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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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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做什么?”南有音眼神很是警惕,她认为这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人对她不怀好意。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很困惑,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但少年只是伸出两只手,像是要拉她起来。

她有些犹豫,磨磨蹭蹭地伸出手,在五根紫红色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少年的手时停下了,少年的手细腻白皙,她有点不敢碰。

但少年毫不嫌弃的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什么恶作剧,但少年只是轻轻地拉着她站了起来,对她温和道:“雪地里太凉了。”

少年的手心很温暖,这一点温度是南有音今天唯一感受到的善意。

“谢谢!”南有音真诚地笑了,眼睛弯弯的。

少年也礼貌地微微笑了一下,他的五官非常清秀,像是昨夜新雪一样干净。他一笑,两只细长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什么一样宝石一样,看起来亮晶晶的。

这时孩子里有人说话了:“徐寂宁,这就是那个乡下来的丫头,不会说官话,也不认字,可好笑啦!”

南有音又有些生气了,她也担心这个新来的名字叫什么徐寂宁的少年知道了她的出身,是不是也要跟那些孩子一样嘲笑她,毕竟他身上也穿着绫罗绸缎,甚至看起来比其他人身上的更精致考究。

但徐寂宁却说道:“我听说这场宴会就是为了他们姐弟两个才举办的。”

少年的话让南有音顿时想起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于是她开口对众人说:“你们来是为了欢迎我和弟弟,为什么光在这里排挤我?”

人群里的一个孩子笑出了声:“我们来又不是为了见乡巴佬。”

他对旁边的人说道:“之前我见到她弟弟了,好矮一个小男孩,我向他问路,他的口音比他姐还要重,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那孩子模仿了几句南玉振的口音,惹得大家一阵嬉笑。

南有音很生气,原来南玉振早被嘲笑了一番,难怪刚才她想拉着南玉振跟大伙儿熟悉熟悉,南玉振说什么也不让,自己一溜烟跑了

那个孩子还在不断模仿南玉振的口音,越来越夸张,众人也笑得越来越厉害,前扑后倒的。

南有音气极了,脸颊涌出了一团红色,她很想揍人,右手握成拳头举了起来,却思虑到南夫人教导她要当文静的淑女,她不想让温柔的夫人失望,于是又放下了去。

但她的举动已经被众人收到眼底了,有人叫道:“果然是乡下来的,就是粗野。”

又有人说:“徐寂宁,别呆在她身边,小心她会咬人,她身上一股子下人的柴火味儿,你来跟我玩儿,我大哥前天刚给我买了新弹弓。”

一个人起头,人群里纷纷传出了邀请徐寂宁玩的声音。

南有音发现那帮嘲笑自己的人好像都想接近徐寂宁,这让她觉得更加愤怒了,他们嘲笑她,却讨好徐寂宁,凭什么她就低人一等。

她火冒三丈,问徐寂宁:“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笑声,又是笑她浓重的口音。

但徐寂宁没有笑,反而一脸的茫然:“呃,你说什么?”

他的眼底一片澄澈,南有音确信他没有恶意,又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徐寂宁茫然沉默。

南有音将徐寂宁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徐寂宁离开人群,离开时冲着那几个笑话她最厉害的人冷哼一声,似乎在表达你们不跟我玩可真是亏大了。

南有音叽叽喳喳同徐寂宁说话,但徐寂宁始终一脸茫然,终于,南有音意识到他沉默的原因了——他压根听不懂她说的话。

她一时倍感怏然,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听不懂南有音的口音,但叹气还是能听懂,徐寂宁问道:“你怎么啦?”

南有音放慢了语速:“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些什么?”

