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 tea巨大的绿叶型入口前,寒风阵阵。
白瑞站在台阶上,裹紧了皮衣:“她什么时候来?”
阮佳捏紧了手机,心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然而白瑞却很没眼色地继续追问:“她不会玩儿你呢吧?说不定人家接完电话翻个身睡了,压根没想理咱们。”
阮佳嘴硬:“她算什么,我叫她,她敢不来?”
阮佳环顾四周,手指点点:“倒是你们,都跟出来干嘛?”
白瑞:“好奇啊。”
谢陈:“好奇啊。”
闺蜜:“好奇啊。”
阮佳:……
就这么好奇吗?
几人正围着一块儿抽烟说话,风一吹,酒气上涌,都有些将醉未醉。
路边停着一排的士,闺蜜吟道:“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白瑞拍她:“别拽文了,你看那辆车是不是?”
闺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寂静了许久的道路上,一辆白色的比亚迪缓缓驶来,和整个场域格格不入。
“不能吧,”闺蜜拧起眉毛:“这是谁叫的滴滴?”
阮佳没理他们,因为就在这时,她电话响了。
阮佳接起来,率先开口:“你的车牌号?”
“XA67069。”
阮佳不可置信:“白色比亚迪?”
那头声音很平淡:“对。”
车子缓缓停在酒吧门口,阮佳快步下了台阶,走到车前,屈起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
车窗降下来一半。
“是她吧。”白瑞夹着烟道。
谢陈站在上风口处,用健壮的身体帮她挡住夜风。
狐朋狗友组烟还没抽完,站在台阶上远远的望不真切,只能隔着一层车玻璃,看见车里露出的小半张白净又棱角分明的脸。
矜贵又冷淡。
“应该是。”闺蜜眯起眼睛。
高高的台阶下,阮佳正躬身和她隔着一扇窗户讲话。
“喂,”金发闺蜜抱臂道:“我有预感,阮佳会被她吃死。”
白瑞吐出一口烟,疑道:“不能吧?”
不愧是狐朋狗友,口头禅都如出一辙。
闺蜜哼笑一声:“等着瞧。”
见阮佳看过来,白瑞赶紧踮起脚,朝那边招了招手。
谁知道阮佳好似压根没看到她的动作一样,径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开走,留下狐朋狗友组原地大眼瞪小眼。
白瑞懵了:“这是什么操作。”
闺蜜耸肩。
不一会,她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阮佳】:“我先回去了。”
闺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那边消息很快回过来,闺蜜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将手机举到白瑞和谢陈面前。
手机屏上,只有很没骨气的三个字。
【阮佳】:“她困了。”
白瑞:……
谢陈:……
更深露重,周青依旧是一身米白色卫衣,戴一顶深蓝色的鸭舌帽。
她把着方向盘,打了个哈欠。
阮佳坐在后排,周青没有开车放歌的习惯,车里很静,一时间只有灌进来的风声和轮胎摩擦过地面的沙沙声。
两人无话。
阮佳靠在车窗上,昏黄的路灯不断后移,一切都模糊又暧昧。
风偶尔掀起周青的发丝,飘到后排,擦过阮佳的指尖。
如果之前是一种感觉,那这时候感觉就变成了真切的感受。
周青身上的素净、简单,不是作伪。
阮佳好奇,怎么可以三四十了,还可以素着一张脸,跟大学生一样。
但观其行为,一个真正素净、简单的人会选择联姻吗?
阮佳心中怀疑。
不是应该坚决地选择靠自己吗?
她想了想,还是看着周青的后脑勺开口:“谢谢你来接我。”
周青淡淡道:“没事。”
阮佳试图搭话:“你怎么还没睡?”
