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拱明不知道海容川为什么会突然早产,但是这提前了三周的生产,在他们所有人意料之外。
这也代表着家里人都赶不回来,只有他陪着海容川。
爷爷奶奶八九十岁的人了,已经到看文件需要戴老花镜的程度了,还整天住到公司里。大伯母一个艺术家,现在每天出去应酬。大伯父还在对方手里,江泊谦去谈判的时候被放冷枪。
现在正是关键时候,紧急情况下他们都走不开。
一旦,他们顶不住了,江家也就完了。那么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她的一生的命运,也要被改写了吧!
海容川看着头顶的吊灯,惨淡地笑了一声,“那生吧!”
江泊谦,你那么期待的孩子,你终究见不到他出生的那一刻了。
江拱明想说些安慰的话,但这个时候不论谁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也不会是海容川想听的,他抓住海容川的手握了一下,“嫂子,这是江家的下一代,她是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出生的。”
海容川闭了闭眼睛,把手抽了出来。
期待吗?所有人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嫂子,要不我让人把你爸妈接过来吧!让他们来陪你?”江拱明又说。
海容川摇摇头,睁开眼睛问:“我生孩子,会死吗?”
江拱明立即反驳,“不会,怎么可能,嫂子,你别想太多。这就是一个手术,我用我的生命做保证。”
“那不要叫我爸妈,如果我死了,你再叫他们就好了。”海容川也好久没有见过他爸妈了,他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嫂子,你别那么悲观。没事,医院的医生已经做过很多次研讨了,不可能会有事的。”江拱明再次保证。
海容川说:“那就这样吧!”
海容川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冷。
很冷,由内而外,冰凉一片。
确实像江拱明说的那样,手术过程不痛苦。孩子生出来之后,他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是个女孩,还被取了一个不好听的名字,江映海。
海容川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才接到江泊谦的电话。
“川儿,对不起。”
海容川听着江泊谦的道歉声,没有回话。本来,他跟江泊谦的共同话题就不多,每次都是江泊谦说一些无意义的话。
现在,他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孩子很漂亮,我看见了。我现在暂时还回不去,一个月吧!我大概一个月能回去。”江泊谦又说。
海容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他突然不想听到江泊谦的声音,他有些厌烦。
刘叔说要推他过去看看孩子,他拒绝了。
本来,这个孩子就是因为江泊谦想要,他们签了合同,他才愿意生的。
他想着以后他跟江泊谦肯定是要分开的,他不想跟那个孩子有什么牵扯。他已经忘了孩子长什么样了,这样就挺好的。
他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了,可以出院了,但江泊谦没有回来。江拱明也不给他办理出院,他们都不让他走,不让他下楼,不让他离开医院。
他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但他知道江拱明现在很焦虑,焦虑到整个病房都胆战心惊。
孩子已经从保温箱里送回来了,孩子有保姆带,他依然很少看那个孩子。保姆每天都会让他抱一会,海容川没有拒绝。
孩子长大了一些,眼睛很大,但是单眼皮。他是卷头发,但孩子的头发很直。这个孩子,不像他,像江泊谦,他更不喜欢了。
这天,江拱明来病房看他们,他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嫂子,你再待几天,等我哥回来。你在医院不好吗?你喜欢花,是吧!我让刘叔把花房里的花搬过来了,住的不舒服吗?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跟我说。”江拱明耐心地安抚着他。
但是,海容川发现江拱明眼睛布满血丝,也不像前几天时那么意气风发了,有一种绷紧的慌张感。
海容川问:“是不是他不回来,我就不能走?”