徐寂宁竭力分辨,叫她又重复慢慢说了几遍,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有点窘迫道:“其实你说慢一点我也能听懂。”

南有音眨眨眼,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她今天遇到了同龄人里,徐寂宁是唯一一个没有嘲笑她的。

她与徐寂宁交换了姓名,但徐寂宁似乎始终没从她的口音中分辨出听懂她究竟叫什么,她正发愁,忽然迎面碰上了南夫人。

她立刻拉着徐寂宁跑过去,告诉南夫人自己刚刚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南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偷偷从夫人们的茶话会溜出来就是为了找南有音与南玉振,她担心他们两个融入不了京城孩子,会受欺负。

她将目光从女儿身上挪到旁边的少年,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次宴会男人围着徐朗,女人围着徐夫人,小孩自然就是围着徐家的孩子,她一时没想到徐家小少爷会出现在南有音身边。

“妈妈,只有他不笑话我,愿意跟我玩!”南有音很开心道,“你用官话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好不好,我说得话他听不太懂。”

南夫人答应了,对徐寂宁笑道:“她的名字呀,南有音,她有个小名读音是‘息生’,但不晓得那两个字,老爷说大音希声,就给她取名有音。”

“南有音。”徐寂宁念了一遍,这三个字从他的唇齿依次划过,彼时的他并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拥有这个名字的姑娘会成为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徐利盈。”南有音也说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只是听那群同龄人说话时听到过这个愿意跟她玩的伙伴的名字,听得也不真切,便也喊得含糊,走音成了“徐利盈”。

南夫人听到后忍不住直笑,纠正了南有音是“寂宁”而非“利盈”,又说道:“论年纪,寂宁比你大一岁,你也该叫他一声哥哥。”

“宁哥哥!”南有音立刻兴奋地叫道。

她没有兄弟姐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这时骤然多了个能叫哥哥的人,自然很高兴。

徐寂宁则有点不自在,他在家里排行最小,是哥哥姐姐们好言好语哄着的弟弟,他没太有当兄长的经验。

见南有音和徐寂宁相处地不错,南夫人算是放心了,又问道:“阿音有没有见到玉振?”

南有音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弟弟跑哪儿去了,南夫人担心南玉振受欺负,便说叫南有音与徐寂宁继续玩儿,想吃点心就去南厅,自己则去找小儿子了。

南有音和徐寂宁去了南厅,果真有很多点心,南有音吃了好多点心,但徐寂宁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他说点心不好吃,南有音觉得奇怪,彼时的她不晓得徐寂宁的舌头有多么娇贵,只惊讶有人竟能抵挡住甜甜点心的诱惑,最终将其归结于徐寂宁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吃。

吃完点心,南有音又找到了一个竹匾,对徐寂宁说道:“我想到一个好玩的!”

“你要做什么?”徐寂宁好奇。

“抓小鸟呀,”南有音快活道,“我有办法不用弹弓就能抓住小鸟。”

她带着徐寂宁跑到一片空旷的雪地上,洒上揉碎的点心渣,又用一根拴着绳子的树枝支起竹匾,之后两人牵着绳子的另一头躲到了远处的灌木中。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只鸟落了下来,低头去啄雪地上的谷子,南有音瞅准时机,喊了一声:“拉绳子!”

徐寂宁没听懂南有音说了什么,但依旧配合得当,用竹匾扣住了一只小鸟。

徐寂宁没见过这种抓鸟的法子,倍感新奇,南有音说这种办法他们这些乡下小孩都会,洋洋得意道:“你看,和我一起玩不错吧。”

被困竹匾的可怜小鸟儿不停地发出凄厉鸣叫,两人最终还是放了鸟儿,南有音小心的掀开竹匾,小鸟拼命扑扇翅膀,卷起地上的雪,带着一阵风冲上了蓝天。

南有音与徐寂宁仰脸呆呆看着盘旋蓝天的小鸟,当小鸟身影消失时,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南有音瞬间笑了,热情地直视徐寂宁,眼睛眼睛亮得惊人。

