是谁毒死了她？”
“她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陆小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里的地已经死了，周边的泥土也没有被人翻动过。”
上官雪儿向四周看去，昨夜才下过雨，但昨日的雨并不大，所以并未完全浸湿土壤，这里也许久没有蚂蚁来过。
“你的意思是她死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凭着这些细枝末节，上官雪儿大致推出了死亡的时间。
陆小凤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她的回答。
“她中了一种毒，一种令虫蚁蛇鼠都不敢靠近的毒。古人会研制出一种令尸体不会腐烂的药物，更何况还是毒，关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尸体不会那么快腐烂。”
他的语气很单调缓慢，因为他心里在想着其他的事，而他要想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以至于他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的。
“可是那个时候，我的姐姐还没有去找花满楼。”
“是的，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真相已经渐渐浮现在水面，陆小凤连真正的上官丹凤是否真的有六根脚趾也不在意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眨眼间便消失在眼前。
夜色戚戚，陆小凤扔下了一盏灯在原地，昏暗的灯光打在尸体的脸上，一阵夜风拂过，上官雪儿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你不该多事的。”
黑暗中传来一道声音，上官雪儿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姐姐——”
上官飞燕从黑暗中走出来，高悬在夜空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映照出一片惨白，她身后跟着一个左脸被削去一半的男人。
在这月黑风高的环境下，柳余恨显得愈发恐怖，右腕亮出寒光闪闪的铁钩。
上官雪儿面色苍白，她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来，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
此刻的她不知是该为自己的亲姐杀了堂姐而后怕，还是因为她亲姐的出现而恐惧。
上官飞燕的确是个极其貌美的女子，藏在暗处的楚留香在见到她的容颜时，差点忘记了呼吸，只因那女子不光美丽，而且十分纯洁天真，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就是她的唯一。
但楚留香是谁，他已经见过世上最美丽的的女人石观音了，又怎会因为上官飞燕的容貌而沦陷，短暂晃了一下神，他的眼底再次恢复到波澜不惊的状态来。
祝向云则是在盘算此刻在柳余恨手下救下上官雪儿的把握，无情想放长线钓大鱼，她自然不能将上官飞燕再捉住一次，诸葛亮还七擒孟获，难不成她也要学诸葛亮三擒上官飞燕？
似乎有些离谱。
幸好上官飞燕还眷恋着那丝姐妹情，只是将上官雪儿打晕带到一处柴房关了起来。
在楚留香娴熟的□□下，他们终于打开了柴房的门。
“喂，小鬼，醒醒。”祝向云点了上官雪儿的几处穴位，拍了拍她的脸。
上官雪儿听到吵闹声，缓缓转醒，睁眼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走了吗？”
祝向云笑着看向她：“如果我们要是走了，怎么可能救你出来？”
上官雪儿的头还是有些疼：“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祝向云戳了戳她的额头：“小鬼，你的问题未免太多了些。”
“可是你看起来也没有比我大几岁。”上官雪儿捂着头，缓缓起身。
祝向云拍了拍衣摆上的枯草：“现在我们要去找你的姐姐，有兴趣一起搭个伴吗？”
上官雪儿头一仰：“当然，这种事怎么可能少得了我。”
一旁的楚留香闻言无声笑了笑。
34.
