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因着战争的结束,一切都显得格外安宁。只有派出去的小分队不时会发现一些逃窜的敌军,但也都依规处理了。于战争中活下来的人们在经过短暂的歇息后终于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士兵们高声交谈,或是规划着回乡途中给自己家人带点什么好东西,或是憧憬着能得到何等丰厚的奖赏。鱼佑蓂也很希望赶快回去,去见千面、朝歌,去她熟悉的地方养养神。
人们抱团疗伤,全然不觉危险的逼近。
起初,只是几个士兵到军医处拿药,说是夜里吹风着凉了,感到有些头晕。没有人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打趣他们熬过了战争,却没打赢一场小病。
又过了几天,扫尾工作全数完成,主帅开始着手安排返程。
这时鱼佑蓂才发觉不对,本该轮班负责值守的士兵换了又换。她一问才发现营中病倒了一大堆。最初说有些头晕的士兵,其中有两个已经高烧不退快半天了。
看着军医欲言又止的表情,鱼佑蓂头也不回地跑到了主帅房前。
“进,咳咳,进来吧。”主帅声音干哑,像是也中招了。
进了房间,鱼佑蓂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主帅对面,而是隔着珠帘凝重道:“主帅,营中可能要爆发疫病了。”接着,把从军医口中挖出来的情况一一汇报给了主帅。
“咳咳!已经,已经如此严重了?”主帅捂嘴咳了几下,神色也不好看,“来人,去把军医叫过来!”
见主帅要追责了,鱼佑蓂没有再多呆,快步走出房才敢大口呼吸。
还没走回自己屋子,就有人从鱼佑蓂身后追上来,托鱼佑蓂给女士兵们转达主帅的最新下达的军令——返程暂缓,待疫病过去再作安排。
主帅还是顾全大局的,要是这个时候返程,可能会把瘟疫传播给沿途的所有城镇,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这样安排,虽然会面临医疗人员不足的问题,但只要撑到朝廷派遣的医疗支援下来就好。
回到自己屋中,鱼佑蓂拿出纸笔,照着前世防疫的步骤,给主帅写了三张纸的防控措施,托人送过去。
只希望主帅能多采纳一些她的建议。
主帅也确实很重视鱼佑蓂给出的建议,将那三页纸给了军医的领队人看,经过商议后,采纳了大多数的建议。
不过这场疫病比鱼佑蓂想象得还严重。
主帅这边还在讨论各项措施具体怎么安排,军中那边就起了一番小骚乱——有人病死了。
瘟疫爆发的消息立马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军营。
欢喜的氛围被疫病吹散,大家又陷入了恐慌之中。
整个夜晚,主帅屋里的光亮没有暗下来过,不停有人在进进出出,不断有军令在传达出去。
第二日,在各个小队的配合下,病人和健康的人隔离开了,专门的小队出发去处理营地周边的尸体,进出有了严格的限制......
染病人数的增速放缓了,但是由于医疗人员不够,又没有相应的药材,死亡人数一直在攀升。鱼佑蓂在女士兵的健康区域,每天都能看到有尸体被抬离病人区。尸体离开视线范围后过不了多久,山包后头就会飘起黑烟,散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有难闻的气味,还有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点累计显形的躁乱因子。
虽然主帅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批准,绝对不可以离开军营,但总有人愿意为了私欲铤而走险。
距离第一个病死者出现已经过去了四天。
这天早晨,应主帅的命令,病区健康区所有还能走路的人都聚在了两区的分隔栏旁,遥遥相望。
主帅站在中间的空地上,他面前跪着一个嘴唇干裂,面色青白的男人。
“今天聚集你们在一起,是想让你们作个见证。我要依照军规,对此人实施斩首!”
周围顿时一片窃窃私语。
“此人昨夜企图从病区逃离营地。跑出去后被发现,这才,咳咳,这才抓了回来!我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离开营地,但凡再有发现,斩立决!”