徐寂宁见惯了含蓄文雅,有点不适应,脸有些发红。

南有音觉得徐寂宁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因为他善于听从她的指挥。放走小鸟之后,南有音又说玩雪,她原打算跟徐寂宁打雪仗,但两三个回合下来发现徐寂宁不堪一击,遂放弃。

因跑动而气喘吁吁的徐寂宁坐在凉亭休息,南有音则蹲在雪地旁,用手心将雪压成薄薄一片,然后一片一片固定在她随手捡来的小树枝上,在一通精细操作后,南有音鼻尖冒汗,手上也出现了一朵雪做成的花。

她立刻跑去送给徐寂宁了:“好看吧,你愿意和我玩,我会送你最漂亮的东西!”

她其实有些想要急于收买讨好徐寂宁的意思,她过去总是孤孤单单的,一直希望有个朋友,为此不想放过徐寂宁。

徐寂宁先是惊讶这朵雪做成的花精致漂亮,而后视线微微下移:“你的手——”

南有音手指上的口子又裂开了,正渗出红色是血液。

南有音咬住了嘴唇,她还是有点怕徐寂宁会像其他人一样说出让她伤心的话,毕竟徐寂宁也是穿着绫罗绸缎的人。

但徐寂宁却轻声道:“你的手是不是很痛?”

南有音一怔,还是把手藏到了身后:“还好啦,每年都会这个样子,没什么事,等到开春暖和就好了。”

徐寂宁摇摇头,小心地将花插到地上,又示意南有音坐在他身边,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捧起南有音藏在身后的手,垂眸轻柔擦拭她手上的雪水与血水,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睫上,投下一片小小阴影。

指尖处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南有音手痒痒的,连带着心尖也痒痒的。她有点忐忑地低声道:“你不觉得我的手吓人吗?”

徐寂宁温和道:“不吓人,我只觉得你好像很痛。”

南有音有点感动:“谢谢你不像其他人一样嫌弃我。”

徐寂宁明显愣了一下。

南有音又有些伤心道:“可是大家为什么要笑话我和玉振,难道只是因为我们从乡下来的,不识字,不会讲官话,就……平白低人一等了?”

徐寂宁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有音,你没有低人一等,人也不分高低贵贱,乡下与京城并没有什么差别,你和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他们太狭隘了,其实——”

徐寂宁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不轻不重地敲响了南有音心间的某个音符:“你已经够好了。”

南有音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都浮现了出来,忽然有人为自己说话,叫她鼻头一酸,险些眼泪汪汪。

南有音怔怔注视着徐寂宁,心间产生些许异样的感觉,她的视线从他秀气的眉眼到精致的鼻翼与两片薄唇,而后又转到他下巴上在阳光下隐约可见的细小绒毛……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浓烈,徐寂宁很快发现了,他抬眼带着询问与困惑看向她。

在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南有音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像是踩空了一节楼梯,她脑袋一空,下意识冲着徐寂宁笑了。

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嘲笑她,愿意耐心听她的方言,不在意她是乡下丫头,甚至会主动牵起她的手的人。

“宁哥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她灿烂地笑着对徐寂宁直接说出了心底想法。

徐寂宁脸有点红,他局促地摇摇头:“不,我不好,还是你比较好。”

南有音心花怒放,她还想继续跟徐寂宁玩,但很快宴会就结束了。

临别时南有音有点不舍,跟徐寂宁说常来找她玩,或者她去找徐寂宁玩也行,她问徐寂宁住在哪里,徐寂宁说了一个地址,她默默记在心里。

然而好久之后,她熟悉了京城,才知道徐寂宁写下的地址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区域,传说那是一条铺满金子的街道,只有达官显贵世代高门才有资格出入,而她这样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连经过那条街也是妄想,更罔论进去与徐寂宁说话了。

自此以后,便是一别六年,直到徐寂宁病重,钦天监的人出了一个八字相合的主意,南有音与徐寂宁原本平行的生命才再度有了些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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