楚留香和祝向云带着上官雪儿再次回到了青衣楼。
无情似乎预料他们会回来，一早就带着人在门口等着他们。
看着清一色的灰色捕快衣服，祝向云难得沉默了一瞬，道：“这是要去攻打青衣楼吗？”
无情拢了拢披着的衣服，望着前方的大门，冷声道：“不，是缉拿霍休。”
祝向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余光瞥见缩在角落里的上官雪儿：“小鬼，你叫什么？”
上官雪儿道：“我叫上官雪儿。”
无情转动轮椅，视线顺着声源望去：“这位姑娘是？”
“上官飞燕的妹妹，金鹏王朝的后人。”
无情眼神微闪，略有疑色，淡淡道了一声：“神侯府会为她寻一处好人家。”
“多谢。”
无情摇摇头，在金剑的帮助下推着轮椅往前走：“无妨，这本就是神侯府的分内事。”
在甬道的入口，祝向云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拧着眉头问：“过去无可挽回……”
“未来可以改变。”
祝向云松了一口气，起码对面的是人，但她仍未放下戒心：“hello world？”
“向世界问好。”
祝向云扬了扬眉，想到了某件事，差点被气笑了：“哟，还没有活着，没死啊？”
朱淮序笑道：“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在下姜渡，幸会。”朱淮序看向祝向云身后的几人，没有报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真实姓名。
“盛崖余。”
“楚留香。”
无情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总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却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不知姜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
朱淮序不卑不亢地答道：“在下来此是为了寻故人，来之前已告知过小花前辈。”
诸葛正我字小花，神侯府的几位捕头都知道这件往事，普天之下却没有敢直呼诸葛正我的字。
“既是世叔应允，理应如此。”无情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无情在前面打头阵，因为来到青衣楼第一楼的几人，只有无情精通机关暗器。
朱淮序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狭窄的密道里飘逸着煎饼诱人的香味。
“煎饼果子，来一套？”
祝向云斜了他一眼。
“中辣，加了两个蛋。”朱淮序立马说道。
祝向云拿过他手中的煎饼果子，赞叹道：“有水平。”
朱淮序暗暗松了一口气，神情自得：“那是，也不看是谁选的。”
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朱淮序拉着祝向云拐进了另一条密道里，神情郑重：“搞到蝙蝠岛的请帖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但快了。我得和你说一件特别重大的事，华山的清风十三剑也丢了，不是枯梅大师和原随云做的。
魔教的人在查你。
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是父子，你要小心。说不定过几日他会找上你。”
祝向云微微蹙眉，一改之前无所谓的神情：“我以为西门吹雪和玉罗刹是父子只是同人文杜撰，他俩还真有关系啊？”
对于玉罗刹要来找她这件事，她接受良好，毕竟之前那些狗皮膏药的来源不难查不来。
魔教要是不注意到她，那才是真的不寻常，只是她没有想到玉罗刹真的和西门吹雪有关系，这可令她有些头疼。
要不她给西门吹雪修书一封，若是她真的惹怒他亲爹，让他给自己报仇？
祝向云立马打断了自己的想法，这简直太荒谬了。
朱淮序对此很无奈：“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不对，你倒是搞清楚重点。”他差点被她给绕了进去，“那不通人情的玉罗刹要来找你，你现在考虑应该是你的小命。”
祝向云一脸无所谓：“无所谓，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我就赌他不想杀我。”
朱淮序忍不住扶额，拉着她就往花满楼被关的地方走去：“我说姑奶奶，你可长点心吧。那玉罗刹可是魔教教主，陆小凤传奇里的顶级boss，比石观音更不是个人的大反派，你别不当回事……”
祝向云咬了一口手中的煎饼，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觉得既来之则安之，他要是想杀我，目前的我也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朱淮序冷静下来后，认真思考了一下，沉声道：“你放心，如果他真的想杀你，我会帮你。”
煎饼果子分量很足，虽然比不上校门口摊贩的手艺，但能尝尝鲜也算不错。
祝向云留了一半，主要还是不久前她才吃了一顿饭，如今有些撑，她笑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至于其他的，等他来了再说呗。何必先天下之忧而忧？”
