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为什么喜欢望着天空啊？”

村长家正门不远处崖边的石头上，石头刚好能坐下两位成年人，而伊萨克一个小孩子所需的位置也不大。

伊萨克好奇地看向这位漂亮的大哥哥，这几天其他哥哥姐姐都去寻找爷爷的踪迹，因为会遇见危险所以没让自己跟着，但他也在坎蒂丝姐姐的拜托下开始陪在这位不喜欢说话的大哥哥身边。

尽管大哥哥这几天几乎都在睡觉，只有今天下午忽然醒来来到门外坐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北辰没有回答，依然维持抬头望天的动作，伊萨克也没有失望，因为爷爷有时候也和大哥哥一样不理他。

脚步声由远及近，伊萨克起身探头看去，发现了去废弃的魔鳞病医院调查的几人，他开心地起身，快步推开屋子的大门，将他们回来的消息告诉在屋子里等待的哥哥姐姐们。

“啊，你醒啦。”派蒙眼尖，她第一时间看见坐着的北辰。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北辰侧身往他们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又回头仰望星空。

“我们这是被无视了？”派蒙不解，这几日忙着调查线索，已经好久没和北辰见面，偶尔回到阿如村他也在睡觉。

“先进去交换情报吧。”见到青年已经醒来，荧其实松了口气，她挺害怕辰和上次那样昏迷不醒。

艾尔海森顺着北辰的视线抬头，天空上恰巧飞过一只赤鹫。

大门没有被关上，伊萨克站在能观察到门外状况的位置，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只不过注意力还是会下意识放在屋内的讨论中。

夜晚沙漠没了白日的炎热，温度也直线下降，就算是微风佛过也能让人感到一阵冰凉。

睡觉时外套被脱下，醒来后北辰也没有将其穿上，现在坐在屋外吹风身体感觉到了寒冷。

北辰露出不解的神色，薄唇微张：“冷…？”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有人从身后环住他，滚烫的呼吸洒在脖颈处。

那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北辰却弯了弯眼睛，抬起手想要抚上来者的脸，手指不出意外地穿过一层雾。

“阿蒙…”

整个身体都是透明的白发男子满脸哀伤，金色的眸子里溢满泪水，他蹭了蹭北辰的脸，却无法发出声音。

“我从枯萎的树木中瞧见「命运」。”

他望向头顶的星空，天空中的繁星清晰可见，倒影在他的眼睛里旋转，随着他闭上眼睛，仿佛被收进了那双吞噬了火焰一样的暗红眼眸里。

那双眼睛再次睁开，诡异的黑色从眼瞳边缘侵染，破碎的瞳孔宛如星辰碎片。

在那无人在意的一秒内，群星暗淡，仿佛有某种阴冷的视线从上至下扫过整片大陆，屋子里的派蒙打了个超响的喷嚏。

青年身处光影交错之处，连周遭流转的时间也为之停滞。

蒙德城内，正坐在风神像手掌中弹奏的吟游诗人睁开眼，神色复杂地仰望天空，轻声哼唱着古老又悲伤的歌谣。

璃月港中，说书人又在讲那关于创龙点睛的戏本，客卿先生似有所感地抬头，薄唇紧抿，别过眼不去看那异象。

天守阁上，那道令人胆寒的视线引起了雷电将军的注意，她从一心净土走出，目光落在那遥远的对岸。

净善宫里，意识封闭的小吉祥草王感知到世界树的异常，不知为何，五感皆失的她隐约听到谁在哭泣。

沐芒宫中，处理完事务的最高审判官来到窗边，掌心贴着玻璃，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他感知到了某种熟悉却又令他悲伤的气息。

深渊教团走廊，王子殿下停下脚步，侧头看向窗外，右手手腕处的图案在隐隐发烫，他微微蹙眉，随即轻叹一声。

“疯狂与痛苦、大脑中无法除去的呢喃。”星空之外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青年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谁的呼唤，在高天之上、在星海之外。”

阿赫玛尔将脸埋在北辰的肩颈，听着青年毫无逻辑的自言自语。

破碎的星空印在那双眸中，青年透过缝隙窥视，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藏着神之眼中的黑雾从边缘溢出，缓缓缠上阿赫玛尔无实体的身体。

凭着本能吞噬、同化、占有……青年捏住贪玩的黑雾，指尖轻轻用力，它便不再有所动作，如同受委屈的幼童般将吞下的雾气吐出。

阿赫玛尔呆愣地抬头，刚才被吞噬的时候他又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疯狂，和千年前他被禁忌知识污染时一样，那如蜜的低语再次萦绕在耳边。

“别怕、别哭。”北辰无奈垂眸，手指再次抚上阿赫玛尔的脸，指尖接住那滴泪，“我在这里。”

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拉回思绪，阿赫玛尔的目光像是被牵引一般紧紧落在北辰身上，在看见北辰含住刚刚为他抹去眼泪的手指时，心脏蓦地漏跳一拍。

沙漠贤能的王瞳孔微颤，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他也如同看不清的雾一般消散。

风卷携着薄雾远去，北辰侧头朝发出声响的方向望去，只瞧见迪希雅焦急远去的身影。

眸底依然荡漾着诡异的微光，不久后屋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走在最前面的赛诺注意到青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赛诺停下脚步，眉心微蹙，因为身体里凭依的力量让他敏锐感知到青年身上那股残留的类似于赤王力量的气息。

