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谦不懂海容川到底做了什么梦,但能哭成这样绝不是什么好事。
他捧住海容川的脸帮他擦去满脸泪水,温柔地问:“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海容川透过朦胧泪眼,注视着面前温柔的人,不禁又想到梦里那个冷漠的背影,他摇摇头,“没事,就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梦跟现实都是反的,你看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江泊谦把他抱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别哭了,一会小孩就过来了,她听说我跟你在一起气得不行,非要过来找你。”
“嗯,那我去洗个脸。”海容川从江泊谦怀里退出来,他觉得这个梦应该是个预兆,告诉他不应该贪恋江泊谦的温柔,要时刻保持理智才能避免悲剧。
江泊谦看着海容川的背影陷入沉思,海容川绝不是做了一个普通的梦那么简单。他能感觉到海容川醒来那一瞬间,眼神里是掩盖不了的痛苦。当然,此时此刻,他也能看出海容川刻意的疏远。
海容川是一个简单又直接的人,向来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刻的他还是选择说谎,就像是一个拙劣的演员,刻意说着那些不属于自己人设的台词,别扭得让人一眼看穿。
他不知道海容川到底是怎么了,但他直觉跟自己有关。
海容川打开冷水开关,双手放到水龙头下。房间里虽然开了暖气,但不一会他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
心理上的闷痛像是溺水,密不透风地绝望让人喘不上来气,用来摧毁灵魂。生理上的疼痛像是受刑,干脆利落地撕裂□□让人崩溃大哭到满地打滚,一波不够,就再来又一波,直到最坚强的人也放弃抵抗。
所以,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只要够疼或者疼得足够久,都足以让人全线崩溃。
这一刻,他跟梦中的那个自己共情了。好冷又好痛,生理上的疼很直接,苦不堪言又令人烦躁。
这种近乎自虐的举动是第一次发生,海容川意识到自己有这种举动的时候,水已经被关了。
江泊谦握住海容川的手,海容川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人很瘦,所以能看到手背上脉络清晰的青筋。
现在这双手被冷水浇得冰冷又僵硬,他抓着海容川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认真问:“川儿,你能给我讲讲,你怎么了吗?”
骤冷骤热的反差,召回了海容川游离的思维。
他仰头看着江泊谦,自己的双手正捧着江泊谦的脸,很温暖。
他顿了顿,艰涩地说:“江泊谦,你说想跟我结婚,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江泊谦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但川儿,我喜欢你是认真的,想跟你结婚也是认真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的坦率、可爱、无所畏惧、努力上进,当然还有你的脸、身材,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我都喜欢。”
“江泊谦,我觉得我们还是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我不想更进一步了。就这样吧!”海容川从江泊谦手里抽回自己的手,随着手的动作,他的目光也慢慢地从江泊谦的脸上下移,定格在江泊谦胸前的扣子上,他垂眸,“就...,跟以前一样,只是一起养孩子,但我们俩不用再有什么关系了。”
江泊谦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海容川收回自己的视线,僵硬地揉了揉头发,“我不想了,本来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听小孩说了就算我们以后结婚也是会离婚的,所以一件注定长久不了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它发生呢?”
江泊谦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以后我们可能会分开,所以小孩才会回来吗?她回到了我们相遇之前,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进行补救吗?”
江泊谦看海容川表情有松动,又继续说:“我不知道以后的我们是怎样的,我也不知道那个我们是不是现在的我们。但是我敢跟你保证,我不会像那个我一样去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海容川,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吗?”
海容川摇摇头,“你让我想想吧!我现在脑子很乱。”
“嗯,你有什么想不通的都可以跟我说。”江泊谦拉着他回到了客厅。
海容川坐在沙发上,透过朦胧水雾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世界。
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随即传来海映江欢快的声音,“小爸,我们出去打雪仗吧!今天下雪了。”
海容川看着海映江红扑扑的小脸,张开胳膊:“来,让我抱抱。”
海映江扑到他怀里,脸蹭着他的脖子,突然惊讶地问:“小爸,你脖子受伤了,都红了。”
海容川本来感伤的心在听到这句话后就绷不住了,他真不想教坏小朋友,但一时之间又没想到应该要怎么解释。
正尴尬着的时候,江泊谦走过来拉开了海映江,“小孩,你小爸那是喝酒过敏了。”
海容川不禁在心里给江泊谦点了个赞,这人随口胡诌的能力太强了。迎着海映江疑惑的眼神,他只能点点头,麻木地回:“对,是过敏了。”
海映江小大人一般教育他,“小爸,喝酒不好。”又指着一块红色痕迹,“你看,你都过敏了。”
“嗯,下次一定不喝了。”海容川虚心接受了,再说他也不敢喝了啊!
只喝醉这么一次就被江泊谦拍了那么多东西,要是多来几次?
他真的是不敢想象。
再一想,多来几次他可能就麻木了。天天拍,他自然就不在意了。
看啊!人性的堕落就在一瞬间,所以不能放开“人生下限”标准啊!
海映江是一个活力小孩,在房间里根本待不住。海容川也不想再跟江泊谦待在这么一个密闭空间,所以穿上羽绒服带着海映江下楼打雪仗去了。
他们俩来到了酒店后花园,这会儿后花园里已经又不少人在玩儿了。
海映江一到雪地里跟疯了一样,大喊着:“小爸,你快来追我啊!”