朱淮序叹了口气：“随你，别把自己命作没了就行。”
祝向云悠然道：“我这人最是惜命不过，哪里真的会以卵击石。”
似想到了什么，朱淮序审视了一圈四周，悄声说道：“有件事得告诉你，乔峰已经被北丐的几位长老关进了大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接下来这三个月内，我们还有得忙。”
无情他们已在前面等着祝向云，只剩最后一道机关，霍休的所有谋划就会一败涂地。
“陆小凤，你的死期就快到了！”
随着霍休话音的落下，无情成功破解了机关，石门缓缓打开，花满楼成功挣脱铁链，为陆小凤挡下了霍休刺出的剑。
“老人家，别动不动就用死来威胁别人嘛，简直太没格调了。”
“反派经典话术。”朱淮序在一旁顺嘴接了下去，顺便还补了一刀，“话越多死的越早。”
现在霍休已经顾不上震惊他让人给花满楼点了穴，为什么花满楼能够动，只因让他更惊讶的事已经出现了，神侯府的大捕头带着一群捕快出现他的地盘上，而他却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但他目前还不会死。”无情的目光冷冷，“等到了神侯府，他一定会死。”
“此话不假。”接着，密道门口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肚子圆滚滚的胖老板，身边还带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
“朱停——”陆小凤觉得现在没有什么比朱停和无情大捕头出现在这里更让他震惊了。
朱停捋了捋胡须，向无情和楚留香见礼，又冲花满楼和陆小凤笑了笑。
霍休面色可怖地盯着朱停：“你居然没死？”
“我若死了，岂不合了你的意？”朱停依然笑着。
“等一下。”祝向云见话题快要偏到没边了，连忙出声打断，“上官飞燕人呢？”
霍休直接忽视了无情，盯着出声的人：“你是谁？！”
祝向云叹了一口气，侧目看向朱淮序：“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是我站得还不够高吗？”
朱淮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给出了很中肯的建议：“不，因为百晓生看不起女人，建议你下次见到百晓生直接上手，届时你定名满江湖。”
她口中虽然是这样说着，身后的剑却已经拔了出来，朱淮序很有眼色地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楚留香当即便推着无情向后退了好几米。
祝向云手腕一转，内力顺着体内经脉四处游走，手腕处剑气缠绕，抬手一挥，一剑劈了下去，对面的石壁顷刻间在硝烟中塌了下来，藏在房梁上的上官飞燕不得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好好的燕子怎么学壁虎躲在房梁上。”祝向云不禁感慨道。
朱淮序白了她一眼：“梁上君子。”
祝向云耸耸肩：“我又没有说楚留香。”
在喧闹的尘土中，远在几米外的楚留香很好的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他就知道每逢这种时候，他的名字就不会缺席。
盗帅心累，盗帅无可奈何。
见到那把只存在传闻中的赤霄剑，霍休突然就想到了前些时日的江湖传言，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立马给上官飞燕使了个眼色。
上官飞燕当即便刺出手中的剑架在花满楼脖子上。
“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祝向云和朱淮序打起了眉眼官司：剧本里有这一出吗？
朱淮序无奈地撇撇嘴：原著没有，电影有。
祝向云：我勒个去，这不是小说吗？
朱淮序：上官飞燕没死成引发了蝴蝶振翅，但她和花满楼还差个结局。
祝向云震惊到瞪大了双眼，竟然将心里话直接脱口而出：“我去。”
她的声音不算小，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你以为我会对你好一辈子，是不是？”上官飞燕手中的剑又往前移了几寸，紧贴在花满楼脖颈处。
花满楼仍然保持着君子的温和，可他周身悲伤的情绪已经出卖了他：“我以为这一切到了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陆小凤正欲上前，却被上官飞燕成功喝止在原地：“陆小凤，不许动，不然我就杀了花满楼。”
那把紧贴着花满楼脖子的剑刃已经渗出缕缕血丝，陆小凤不得不停留在原地，眼神里的怒火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怎么样，吃惊吗？”上官飞燕笑着问。
陆小凤攥紧了拳头：“我真后悔当时的心软。”
上官飞燕一脸嘲讽地看着他：“反正无论如何，你们已经输了。”
无情和四剑童子再次出现在密室里，对于花满楼和上官飞燕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只要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他愿意给他们充足的时间理清感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