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明亮的不可思议,湛蓝天幕中泼洒着大片洁白清澈的云,太阳作为巨大的发光体静止在群云之中。
“行不行啊,傅眠?眠哥?眠爷?”梧桐树下,沈熠凑到傅眠脸前,拉长声音哀求。
好香......傅眠意识剥离,眼前沈熠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却听不清,只能闻到一股桃子味。
那香味越来越浓郁,几乎要盈满他的鼻腔,扰的他无法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沈熠待在一起总容易跑神,陷入呆愣的意识状态。尤其是最近,只要看到沈熠他就无法思考。
今天更甚,沈熠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好重,扰的他意乱。
很奇怪,但是...
他看着兴奋的沈熠,脑海里响起他刚才的话“我只告诉你一个”,少年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带着尾勾,扰得人心痒痒。
他回神,神色平静,微笑:“有什么不行的,小事一件。”
是很奇怪,他想,但是不重要了,不需要探究,这种状态他很满足。
没什么不好的。
“好哥们,”沈熠抱着东西抽不出来手,只好用肩膀撞傅眠的肩膀,眼角眉梢都扬着高兴,“过两天来我家吃饭,我让我爸烤小饼干给你吃,他做的比我们家阿姨还好吃。”
沈熠爸爸虽是世界闻名的钢琴家,但性格温和幽默,在他身上几乎瞧不见作为艺术家的清高冷淡,反倒是喜爱烘焙插花之类柔软的爱好。
可惜经纪人哭天抢地求他保护好自己的手,他动手的机会不多。
对于沈熠来说,这是很高规格的答谢了,杜净远也没吃过几次。
他是真的很喜欢傅眠这个朋友。
有人却回绝了沈熠的邀请:“我过两天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得去。”
沈熠有些失望,他其实想借这次机会向父母介绍傅眠。他还是小孩子心态,遇到喜欢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向亲近的人炫耀展示。
不过他也没强求,耸了耸肩:“那你可亏大了,那可是世界级大钢琴家做的。”
傅眠只是笑,空中白云稠密起来,树娑斑驳,碎发微微盖住他的眉毛,眉梢上扬,声调也上扬:“会有机会的。”
恣意潇洒,自是一派少年气韵。
把资料拿回到班里,傅眠迅速去找了王东明。面对年级第一的请求,王主任虽然意外却也爽快地答应了。
几乎没有波折的,就这样,沈熠和傅眠成为了同桌。
坐在一起后沈熠才发现这哥们是真招恨,完全的天赋型选手。
上课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什么,从来不抬头。
自习时间也是…
“不是,你又跑啊?”沈熠趴在课桌上,平铺的数学试卷被他压住。
收拾书包的傅眠闻言看他一眼,伸出根手指嘘声:“小声点,晚自习我再走。”
高三上学期临近期末,随着时间的迫近,诚研高中对高三增加了晚自习。
每天放学后高三生要留在学校自习三节课的时间。一般由班主任进行看管,但刘国胜最近忙着评优评先没时间看他们。
不过他积威甚重,他不在也没人敢捣乱,于是就放心的把这件事交给学委陈雨欣了。
沈熠还没说话,前面坐着的杜净远闻言转过来,压低声音羡慕道:“我去,眠哥你这就没上过晚自习吧?”
他悄悄望了眼陈雨欣,努努嘴:
“不是学委跟你什么关系啊?这都不逮你?”
语气颇为幽怨,这位上次逃晚自习被陈雨欣大公无私地上报了。
“我还以为一起蹲过局子关系不一样呢,感情只和你关系不一样啊。”
沈熠枕着胳膊,手中水笔懒懒地在卷子上划了一道,听杜净远的嘟囔也想起几个月前的陈雨欣红着的脸和那盒草莓牛奶。
胳膊屈起,他调整了个合适的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傅眠,自己也有点好奇,想看他怎么说。
感受到两道促狭的视线,傅眠不慌不忙地把书塞进书包。他不参加晚自习,老师布置在晚自习的作业只能拿回家去补。
教室内白炽灯发出耀眼的光,照射在课本上泛出光晕,傅眠看着那团光,恍神到那个晚上。
*
“傅眠!”
胡同里路灯散发出白色光晕引着飞虫不断撞去。傅眠回头,陈雨欣喘着气,胸膛起伏,不知是不是因为跑动而脸颊微红。
“我……”她咬住下唇,期期的,“我下周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吗?”
随之递来的是一封请柬。
傅眠垂眸打量,白色打底金边勾勒,看起来颇为正式,不像是朋友之间的玩闹聚会。片刻,他抬起头,没有接却问道:
“这就是你放学跟踪我的原因?”