话一出口,阮佳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大半夜给人家贸贸然打电话的是她,让她横跨半个江城来接自己的也是她,这个问题,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问。
周青却没给她难堪,声音仍然是淡淡的:“在看电视。”
阮佳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哦。”
车子一路驶过长江大桥,大半夜的车少人少,一路畅通无阻,长江泥水汤汤,夜里灰暗一片,只有死宽。
混合着江水味道的风吹进来,周青按了关窗键。
到底是关晚了,只听阮佳缓缓道:“周老师,我感觉我喝完酒,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就从胃烧起来的感觉。”
周青:“……有没有可能,是胃反流性食管炎。”
阮佳“唔”一声,倒在后座上。
车速无声的加快。
过一会,阮佳黏糊糊的声音响起来:“周老师,其实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周青:“后座有一个枕头,你靠会儿。”
这天晚上,阮佳又发现周青一个弱点。
她不会拒绝。
周青几乎是半拉半抱地把阮佳弄上了楼。
踢开门,榴莲迎上来,围着两人喵喵叫。
阮佳靠在周青肩膀上,一抬眼皮,屋内一片暗淡的柔和,投影仪的光充斥了整间屋子,客厅的白墙被土豆般的大脸占满,吓了阮佳一跳。
居然是蜡笔小新。
周青居然在看蜡笔小新。
阮佳低低笑起来:“周老师,你好可爱。”
周青懒得跟这醉鬼计较,喝点酒就瞎撩,醒了有她后悔的。
周青没打算帮这醉鬼梳洗,也没打算今晚和她同床共枕,她径直把阮佳弄到床上,谁知道阮佳刚一沾枕头,翻了个身便抬手勾住她的脖子。
阮佳:“其实,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周青:……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周青嫌弃地推开她,谁知道这醉鬼竟然一身酒气的缠将上来,锁住她的脖子。
周青身后正好是窗户,她的身子将“明辉医院”四个大字挡的严严实实,反倒露出一小段皎白的夜色来。
阮佳对上她的眼睛,她好像瓜田里落下的那一道月光,阮佳晕晕乎乎地想,那她是什么?
猹吗?
阮佳咯咯笑起来,嘴唇张了几张,声若蚊讷。
“嗯?”周青挣了两下,没挣开,阮佳嘴唇一直翕动,好像在含混不清地说些什么,周青拿她没办法,只好俯身去听。
结果下一秒,温暖湿润的唇贴上她的脸颊。
钳在她脖颈上的力量松开了,周青僵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醉鬼一击得手,躺回床里嘿嘿傻笑:“我们已经是合法妻妻了!”
温热的触感残留在皮肤上,烫得周青的下颌微微发麻。
醉鬼昏睡过去,榴莲翘着尾巴在床头上走来走去。
周青反手关上灯,在黑暗中伫立了好一会儿。
阮佳睡过去之前最后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笑笑?”
*
八点,晨会。
阮佳准时站到了办公室门口。
周青抱臂靠在办公桌上,所有人站立交班。
夜班医生在交代昨天晚上患者的情况,昨天晚上有个抢救的,忙了一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把病人推去手术室做手术,因此交班也没时间写,只能值班医生医生竹筒倒豆子一般回忆昨天晚上的“故事”。
交代完病情,还要关注患者的费用问题。
生活不是电视剧,银钱的问题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既不像《外科风云》那样,医生要拿自己的钱出来救病人,也不像《机智的医生生活》那样,有专门的援助基金。
有钱不一定能买命,但有钱人一定比没钱人多一个赌一把的机会。
就拿现在的1床和2床来说。
起病何其相似,都是突发胸痛、呼吸困难,肺栓塞,都及时的上了ECMO(人工心肺机),同样的治疗方案,同样都是做全身抗凝,同样具有出血风险。
偏偏一个出血在消化道,一个出血在脑干。
同样是大几十万花下去,前者生,后者死。
不得不叹一句造化弄人。
阮佳听着交班,心里一阵感慨。
好在她的病人目前情况尚算不错。
那个胰腺炎的胖子进来之后便分到她手上,目前除了常规值班外,阮佳就只分管了这么一张床,一个病人。
胖子昨日检查指标已经降到正常,内镜治疗后消化道出血也已经稳定,近几日的血红蛋白都没有再继续下降。
只待减停麻醉药物,待他神志转清了便可以尝试拔除气管插管,脱离呼吸机。
这已经是往前走了一大步了。
护士通报道:“10床韩心,欠费3000,11床刘庆民,欠费五万,12床……”
12床三个字没说完,周青便抬手打断:“11床的费用要催一下,欠费太多了。”
周青的眼神扫视到阮佳,后者立时站直。
刘庆民就是那个胰腺炎的胖子。
他们这边向来都是医生催费的。
阮佳:“好。”
周青没再出声。
阮佳站在简晓芳身边,一阵头痛。
就是说,很难回想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昨天把周青招到酒吧去接她,还在车上夸她好看。
阮佳心下一阵懊悔,我怎么把真话说出来了。
再后来呢,阮佳努力回想。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自己横七竖八的睡在床上,榴莲睡在她枕边,吓她一大跳。
这必不能是自己爬回去的,多半还是周青的苦劳。
要不还是找个机会和她解释一下吧?阮佳心想。
这么想着,她便偷偷抬眼去看周青。和昨天晚上的温柔体贴不一样,今天她的脸被口罩和帽子遮去一大半,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还有根根分明的眉毛。
阮佳:要不还是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