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佳,好久不见。”讨厌精一脸假笑:“怎么你也会来这种场合的吗?”
“哦?”
阮佳无意主动挑起冲突,但人家踩上门来了,她也没有退让的道理。
她上下将黄玘打量一番,开口:“连你都可以。”
黄玘跟阮佳认识的时候,黄家还远不如现在。
那时候,黄玘是阮佳的跟班儿。
黄家要使力搭上阮家这条大船,便让和阮佳上同一学校的女儿着力讨好阮佳。
阮佳天生就是扔到人群里会发光的那类人,眼神倨傲,又不懂低调,在学校里很有一批讨厌她又干不掉她的人。
而彼时像黄玘这样家世的普通女孩哪里能够进入阮佳的核心社交圈,不过是在外围帮忙跑跑腿听使唤罢了。
黄玘心气又高,成绩也好,为着家里忍了三年,才靠着年级前五的身份勉强成为阮佳的朋友。
这三年里,黄家也水涨船高。
黄玘发誓,她绝不再做那个提鞋的人。
“你不是一心想出国吗?”黄玘冷笑道:“怎么,你妈还不肯放你走?”
提到这个阮佳就来气。
没人知道,阮佳曾经把黄玘当成过朋友。
那是高三填报志愿的时候,像阮佳这样家世的人,其实根本不用为高考发愁。
他们有大把路可以选。
特招生、提前批,又或者干脆出国镀金。
但是阮佳就是高三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学了一年。
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读设计。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和黄玘走近,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同样也是黄玘,向阮母通风报信。
阮母得知后,火速赶到学校,不由分说地改掉了她的高考志愿。
她一直奇怪,她面子功夫向来做的很好,阮母是怎么知道她准备偷偷填报另一个专业的。
——直到她在楼梯间听见黄玘和别人谈论她。
“总算毕业了,不用再待在她身边当一条狗。”
“她和阮姨,我肯定站阮姨这边啊,如果不是看她家的势力,谁愿意跟她玩?”
“听说她还是双,私底下玩的可疯了,谁知道那帮人都怎么胡来?说不定还吸强力胶呢。”
阮佳怔在楼梯上。
她没有想过,她自以为的好朋友,竟然是这样的。
回想起来,她准备改报别的志愿的事情,只告诉过黄玘。
但她从没想过,黄玘其实是阮母的眼线。
或者连眼线都算不上。
阮佳心里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
惊讶间,她手里的可乐掉在地上。
铝罐当啷当啷滚下楼梯。
引得下层的几个女生露头。
“喂,好像有人在楼上。”
“是阮佳!”
“真的是她!”
“慌什么。”
可乐瓶被黄玘踩住。
“你听见了是吧?”
彼时黄家羽翼已丰,黄玘不必再讨好她,她抬头冲楼上大方一笑,千娇百媚:
“就是说给你听的。”
那时候阮佳才知道,她高中时候有一半的流言,都出自这位“好朋友”之口。
更甚至于,黄玘也一直瞧不起她的性向。
“哦?”阮佳反唇相讥:“那我看,你到现在,连你手中的请帖是谁发的都不知道吧?”
曾经的朋友,如今的仇敌,都知道怎样才能踩中对方的软肋。
黄玘手中的香槟杯骤然被捏紧了。
黄玘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将她黄家发扬光大,不用再像一条狗一样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偏偏,偏偏阮佳哪哪儿都压她一头。
成绩、家世、长相,哪哪儿都是。
上学的时候,她日夜苦读,废寝忘食,也不过年级前五,而阮佳却可以高三努力一年,就轻轻松松地超过她。
就连今天。
直到今天,她能来参加这场宴会,也得是托了阮辰的福。
明明同样都是同学,明明不过咫尺之遥,凭什么她和阮佳就要一个天一个地?
“是啊,”黄玘也一笑,这时候比的就是谁会装:“要托阮辰哥哥的福,还有阮姨,这么多年下来,对我们家鼎力支持。”
是阮辰发的邀请函又怎样?
