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一抹白色身影急速下坠。
她仰着面,墨发白裙在风中凌乱,似折翼的蝴蝶。
无数细小藤蔓缠绕她。
一滴血从她胸前飚出,浮在空中。
“仙乐!”
杨戬猛然喊出这个名字,意识回归,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方觉自己刚刚做了个噩梦。
或许最近,处理了几桩事件,身体,乏了。
第一件,南泽李家村两位年轻人攀爬招摇山试图折下长苏花枝,惹恼了玉帝,那是他下界曾亲手种的一棵树,如今,好不容易开花,凡人却起了贪心,玉帝怒火中烧,当即派杨戬将二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接了任务,那招摇山常年瘴气,蛇虫遍地,猛兽横行,若无一身本领,必然有去无回,若无缘由,谁愿意摊上自己的性命。
他独自下了界,向两位问清楚了情况,原来,李家村一夜之间莫名长出一片花海,花粉花香叫人昏厥呕吐,村民们联手毁掉花海,结果花不减反增,村民苦不堪言,后来一道士,说是花妖作祟,招摇山有神树长苏,折一花枝种下,神树克花妖,花海自然枯萎,此灾可解。
故,村里两位年轻人为解花妖之患,自告奋勇去往招摇山,带回长苏花枝。
知道前因后果,他去了李家村,动手毁掉花海,解了村民难题,又将此事上禀玉帝,玉帝这才作罢。
第二件事,北梧洪水泛滥,他带着梅山兄弟下界治水。
第三件事,他为一方百姓除掉雪妖。
第四件事,李氏书生落榜骂天,本该下十八层地狱,他叫人该了姓,活下去。
……
居其位谋其政,他只想把一件件事做好,对得起司法天神这个位置。
杨戬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心念。
或许累了,又或常常思念,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梦里那么的真。
那伤,那血。
茫茫白云无边际。
杨戬站在云头,素白里衣,荷叶坎肩外袍,卷发披在肩头,儒雅宁静,温润若仙,衣袂翩然,清风为伴,流云相融,绝艳的似一场梦境,甘愿叫人永不复醒。
他于云中俯视人间。
眉眼之间,是对苍生的眷顾。
哮天犬老实跟在后头,突然他发出一声感叹,“青天白日的,现在年轻人这么开放的么?”
顺着哮天犬的视线往下,是一破庙,破庙几步台阶下,一对男女交颈而卧。
女人裹着纱衣,趴在男人胸口上,媚眼如丝。
男人的手在女人身上不规矩的上下移动。
哮天犬没眼看。
杨戬仅瞥了眼,道:“她是妖。”
“色字头上一把刀,那男人不就完犊子了?”
“主人,救不救?”
“你说呢?”
男人衣衫被解开,露出胸膛,一脸享受,身上的女子依然娇笑着,手覆上他的心口,面目开始变得狰狞起来。
咻!
注入神力的一片花瓣破空袭来,穿过女子脖颈,女子惨叫一声,成了灰烬。
美梦变噩耗,男人反应过来后脸吓成猪肝色,连滚带爬开溜。
杨戬胸前墨扇摆动,他边摇边走近女子消失的地方。
地上躺着一棵种子,种子上穿了根红线。
杨戬弯腰拾起红线,两指来回捻了捻,垂睫凝思,脑海浮现熟悉的声音,“此乃千丝万缕,种入妖身体,持有者一旦动了杀念,它必借此催动,诛杀之。”就是说,刚才那情况,就算杨戬不出手,这根红线也会要了她的命。
是不可思议的打量,是不可置信的目光,他颤颤巍巍握着红线,双眸有薄雾渐起。
仙乐,她还活着……
冥界上空灰暗阴沉,不漏丝丝阳光。
一条宽阔的河流静躺,碧波微漾,不见源头,也不见尽头。
碧河中忽闻一声龙吟,一息间,一抹身影飞出河面,落在开满河畔的红花中。
白矖以剑支地,单膝半跪在火红的彼岸花间,喘着气,胸前的血触目惊心。
她一身白裙,在鲜红的花间,异常显眼,似素净的霜雪,被炽热的火焰层层包裹。
不去挣扎,不去逃离。
有脚步声响起,因她低着眸,入她眼底的是一双白色靴子,一抹纯白的衣角。
白矖收起警惕之心,似累极,身子一歪,眼瞧就要倒下,杨戬一个跨步上前想搂住她,却穿空而过。
白矖倒在花中。
杨戬眼底的疼惜和震惊交织一起,没有时间犹豫,双手轻抬,白矖被一股力量托起,身子缓缓离地。
她浮在空中,双手置于腹间,长发衣裙垂着,柔和的光芒包围,胸前的伤渐渐愈合……
伤她的,是墨空吟的恨,治愈她的,是他杨戬的爱。
不一会,白矖又缓缓落下,躺在彼岸花间,杨戬收手,眼底的睡容绝美,
属于她的美牢牢占据他的视线,他的心房,再也容不下其他景色了。
杨戬思绪万千,伸手想去触碰她的脸,白矖睁开双眸。
眼角处飘零一抹细微的火红。
白矖起身,向前迈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杨戬按住心头的欢喜,太多的困惑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白矖率先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杨戬右手一摊,红线出现。
“一颗种子,一根红线,皆是线索。”
白矖侧首,明显愣了一下。
墨空吟手头的种子与其他种子不同,他撒下的种子在人身上扎根,以人为营养。
白矖被他一掌打下界,身上携带了无数花种,这些花种长在她身上,有的自她身上剥离,去找其他人落根。
白矖在那些种子上种下千丝万缕,一旦扎根害人,必死无疑。
而她自己选择跳入忘川河,一是忘川水中,万物不生,花种腐烂。二是墨空吟畏惧忘川水,她打算将真身留在河底修炼不死界。
“仙乐,谁伤了你?”
他本想问她,当时她的身死是怎么一回事,但问题在喉头一转,便成了当下这个问题。
白矖没有回答他,也不再看他一眼,踏过重重彼岸□□直走了。
杨戬有些吃瘪,多日不见,冷淡如斯?