她这一嗓子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都招过来了,海容川立即把自己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又把围巾往上拽了一些,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海映江看海容川不理她,又跑回去拉住他的手,欢快地说:“小爸,你帮我堆雪人。”
“好,但你别喊了。”海容川对着她“嘘”了一声,“你看,人家都在看我们。”
“小爸,肯定是我们长得好看,所以他们才看的。”海映江双手作花托状放在下巴,又眨巴着眼睛说,“奶奶说了,如果别人的目光聚集到我们身上。我们不用矫情,直接把范儿端起来就行了。”
随后,她傲娇地抬了抬下巴,站定后扫视了一下全场,“小爸,我这么做,对吗?”
“......”海容川由衷佩服,这是什么极致表演型人格啊!
他们俩现在这情形就是E人闺女和他的I人爸爸吧!
他实在是跟不上节奏了,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对!你说的没错,去玩吧!”
“你陪我,我想打雪仗。”海映江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撒娇道。
“好,你先跑远点。要不,我就砸到你了。”海容川弯腰抓了一把雪,团成一个小团对着小孩说。
海映江赶紧跑了,海容川轻轻一砸,他不禁笑着“yes!”了一声,果然中了,雪团瞬间在小孩背上散成了一大片,风中传来了小孩的尖叫声,“啊!小爸你好厉害。”
海容川被她这银铃般的笑声感染了,跑着追着,一路砸了过去。
小孩的战斗力在他面前就是渣渣,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不一会就被他砸哭了,还是哇哇大哭!
海容川哭着大喊:“小爸,你砸疼我了,好痛啊!”
海容川也懵了,不是玩打雪仗吗?
也没人跟他说,玩游戏还能玩儿哭啊!
他跑过去双手捂住海映江眼睛、鼻头都红红的脸,凶道:“不许哭,你看人家玩游戏的都没有哭,是不是?”
他指着旁边的几个小孩,那些小孩也被这边的哭声吸引了目光。
海映江瞥了旁边的小孩,指着人家爸爸,为自己辩解:“她爸爸根本就没有砸中,你每次都能砸到我!”
“哦!”海容川看她把人家爸爸的目光也吸引过来了,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说了,我懂了,我让着你,可以吗?”
海映江摇摇头,推开他的手,坚定地说:“我才不要你让,我要靠自己打败你。”
“......”海容川点点头,“行,我给你机会打败我,可以不?”
闺女好难哄啊!
要让她赢,还要让她赢得有理有据。
“好,那小爸,你先跑,我砸你。”海映江弯腰团了一把雪,海容川见她已经准备好了才转身往后跑。
他没注意到后方有人,一转头就撞到了一个人怀里,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红土奇楠味道。
“小心。”江泊谦伸手扶住了海容川的腰,他早就过来了,也看到海容川把小孩砸哭的全过程。
这才是海容川最真实的一面,不够成熟甚至是有些幼稚,但很可爱。
海容川伸手揉了下鼻尖,抬头问:“你怎么下来了?”
“跟你们玩儿啊!这么美好的景色,很适合亲子活动。”江泊谦后退几步,弯腰团了一团雪,对着这一大一小说,“你们俩一组,我自己一组。”
“大爸,我要跟小爸一起打败你。”海映江把手里的雪直接砸到了江泊谦腿上。
海容川还在犹豫的间隙,就已经被江泊谦砸中了。他的胜负欲也在这一刻被激起了,一想到这人以后可能会背叛自己,他的愤怒值也达到了顶点。
他弯腰团了一个紧致的雪团,瞄准,而后“啪”的一声,砸中,他兴奋地大喊了一句:“nice!”
“小爸,你好棒!加油。”海映江在一旁兴奋地喊着。
“好嘞!看我怎么打败你大爸。”海容川食指中指并拢在鬓角旁晃了一下,笑着说。
江泊谦在一旁也笑了起来,“小卷毛,你确定你能打败我?这么自信的吗?”
“就是这么自信。”海容川后退了几步,对着他招了招手,“来呀!江泊谦。”
江泊谦又一个雪团砸中他的腿,“你还不反击吗?”
“必须反击!”海容川团了个大雪团,瞄准后直接砸到了江泊谦脖子里。
趁着江泊谦弯腰抖雪的时候,他一个冲刺跑了过去。他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是准备用自己把江泊谦砸一下的。
结果当然是如愿的,“扑通”一声,两人倒在地上,自己刚好趴在了江泊谦胸前。
江泊谦笑得他感觉这人胸腔都在震动,“小卷毛,你这是准备用自己来砸死我?”
“嗯呢!”海容川为自己的傻气感到震惊。
江泊谦伸手搂住他的腰,直接躺在地上,“那你成功了。”
海映江见两个爸爸躺在地上不动了,赶紧跑了过来扯海容川的衣服,“爸爸,我还想继续玩儿。”
“行,继续玩。”海容川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着地上的江泊谦朝他伸出的手,犹豫了半晌,还是伸手把地上的人拉了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在后花园里玩了半个下午才回家,江泊谦想到这父女俩的黛玉体质,提前让厨房准备了驱寒汤。
他提心吊胆了半晚上,到睡觉的时候,摸了摸这俩人的体温都很正常,他才放心地躺下。陪着海容川玩了一下午,他能感觉到海容川放松了一些,但对他还是有些莫名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