陈雨欣的脸霎时白了。
幽幽灯光下,傅眠静静地看着她。
放学之后他就发觉陈雨欣坠在身后,本来想直接甩掉她,可紧接着又发现了陈鹏飞一伙。
看清楚人数后,傅眠思量片刻脚步一扭走进那个巷子,用了点小手段让陈雨欣晚于陈鹏飞他们跟上他,让她目睹了自己被打的过程。
他本计划让自己挨上两下,使陈雨欣作为目击者报警并为他作证自己是受害者。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只是没想到沈熠他们突然冲进来帮他,最后还一起进了派出所。
还好结果是一样的。傅眠站在路灯杆下,浑浊的路灯光照不进他的眼眸。
请柬被陈雨欣攥得不成样子,她稍长的指甲在请柬稍硬的白色外封上留下划痕。
“…我…”陈雨欣只觉脸上烧得很,嗫嚅着。
出于某些少女心事,这场对她很重要的成人晚会,同学之间她只亲手做了一份请柬,其他都是一样的。
只是她犹豫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把请柬给傅眠,直等到放学,看着傅眠走进巷子的背影竟鬼迷心窍地跟上去了。
她不是有意的,但或许心里有些不为人知的想法,她想知道傅眠家在哪里,这样就好像离他更近一点。
女孩的眼眶慢慢盈满泪水,长长的睫毛上悬了晶莹的露珠。
傅眠叹了口气伸手接过这份皱巴巴的请柬: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怪你。”
“你生日我当然会去的。”
陈雨欣仰起头,眼睛里蓄满水渍。
她看着傅眠,少年把请柬抚平,微笑着,那笑容淡淡的:
“我们是同学,是朋友,我当然会去了,(2)班大家都会去的。”
头顶,身体微小的飞虫不断撞击着路灯灯泡的外罩,白色的光晕外是纷飞的斑影。
陈雨欣依然望着傅眠,只是她缓慢地眨了眼,睫羽翕合之间有泪珠滚落。接着她笑起来,轻轻地重复着:“对,我们是朋友。”
她重复了几次,像是忽然感到了尴尬慌忙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个非常大的笑:“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走了....”
傅眠皱眉,陈雨欣的状态明显不对,正要开口,女孩就好像看出他的意图,后退着摆手:
“没事的...”她语无伦次,思维混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很好生硬地扯了个风马不及的话题强笑,
“牛奶,你知道吗,沈熠今天也喝那个牛奶了,他也说好喝...”
“那是我给他的。”他的眼睛像无波的潭水,不明白陈雨欣说这个什么意思。
“是,是吗?”陈雨欣脸上的笑顿住,“挺好的,他喜欢就好,本来就是为了谢你给我讲题...挺好的….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声里带了哭腔,猛地往后退两步像是终于忍不住转身跑离。
傅眠看她跌跌撞撞的步伐,眉毛拧起来,停了两秒还是跟上去,隐在巷口阴影处,看着陈雨欣上了私家车才转身往回走。
又回到路灯下,傅眠想起陈雨欣的话,又想起那瓶粉嫩的牛奶。
沈熠...喜欢?
他无声挑眉,抬头去看这盏破旧的灯——
白色光晕折进他墨色的眸,傅眠回神,沈熠和杜净远盯着他。
“别乱说,只是朋友。”声音淡淡的。
杜净远明显不信的咦了声,但看傅眠不欲多说的表情也很有眼色的没再说什么,艰难扭回去补作业了,他上周的物理试卷的错题到现在还没改完,垒的和山一样高。
沈熠趴在桌子上,屁股下的凳子被他不老实的坐姿压的嘎吱响,腰向前弯,凸显出鲜活美丽的脊背曲线。
他也不信,朋友关系人家看见你就脸红,还就给你送牛奶,(虽然最后是被自己喝了)。他屈起的胳膊刚想伸出去捏傅眠的脸说小眠你不诚实,就听见傅眠声音低低的问:
“那天...为什么帮我?”
人们常说,所有事件的第一次介入是不可闪躲的意外,而第二次则是可避免的意外,是纠缠的开始。
那么沈熠...傅眠抬眼,瞳孔漆黑,你为何要打开这纠缠的大门呢?
沈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傅眠指的是那天为什么要冲巷子里面帮他。
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夏装换冬衣,他抬眸打量傅眠,这人裹了件纯白的羽绒服坐在后排,逼仄的空间和蓬松的衣服竟把他衬得有些柔软,显不出本性的桀骜和倔强。
沈熠本想开玩笑说因为那天遇到铁面无私的包公了,但见这人一脸认真,睫毛下垂颤抖着,显然是很在意这个答案,就打住了玩笑话。
他歪头想了想,脖颈蹭到厚卫衣柔软的布料有些痒,坦白道: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这个问题好奇怪,不过是想做就做了。”
少年侧头看他,室外严寒阴郁,北风呼啸拍打着窗户,而一墙之隔的室内温暖明亮,静闻人声。
“人生不需要这么多原因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