“哈哈!”跪在地上的男人闻言笑了起来,“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字,我死前至少还吸上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哈哈......”他反派的笑声被主帅的剑斩断。
“不仅逃兵本人会被斩首处理,咳咳,逃兵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主帅扫视了一圈病区,“你们本可给家人带来财富与荣耀,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说完,就宣布解散了。
鱼佑蓂看着对面病区,祈祷主帅这招杀鸡儆猴能起作用。
人群确实安分了两天,虽然大家都对斩首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水面下的暗潮在无声地涌动着。
凌晨,万籁俱寂之时,接二连三的马鸣声将鱼佑蓂从浅眠中唤醒:几位将士在主帅的带领下冲出了营地。
一打听才知道,几个健康区的士兵配合着打伤了看守,逃了出去。他们都尚未成家,想着与其在营中等着得病死去,不如逃走搏一线生机。
人们的躁动与不安都被鱼佑蓂看在眼里,她跟负责巡视的将士说了一声,让他们加强巡逻、维持秩序,才回房休息了。
待鱼佑蓂起来的时候,主帅一行人已经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几颗还在滴血的人头,被挂在显眼的地方,警示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虽然已经上过真实的战场,但鱼佑蓂还是对这些有着深深的恐惧和厌恶,只得每次出门都低下头,尽量不去看那些正在腐坏的头颅。
朝廷派下来的医疗援助依旧没有来。
死的人越来越多。
逃跑被斩首的是一部分,更多的是病死的。
在这期间,鱼佑蓂也出现了头晕乏力的症状,便自己主动转移到了病区。
“系统,你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的吧?”鱼佑蓂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有些发热了。
[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难过的,所以好好完成任务哦!]
哇呜~真是有人情味儿呢!
没力气跟系统贫嘴,鱼佑蓂眼皮越来越沉,最终陷入了沉睡。
半梦半醒间,她看到一个女鬼悬浮在半空中,死死地盯着自己。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鱼佑蓂闻到晚饭的米香味儿,脑子沉沉地爬起来,却发现眼前出现了自己梦中遇到的女鬼。
这是什么情况?幻觉?还是真的有一只女鬼出现在了这里?
用手揉了揉视野模糊的眼睛,鱼佑蓂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女鬼有些眼熟,她的脖子上......有根麻绳?这是跟自己住同一间房的女生!
那根麻绳一端围着脖颈,一端系在房梁上。女生的眼睛瞪得极大,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就这么正对着鱼佑蓂的床。她脚下是被蹬翻了的凳子,其中一只鞋子也被蹬掉,就在鱼佑蓂脚边。
也没心情吃饭了,鱼佑蓂急忙叫人进来处理。
“哎,估计是太焦虑了......你也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两名女士兵进来,用草席裹好尸体,安慰了鱼佑蓂两句。
“你们辛苦了。”看着被托走的尸体,鱼佑蓂一阵恍惚:昨天还在鼓励她的姐姐一般的人,就这么在她面前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这场战争的后遗症何时才能结束?
接下来几天里,接二连三有消息传来说病区又有人自杀了。
□□上的折磨只是冰山一角,这场瘟疫还给予了所有人的精神上的痛苦,它像一把钝刀子,无声无息地将人的的生还意志割断。
鱼佑蓂看着山包后没有断过的黑烟,将身上的毯子有裹紧了些:“迷失,我要睡觉了。”
“好~”
本以为自杀只是极个别的事件,没想到第二天起来便听送士兵的官员说昨晚有一整屋子的人全都自杀了。
这很不正常。
一屋子的人......
“迷失,你这几天有见到扰乱吗?”
“扰乱?我不知道诶。”
回想起扰乱对鬼气渴望的神情,鱼佑蓂顾不得提前通报了,直奔病区主帅所在的屋子:“主帅!这几日接连的自杀事件恐怕是扰乱干的!”
“扰乱?它不是帮助我们获得胜利的鬼吗?”
“它是帮过我们,但那是一场交易。它为了鬼气能与我做交易,便能与他人做交易。”鱼佑蓂将交易内容跟主帅全盘托出。
“真是多事之秋!本来现在军中就人心惶惶,那扰乱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达成目的。但究竟是谁在与他做这般害人的交易!?”
“那人首先得是修仙者,其次还要知道扰乱的存在以及他的能力。”鱼佑蓂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理性分析。
主帅闻言蹙起了眉头,军队中普通人才是大多数,少数的修仙者都是他身边的亲信:“只要是修仙者就能跟它交易吗?”
“应该是吧?”鱼佑蓂不敢打包票,“能看到他才能跟它交易吧?”
“我也是修仙者,我怎么就看不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