禁忌知识…吗？赛诺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

荧注意到了青年的目光，惊呼一声，小跑到他身边：“我们准备去追击教令院那群坏家伙，辰要一起去吗？”

北辰缓缓眨眼，瞳孔的异样早在他侧头看去时消失，他轻轻点头，站起身乖巧地跟在荧身后。

由赛诺带路，他们很快便在路上找到了那群家伙逃跑时埋在沙子中用来提取神明罐装知识的仪器，经过分析得出撤离者多半是遭到袭击。

继续跟着赛诺调查，听到了某处传来的争吵，他们藏在暗处偷听迪希雅与镀金旅团的人交谈甚欢。

小孩子总是容易冲动的，伊萨克忽然冲出去的举动吓到了众人，派蒙震惊地叫了他一声。

很显然，伊萨克打乱了迪希雅的计划，他们也不得不出面。

北辰落在最后，他并没有被眼下紧张的气氛感染，反而出神地望向远处的赤王陵，巨大的锥体像是支撑在高天与黄沙之间的柱石。

漫天黄沙被顶部吸收，却没有任何减少的迹象，如此壮观的景象总是能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

“当远古的王者重回这片大地，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卑贱粗鄙的叛徒，你们的神背叛赤王，出卖道义，沙漠子民绝不会再相信草神的人民！”

拉赫曼愤怒的声音盖过所有人的声音，北辰瞥了眼愤怒的拉赫曼，微蹙的眉头表示他觉得自己被打扰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然后继续盯着赤王陵发呆，天上的群星如往日那般流转。

黑雾从神之眼中悄悄探出头，轻轻勾住北辰的手指，安抚着他的情绪。正在同拉赫曼交涉的艾尔海森不着痕迹地朝身后看了眼，他刚刚似乎感知到了某种气息，那应该不是错觉…？

黑雾猛地一颤，它心虚地收紧气息，一动不动。

察觉到黑雾的不对劲，北辰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打下阴影，手指轻轻抚摸雾气，嘴角微微上扬，无声开口：乖孩子。

黑雾：！

得到夸奖，黑雾撒娇般地缠得紧了几分，之前偷偷吞噬阿赫玛尔灵体被抓包的委屈完全被它抛在脑后，此刻像小狗一样紧紧贴着他。

那边的交涉到了尾声，拉赫曼让他们明天中午到沙漠见他，众人在迪希雅的带领下远离拉赫曼的营地，在一片空地停下，刚刚简直就是劫后余生，被吓到了的派蒙围着迪希雅转圈圈。

派蒙不开心地双手叉腰：“真是吓死我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跟疯子一样，万一他真把你的胳膊砍下来怎么办？”

视线内已经看不到赤王陵，北辰兴致缺缺地站在艾尔海森身旁，黑雾早就乖巧地回到了神之眼中，许是等得无聊了，他小声打了个哈欠。

青年的举动被一直关注着他的艾尔海森看在眼里，在无人察觉的视线死角，书记官大人悄悄握住青年的手，却在青年看过来时维持着同其他人交谈的模样。

书记官冷峻的侧脸映入眸中，许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赞扬。

“哈？认真的吗？”迪希雅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声音都大了几分。

“镀金旅团那些人也说过我是疯子。或许，疯子都能在学术上有所成就吧。”艾尔海森感知到掌心被挠了一下，痒痒的。

迪希雅张了张嘴，满脸不解：“我怎么感觉…他在赞美我的同时变相吹捧了自己…”

荧双手叉腰，吐槽道：“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好了，都别傻站着。回村里去，明天中午还有一场大麻烦等着我们呢。”迪希雅一想到明天要发生的事就觉得头疼，再加上最近打探消息也够忙了。

艾尔海森握紧北辰的手，跟在众人身后，北辰盯着他的后脑勺发呆。

一行人回到阿如村，各自回屋休息，算是为明天交换人质做准备。

荧目送青年跟着艾尔海森离开，有些担心，派蒙打了个哈欠：“走啦荧，我现在感觉好困啊。”

“之前对峙的时候辰他一直看向赤王陵的方向，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吸引他注意的东西？就和天空一样。”

“唔，不清楚。”派蒙摇头，“不过明天约定地点不就在赤王陵后面嘛，到时候路过的时候可以看看他的反应。”

“好吧，希望明天不要出什么差错。”

让人放心不下的青年此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本来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在听见艾尔海森洗漱完回来的脚步声后便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被那没有任何掩盖的视线所注视着，艾尔海森脚步一顿，随即来到床边，只见占据整张床正中央的北辰乖巧地往里挪。

…有点乖。

艾尔海森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下一秒腰间便被人搂住，北辰将脸埋在艾尔海森颈窝，一口咬住他的锁骨。

“唔…痛！”艾尔海森吃痛地蹙眉。

北辰松开牙齿，舌尖轻轻舔舐着锁骨上的牙印，然后抬起头，在艾尔海森嘴角落下一个吻。

“晚安，愿你最终能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