阮家根本就不在意你阮佳心里想些什么,既然你主动跑出家族权力中心,那么你讨厌的人,照样可以是阮家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
“你!”阮佳气闷。
“我当是谁在这狂吠呢。”
阮佳是个张扬的,身边的人个个儿也都是,金发闺蜜早看不惯黄玘了,她跟黄玘可没什么情分面子可言:
“怎么,阮家丢下来的几碗剩菜剩饭,就叫鼎力支持了吗?”
白瑞在后面嗤了一声。
这时候,阮佳还记得阮母的叮嘱,心中再三念叨:
不要和这讨厌精起冲突,不要和这讨厌精起冲突,大不了就走。
“算了。”
阮佳拉住闺蜜,转身欲走。
这讨厌精惯会做戏,到时候又要露出一副被她欺负的可怜样子,惹得岑家不快不说,连阮家的面子也一并丢了。
再说,今天是周青首次在这社交圈里亮相,阮佳看了一眼人堆里的周青,她不想将也周青卷进这趟浑水。
“喂,”黄玘在身后叫住她:“听说你结婚了,还是同行。”
阮佳顿住脚步。
她直觉黄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次是凤凰女啊。”黄玘撩拨了一下头发,一脸嘲讽:“小白花没玩够吗?”
阮佳走回黄玘面前。
“你再说一遍?”
黄玘扑哧一笑,不住用手扇风:
“再说多少遍,也是凤凰女啊,听说还是你上司吧,不然人家为什么要嫁给你……”
“你找揍呢吧。”
阮佳手中的力量骤然收紧,一杯酒就准备泼上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凭空斜伸出来,握住了阮佳的手腕。
澄黄的酒液在杯中荡了一下,稳稳停住。
——是周青。
“你怎么过来了?”
周青的手很凉,连带的阮佳的头脑都冷静下来,但阮佳却觉得被她握住的地方灼灼发烫。
“不是在谈事吗?”
“过来看看你。”
周青手掌下滑,轻而易举地接过酒杯,握住她的手。
和进门时浅浅交握不同,这次是十指紧扣的那种,两个人的腕表再次交缠。
“事可以等会再谈。”
“你是谁?”黄玘问。
周青伸出一只手:“周青,请多指教。”
“哦~”黄玘拉长了声音,仿佛在说,你就是凤凰女本尊啊。
一点没有背后说人被发现的尴尬。
要是阮辰,她或许还有些怵,但对这样一个小医生,她没在怕的。
“是啊,做凤凰也比某些人永远都是鸡强。”
周青眼神倨傲,带着上位者的审视,她的目光犹如一道X线,将黄玘从头扫到尾。
别说,黄玘今天一身红裙,脑袋上一只五彩羽毛发簪,是挺像一只鸡的。
白瑞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黄玘一跺脚,还准备反击,周青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说了告别语:
“希望有机会为你提供医疗服务。”
黄玘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甘拜下风?
周青勾了勾嘴角。
这次连阮佳都笑了。
这是在咒人家进ICU呢,阮佳难看的脸色总算转圜。
阮佳看着身边这个女人,天鹅颈修长,下巴微抬,一举一动满是漫不经心的优雅。
为什么明明周青出身平平,却总能不卑不亢,不,不仅仅是不卑不亢这么简单,还……还自带一股骄傲。
什么凤凰,周青分明是一只孔雀。
骄傲,自爱,流光溢彩,明珠蒙尘。
周青把阮佳牵到一个无人的露台。
手被松开。
周青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碎发在空中飘荡。
“冲动了。”
阮佳不语。
周青接着道:“不值得。”
晚风清凉,夜色无边,满天星斗与草坪地灯交相辉映。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人群低语,此刻都与她们无关了。
阮佳同样背靠在栏杆上,心里犹如鼓擂。
她几乎要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阮佳听见自己问:“那什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