“这儿待着不挺好吗?”江拱明顾左右而言他。
“知道了。”海容川知道这肯定是江泊谦吩咐的。
几天前的清晨,江志霆来了一趟医院,当时他一睁眼就看到那个老人站在婴儿床前看着孩子。
爷爷比以前看着疲惫了不少,头发更白了。门口站在一排保镖,这不像是平常出行应该有的样子。
他们没有叫醒他,江志霆无声地在婴儿床前站了大概20分钟,一群人就走了。
海容川有种直觉,出事了。但是,没有人跟他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孩子每天吃完睡、睡完就哭,哭得海容川很烦躁。
江拱明不让他往外面走,他就往楼顶天台去透气。
已经12月份了,很冷。但海容川很喜欢这种刺骨的感觉,能让人变得清醒。
这天,保姆又让他抱孩子,他就带着孩子上了天台。
他看着这个很像江泊谦的孩子,有种想从天台上跳下去的冲动。事实上,他确实也跨上了台阶。
天地真辽阔啊!就这么跳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再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了。
不过,就在他准备跳时,怀里的孩子突然嘹亮地哭了起来。
小孩子脸都哭红了,声音也震醒了他。
这个孩子,也是他怀了9个多月生下来的啊!他也曾在某一瞬间,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出生。
就这样,他后悔了,他又从天台上下去了。
从这次之后,他病房门口站满了保镖,他连楼顶都不能去了,他好像真的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了。
江泊谦给他打电话,给他道歉。江泊谦好像哭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那个男人那么高傲,怎么可能会哭。
江泊谦没回来,但是却把他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南山区地下室,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地下室可以这么大,这么恐怖。
他已经不对江泊谦回来抱有希望了,他也不对自己能见到外面的世界抱有期待了。
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江泊谦能对自己的女儿也那么狠心。江泊谦不是一直都很期待孩子吗?
为什么要把女儿也跟他扔到一起呢?江拱明不是说这个孩子是江家的下一代吗?江家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下一代吗?
他觉得都是因为这个孩子,自己的人生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他每次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忍不住想带她一起去死的冲动,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江泊谦就会打电话过来。
江泊谦还是在意的吧!
江泊谦是不是也害怕他真的会杀死这个孩子,那江泊谦为什么不把孩子带走?
江泊谦一拖再拖,说了30天会回来,他又一次失约了。
终于,在第35天的时候,他发现地下室的锁打开了,他抱着孩子冲了出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瞬间,他失控了。
他开着跑车在马路上狂飙时,终于又体验到了活着的感觉,他想就这么开下去,一直到撞上一面墙,或者直接冲下山崖。
他想,那个瞬间,一定很刺激。
但,江泊谦出现了。
那个男人让他停下,孩子在后座哭得声音都哑了,外面江泊谦也一直吼着。
海容川觉得这样很痛快,这种带着大家一起去死的感觉,真好。
不过,撞车之后,他就失去知觉了。
海容川久违地感觉到了疼,撕心裂肺的痛意。他想,他要死了吧!
真好,终于解脱了。
不过,那个孩子好可怜,好无辜。如果不是他的孩子,那该多好。
其实,孩子真的长得挺可爱的,虽然不像他。
海容川醒过来时,极致的绝望让他心里沉痛不已,当然那种想要毁天毁地的情绪也依然存在。尤其是,他看到自己还被江泊谦抱在怀里时。
这个江泊谦跟梦里的那个冷峻的男人相比要青涩很多,又多了温文尔雅的斯文气质,同时缺少了一些杀伐决断的距离感。
海容川一脚踹在来江泊谦腿上,转身掐住了江泊谦的脖子。不得不说,这一刻他跟梦里的那个自己共情了,如果不是江泊谦,自己不会被关那么久,也不会一次次地想要带着小孩一起去死。
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值得被原谅。
江泊谦正睡觉,突然感觉被人掐的喘不上气来,他条件反射地一拳打在了那人身上。
“我艹。”海容川这才感受到江泊谦的力气有多大,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江泊谦这才醒过来,他看着捂住肚子蜷缩在一旁的小卷毛,着急地问:“怎么了?有没有事?我做梦了,梦到有人掐我。”
海容川皱眉瞪着他,“江泊谦,你是要打死我啊!”
“不是,宝贝儿,我错了。”他赶紧道歉,但是那种被掐的触感不像是错觉,他摸了摸脖子,确实有些疼,他不解地问,“小卷毛,你掐我了?不是我做梦吧!”
“掐你怎么了?我恨不得弄死你。”海容川说完狠话后,又揉着肚子,太疼了,这人的劲儿也太大了。
江泊谦把他搂进怀里,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愧疚地说:“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下次打我能不能先给个提醒?我不想伤害你,但我还在梦中呢,这都是条件反射。”
“你别抱我。”海容川挣扎了一下,随即又嘟囔着,“好疼啊!”
“我帮你揉揉?要不,我叫医生过来?”江泊谦伸手帮他揉着肚子,又问,“你怎么突然掐我?”
江泊谦觉得海容川不会突然这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回来时海容川已经睡着了,难道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